忘忧草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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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泰山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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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23 10:57 | 只看该作者

天津八里台,“轰!”一发炮弹在清军阵地爆炸,又有几名士兵倒下了。

清武卫前军提督聂士成双腿都受了伤,坐在地上,血湿透了袍服。

他看看身边,他的士兵只剩下寥寥十几人了,他们在拼命射击。

军旗成了一块破布,仍在硝烟中飘动。

他身后是一条小河,小河上有一座小木桥。小河边到处是清军的尸体,河水变红,变稠了,流得慢了。

炮弹不断飞来,聂士成突然发现,他身边的士兵全部阵亡了,整个清军阵地,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用刀支持着身体,站了起来。

联军显然也看清了他,所有的火炮一齐停止了射击。

战场一片沉寂。

聂士成站在那里,落日的余辉从身后的地平线折射着他,好似一座生铁的铸像。

突然,联军阵地上传来喊话声,是不熟练的汉语,“聂士成将军,投降吧!”

聂士成笑了,他认识这个喊话的将领,他们曾在租界的酒会上打过交道。

瓦德西又在喊:“聂将军,投降吧!”

聂士成脸上的笑容消逝了,他是儒将,但他非常认真,非常平静地骂了一个脏字:“屌!”

瓦德西无异听清了这个字,八国联军所有的军官和士兵都听清了这个字。虽然他们不懂汉语,但他们此时此刻听懂了这个字。

瓦德西命令:“放!”

炮火大作,几十门大炮喷出的开花弹,声如奔雷。

硝烟散尽,聂士成站的地方,什么也不剩了。

西方天际上,晚霞一片血红。

……

廊坊,原野,大雾弥漫。

雾气中,一列满载着八国联军的士兵火车缓慢地开来

突然,车头剧烈地颠震一下,火车停下了。

士兵们纷纷从车厢里跳下来,在雾气中叫喊、奔跑着。

瓦德西亲自到车头前面察看:前面的铁轨被扒掉了长长一大截。

一个军官从火车尾部惊慌跑来,“啪”地一个立正:“将军阁下,我们身后的铁轨也被扒掉了!”

瓦德西:“可以肯定,这是义和团干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远远的,被雾气遮盖着的原野上,传来了一种奇异的,巨大的声音,在铁路两侧,四面八方都响起来……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可以分辨出了,那是千百万人的脚步声,夹杂着粗重的呼吸声,刀枪的撞击声……

“义和团……”瓦德西高声叫起来,“我们被包围了!”他抽出指挥刀,命令:“准备战斗!”

联军士兵迅速排成战斗队列,以火车车厢为倚靠,单腿跪下,平端着枪,作好了射击准备。

还有一些士兵将马克沁重机枪架在车厢顶上。

雾气慢慢散开,太阳露出脸来。

八国联军这才发现,他们四周,千百万义和团员像从地里突然冒出来一样,真的把他们密密匝匝包围了。

旗帜在风中噼啪响着,义和团员们沉默着,阳光映照着无数黄头巾,红头巾,恰似大块大块燃烧的火焰!

联军士兵惊慌了,恐惧了,不少端枪的手颤抖起来。

突然间,义和团员爆发出天崩地裂的呐喊,冲了过来。

联军士兵紧张地等待着指挥官开枪的口令。

三百米、二百五十米、二百米……义和团员越冲越近了!

联军队伍却突然松弛下来,有的士兵还发出了笑声。

他们看清了,义和团员举着的武器只不过是刀矛棍棒,还有锄头。

很多团员手中竟然拎着猪羊头、狗血袋子。

而奋不顾身冲在前面的,许多是十二三岁的少年……

“射击!”瓦德西将刀一举,枪声响了!

随着头排枪响,冲在前面的义和团员纷纷栽倒……

整个进攻的队伍似乎怔了一下,又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冲了上来!

马克沁重机枪响了!

狂风暴雨般的子弹扫过去,义和团员一大片一大片倒下了……

联军士兵得意了,有的甚至边开枪边吹起了口哨。

但他们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多久,便惊恐地发现,义和团员根本不把死亡当回事,前面的倒下了,后面接着往前冲,如汹涌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

十几个满身血迹的义和团员终于冲进了洋鬼子的队伍──

一个壮实的小伙子什么也不顾,直扑车厢顶,将一袋狗血抛洒在马克沁重机枪上……

他被子弹击中倒下时,眼中却是诧异的神情:“怎么洋鬼子这枪还在响?”

一个少年和一个狗熊般粗壮的洋兵厮打在一起,少年用力将手中的竹刀刺向洋兵胸膛,竹刀折断了,洋兵抽出匕首,割断了少年的脖子……

肉搏惨烈已极……

原野,义和团退却了,原野沉寂下来。

这里,那里,火光渐渐稀疏,最后完全熄灭。

一些联军士兵在装殓同伴的尸体,伤员靠着车厢呻吟。

义和团尸横遍野,瓦德西在其间穿行。

他在一名义和团员的尸体旁蹲下来——

这是一个黧黑脸膛,四十多岁的庄稼汉,赤膊着上身,血污已经凝固;眼睛没闭,直直仰望着天空。

瓦德西数了数,他身上有十七个弹孔。

瓦德西还注意到,他临死前,手中还紧紧攥着那把锄头,因为用的时日太久,锄头柄被汗水浸磨得乌亮。

瓦德西用手将他的眼皮合上,长叹一声“中国人”,站起身来。

……

紫禁城,处处张灯结彩。

午门的红墙上,贴着一张很大的奏报,上面的标题分外醒目——

“义和团廊坊大捷!”

暖阁内一派喜气。

慈禧很少这样开心了,六十多的老太太,笑得一脸灿烂。

刚毅、徐桐和一班军机大臣也都笑着,只不过刚毅笑得有些勉强。

慈禧:“打了胜仗的义和团首领,叫什么名字来着?”

刚毅:“回老佛爷的话,一个叫张德成,一个叫曹福田。”

慈禧:“褒奖,大大的褒奖!”

徐桐:“他们打败洋人,建立的乃不世之功。因此,老臣以为,当破例赏赐他们二品顶戴!”

慈禧:“二品顶戴太小,封王,他们两个都封为亲王!”

几个大臣吓了一跳!心中暗想,老佛爷是不是喜糊涂了?

刚毅本来就心怀鬼胎,这时便上前奏道:“禀老佛爷,平民封王,祖宗没有成例,更何况他们是汉人!”

慈禧:“嗨!这些年,多少祖宗没有成例的事儿都做下了,也不在乎这么一件、两件!还有,如果江山都保不住了,还讲什么满、汉之分?”

群臣诺诺。

慈禧又说:“咱们好不容易打了这么一个胜仗,我想,是不是该好好庆贺一下?”

徐桐:“太后圣明!是该好好庆贺一下,这样既可振奋我军民士气,又可……”

话未说完,就听远处隐隐传来闷雷滚动一样的声音。

慈禧:“咦,外面大太阳明晃晃的,怎么打雷了?”

徐桐:“莫不是老百姓都已知道廊坊大捷的事,在放礼铳庆祝?”

几个军机附和:“对,肯定是这么回事儿!“

惟有刚毅脸色变了,对慈禧说:“要不奴才去看看?”

慈禧:“你去吧,传我的懿旨,让他们撒着欢儿乐!”

“嗻!”刚毅应一声,慌忙去了。

慈禧感叹道:“咱们的老百姓好哇……”

刚说得这一句,一个太监慌乱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禀,老,老佛爷……洋鬼子……打到……北京,来了……”

慈禧浑身一震,呵斥道:“慌什么慌?不会把话说清楚点!”

太监喘息着报:“八国联军已打到京城,正在用大炮攻城哪!”

几个大臣早已慌成一团。

徐桐:“这是怎么说的?不是刚在廊坊打了大胜仗吗?怎么眨巴眼工夫洋鬼子就打到北京来了?”

慈禧已明白过来,气恨地拍一下扶手,“刚毅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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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24 11:54 | 只看该作者

北京城门,八国联军的一百多门大炮猛烈轰击着,城门一片火海……

慈禧寝宫,李莲英在给慈禧梳头。

慈禧:“小李子,你说洋人打得进来吗?”

李莲英:“外城、内城、皇城、紫禁城,北京有四道城墙哩,老佛爷!还有荣禄的武卫军、董福祥的甘军、庆王爷的神机营、端王爷的虎神营……”

“没有用的,没有用的!”慈禧伤感地说,“我现在总算明白了,我们无论如何也斗不过洋人……”

忽然,“喵、喵、喵!”外面响起一阵像猫叫的声音。

慈禧诧异地问:“哪里来的这许多猫儿叫?”

李莲英住了手,有几分惊慌地说:“不对吧,老佛爷!奴才怎么听着像枪子儿在飞!”

“喵──”一颗子弹从窗格子飞进来,落在地上,又滚又跳。

李莲英顾不得烫手,上前捡起。给慈禧看。

慈禧这才又惊又怕说:“哎呀,真是枪子儿呀!”

一个内侍跑进来,颤声道:“洋兵已经攻破东华门了,军机们请老佛爷快走!”

慈禧跳起来:“走!这就走!”

忽然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形象,又坐下来,对李莲英说:“你给我梳一个汉人老太太的头吧!”

“嗻!”李莲英应着,手却有些颤抖。

慈禧已镇静下来,说:“你慌什么呀?”

“有老佛爷,奴才不慌。”李莲英说完,那手真不颤了。

慈禧一边梳头,一边对帘子外太监吩咐:“去,叫后宫的妃嫔们都上宁寿宫集合!”

“嗻!”一名太监去了。

慈禧:“想法子雇几辆骡马大车来。”

“嗻!”另一名太监去了。

慈禧对大太监吩咐:“你去把皇帝叫来,跟我一起走!”

大太监:“嗻!”

……

瀛台,光绪站在岛上,听着满城的枪炮声,突然转身,返回屋里。

他穿上大典才穿戴的朝服,点燃一炷香,跪倒在康熙和乾隆的画像前,喃喃祷告。

大太监跑进来说:“皇上,洋兵破城了,老佛爷请皇上赶紧和她一块儿离开!”

光绪站起来:“朕不走!”

大太监:“太后严旨,不走也得走!”

东华门,一片火海,房屋在燃烧、坍塌……

清军、义和团员、老弱妇孺的尸首堆积如山……

八国联军炮队的车轮,隆隆碾过血泊浸泡的街道……

慈禧寝宫,光绪进来,看见一个乡下老太太坐在慈禧的位子上,不觉一愣。

换上汉人装束的慈禧,从镜子里望着自己的形象,也悲凉感叹:“唉,谁料到会落到这个地步!”

光绪低头不语。

慈禧看他还是朝服顶戴,忙说:“你瞧,这样服色,哪里好走出去!……快将刚才找来的乡下人衣服,拿一件给皇帝换了。”

几名太监应声上来,扒的扒,脱的脱,将那些朝珠呀、缨帽呀,一起儿胡乱抛弃,给他换上了一件半旧的长袍。

光绪立即变成了一个乡下汉子。

一名太监进来禀报:“禀老佛爷,后宫嫔妃都集合了!”

又一名太监也禀报道:“禀老佛爷,雇到了三辆骡车。”

慈禧:“这么说,咱娘儿俩也该走了!”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一掀帘子,这才发现,手上戴着三寸长的金护指还没摘下来!

她复坐下,吩咐,“拿把剪刀来!”

李莲英上前道:“老佛爷,您这指甲……?”

慈禧看着自己长长的指甲,叹口气:“是啊,蓄了好长的时间,怪可惜的!”

她摘下金护指,往地上一扔,伸着手指,对李莲英,“剪了吧……”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宁寿宫外,星光暗淡。

离宫门不远处,停着三辆骡车。

嫔妃们被集中在宫外地坪上,她们一个个都低着头,鸦雀无声。

容颜憔悴,被长期幽禁的珍妃也在其中。她没有低头,而是转着眼睛,在寻找光绪。

光绪也在寻找她。

朦胧中,他们发现了对方。

虽然看得不甚真切,但仅凭感觉,他们也觉出对方火辣辣的眼神。

李莲英几乎是凑到每个嫔妃脸上,逐一看了一遍,这才走到慈禧跟前,说:“老佛爷,都到齐了。”

慈禧:“好吧,我也没什么多说的,洋兵打来了,我和皇帝先到西安去避一阵子。皇后跟着我们走,其余的谁也不许随行!”

嫔妃们一阵骚动,有的无声地哭了,但谁也不敢说话。

突然,一个声音喊道:“皇帝不能走,应该留在京城!”

所有的人都被这喊声惊呆了。

慈禧铁青着脸,慢慢朝发出喊声的地方走去,站住。咬牙道:“果然是你!”

珍妃毫不畏惧地面对着她,重复道:“皇帝应该留在京城!”

慈禧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猛地转身,吩咐:“把她扔到井里去!”

两个太监应声上前,一把将珍妃举起来。

光绪猛地跪下,哭喊道:“亲爸爸,饶了她吧!”

慈禧冷冷地说:“皇帝,上你的车去吧。把帘子放下来,免得有人认识。”

“扑通!”一声,珍妃被扔进井里。

连李莲英都浑身一颤。

慈禧却什么事儿也没有似的,走到车夫面前,嘱咐:“你们要尽力赶路。要有洋鬼子拦阻,都不要说话,由我来说。就说咱们是乡下苦人,逃回老家去。”

一个车夫大着胆问:“请问老佛爷,咱们从哪儿走?”

慈禧:“走德胜门吧!”

德胜门,夜色深沉。

高大、沉重的城门“嘎嘎”响着被打开了,几辆平平常常的骡车,里边坐着乡下人装束的慈禧和光绪皇帝,悄然地离开了北京城,仓皇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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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25 12:52 | 只看该作者
《走向共和》24章 西望长安

1.北京

城内城外,到处是火光,枪声……

逃难的仕宦商民、男女老幼拥挤着奔向城门。

一队联军骑兵追杀而来。

他们冲进手无寸铁的人群中,刀劈枪击,马蹄践踏,一霎间,血肉飞溅,惨叫,哭喊声震天……

一群被俘的义和团员被押解而来,他们脚带铁镣,虽然行将就义,却毫无惧色,而且脸上带着自豪的微笑。

洋兵将他们用铁丝串在一块,义和团员们泼口大骂。

洋兵点燃了炸药:

“轰!”……

八国联军进行着疯狂的烧杀掠夺……

2.乡间道路

黄尘弥漫。

骡车仓惶西行。

慈禧坐在第一辆骡车里,闭着眼,身子随着车身的颠簸而摇晃;

第二辆车是光绪,他身穿半旧的元色细行湖绉绵袍,蓬首垢面,憔悴已极,一双眼睛散了光似的,望着虚空;

第三辆车挤着皇后和格格们,骡车每颠簸一下,她们就极痛苦地呻吟起来……

3.叉路口

慈禧掀开轿帘,说道:“歇一阵吧。”

车夫“噫”一声,将骡车停住。

李莲英上前,搀扶着慈禧下了车。

后面,光绪、皇后也都下了车。

坐在路旁一块石头上,看着四周荒凉的情景,慈禧问:“这都到哪儿啦?”

车夫:“快到榆林堡了。”

慈禧:“小李子,已经两天了,又饥又寒的,能弄点吃的来吗?”

李莲英面呈难色:“老佛爷,这荒村野店的……”

慈禧:“没有吃的,有口水喝也好……”

李莲英实在不忍心了,说:“奴才这就去找……”

一个太监眼尖,叫道:“那边好像有个水井!”

李莲英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喜道:“可不是吗?快,你们俩跟我来!”

4.水井旁

李莲英伸着脖子往井里看。

他往后一仰,恶心得几乎吐出来。

井水面上浮着一颗人头……

5.叉路口

李莲英拿着两根秫秸杆回来。

李莲英:“老佛爷,那是一眼枯井。”将秫秸杆递上。

慈禧和光绪顾不得许多,一人拿一根嚼着,略有浆汁,用以解渴。

这时,在前面探路的一名内侍踅回来:“禀老佛爷,怀来县令吴永在前面接驾!”

慈禧:“嗬!咱们一路逃来,沿途的官员散的散,跑的跑,难得这个吴永还不失地方官礼数……”

内侍:“他还准备了三锅绿豆小米粥!”

“真的?”慈禧将秫秸杆一扔,大声道:“忠臣!这个吴永真是大大的忠臣!快叫他将粥呈上来……”

话刚落音,就听前面传来呵斥声、吵骂声、还夹杂着刀枪撞击声。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不一会儿,只见几个头破血流的衙役,护着一口锅,慌张往这边跑来。

李莲英壮起胆子喝问:“前面怎么回事?”

一个衙役跪倒说:“我们县令大老爷,千辛万苦,方准备了三锅粥接驾,不料刚才来了一伙溃败的兵丁,竟抢走了两锅……”

李莲英:“你们吴县令呢?”

衙役:“他让小的们先护着这锅粥,献给太后和皇上,他自已追那两锅粥去了……”

慈禧上前说:“吴永很好,你们都很好!”

几个衙役不知这乡下老太太是什么人,傻乎乎看着她。

李莲英喝道:“太后老佛爷和你们说话哩!”

几个衙役慌得一顿乱磕头。

慈禧:“我和皇帝都饿了,快喝粥吧!”

光绪、皇后和格格们一拥而上。

忙乱中,谁叫道:“没有筷子……”

一个衙役从路边捡了根枯枝,折成两截,递过去。

慈禧接过,在衣服上擦拭一下,便用来喝粥。

其他人纷纷仿效,一时间,只听得争饮豆粥,喋喋有声……

慈禧大哭起来。

众人一时都停止了喝粥。

慈禧哭着:“怎么会成这个样子?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6.北京大清门──午门

由俄、日、法、英、德、美、意、奥八国旗帜前导,在进行曲和侨民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八国联军对北京举行了“占领式”──

一队队趾高气扬的步兵;

耀武扬威的骑兵;

隆隆行驶的炮队……

7.往西的道路

炮车的轮子,化为缓慢滚动的骡车轱辘。

慈禧西逃的队伍逶迤而来。

人和车都是风尘仆仆,疲惫已极。

一个太监无意回头,惊呼起来:“洋,洋兵!……”

人们回头望去,只见尘头起处,一彪人马疾驰而来。

这些人本来是惊弓之鸟,漏网之鱼,一个个顿时吓得腿也软了。

慈禧不知出了什么事,掀开轿帘,喝问:“怎么停下来了?”

李莲英指着后边,哆嗦道:“洋兵追上来了……!”

慈禧抬头一看,脸色也变了,喊道:“快跑哇!”

这些人才如梦初醒,车夫狠狠连抽几鞭,那骡马没命地狂奔起来。

苦了那些步行的宗室、太监和宫女,也跌跌撞撞跟在骡车后狂奔。

但这些个老弱病残,又怎么跑得过后面的轻骑?不一会儿,那队人马就追上了他们。

慈禧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只见那员带头的将官,疾冲到慈禧骡车前面,猛地将马勒住,翻身下马,跪倒车前,声如洪钟道:“臣,甘肃布政使岑春煊,叩见皇上皇太后!”

慈禧一颤,睁开了眼睛。

只听见李莲英欣喜的声音:“小三子,是你呀?”

岑春煊:“老叔,是我。”

李莲英:“你远在甘肃,怎么赶来的?”

岑春煊:“闻听皇上太后有难,肝胆俱裂。即率所部人马,勤王护驾!”

慈禧听到这里,一掀轿帘,哽咽道:“岑春煊,你是个忠臣!”

岑春煊一见慈禧,又嗵地跪倒,一连叩了几个响头:“君辱臣死,太后和皇上蒙此大难,做臣子的早就该死一千次了,怎么还敢邀一个‘忠’字?”说着,已是泪流满面。

周围的人都唏嘘起来

8.乡间道路

大雨如注,道路泥泞。

所有人的衣服都被淋湿了,冷风吹来,寒彻骨髓。

岑春煊骑马前导,发现路旁荒野有一座破庙。

他一挥手,身后的队伍便跟着他奔破庙而去。

9.破庙内

天已经黑下来。

岑春煊的兵士燃起火把。

只见神龛供奉的菩萨,泥金剥落,面目残缺,已分不清是哪路神仙。

殿顶漏雨,地面湿漉漉的,有的地方还有一坑积水。

慈禧皱起眉头:“这怎么睡得下去?”

李莲英弄来一条板凳,说:“只有委屈老佛爷和皇上,坐一夜了。”

光绪已是又累又乏,一屁股坐下来。

慈禧也不再言语,便与光绪贴背坐着,闭上眼睛。

岑春煊不忍再看,一扭头,走了出去。

10.北京中南海仪鸾殿

灯烛明亮,将殿内映照得愈发金碧辉煌。

八国联军统帅瓦德西,将他的马靴踏在龙榻上,对副官说:“中国皇帝真是太会享受了,睡在这样的龙床上,那将是一种多么美妙的感觉!”

副官:“元帅阁下,您不已经是这龙床的主人了吗?”

瓦德西将马靴脱下,往榻上一倒,说:“当然。而且征服者的感觉更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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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25 12:52 | 只看该作者

11.荒野破庙内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庙的墙壁上有一个破洞,冷风从洞里灌进来,吹得慈禧和光绪直哆嗦。

忽然,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外面把破洞堵上了。

慈禧和光绪顿感温暖许多,两人就那样坐在一条板凳上,贴着背,迷迷糊糊睡着了……

12.破庙外

岑春煊光着上身,仗刀守卫在庙门。

寒风吹来,他不由打了个冷噤,却一挺胸膛,更加挺拔伫立。

13.破庙内

荒野远处传来狼嗥。

睡梦中的慈禧忽然惊叫:“洋兵!……追过黄河……杀我来了……”

光绪也醒了,母子俩惊悸战抖成一团。

这时,听得门外洪钟般声音响起:“太后休要惊慌,臣春煊在此护驾!”

月亮从云层钻出来,从庙里往外望去,只见岑春煊仗刀挺立,月光将他全身镀成银色,威风凛凛如一尊天神。

一股暖流涌上慈禧心头,她站起身,从破洞里掏出那团东西──那是岑春煊的衣服,走出庙门。

14.破庙外

一件衣服披在岑春煊身上。

岑春煊一回头,见是慈禧,慌得就要叩头。

慈禧一把将他扶住,说:“嗨,这是什么时候?君臣大礼就免了吧!”又说,“你把自已的衣服脱下来给我们堵破洞,冻坏了身子骨可怎么得了?”

只此一句话,岑春煊已是泪光萤萤。

慈禧没觉察一样,竟在破庙门槛上坐了下来,然后拍着身边:“来,你也坐下。”

岑春煊更是大惊:“臣怎么敢……?”

慈禧不高兴了:“说的现在不论君臣之礼,你又来了!”

岑春煊不敢再说,竟挨着慈禧在门槛上坐了。

慈禧:“我听你叫李莲英‘老叔’,这是怎么回事?”

岑春煊:“臣先父在日,和李总管相交甚好,臣小时候就这样叫他,叫惯了。”

慈禧点头:“哦,难怪他也叫你‘小三子’了,你在家排行第三,是吗?”

岑春煊:“是。”

慈禧感叹道:“‘老叔’,‘小三子’,普通老百姓一样,听着就亲……我以后也叫你‘小三子’吧?”

岑春煊慌得又要站起来:“臣……”

慈禧一把按住他:“当个普通老百姓好啊!‘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着闹着,要媳妇儿……”

月光照着坐在门槛上的慈禧,她此时就像一个慈祥的老奶奶……

荒野里又传来狼嗥。

岑春煊一惊:“恐有意外,请太后入内休息。”

慈禧:“不碍事,洋鬼子我都见识了,还会怕这几只狼么?”说着又叹口气,“唉,洋人是得罪不起啊!”

岑春煊忍不住问:“臣在外省,详情不得而知,怎么会弄成这么一个局面呢?”

慈禧恨道:“这都是刚毅他们弄的!”又缓和了语气,“依我想起来,还算是有主意的。我本来是执定不同洋人撕破脸的;中间一段时期,因洋人欺负得太狠,也不免有些动气。但虽是没阻拦他们,始终总没叫他们十分尽意的胡闹。火气一过,我也就回转头来,处处都留着余地。我若是真正由着他们尽意地闹,难道一个使馆有打不下来的道理?……不过大清这个家,终归是我当的,闹到这个地步,总是我的错头;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百姓!我准备以皇上的名义,下一个‘罪已诏’……”

岑春煊不禁动容:“太后如此自责,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真是无地自容了!”

慈禧:“臣民有罪,罪在朕躬。何况这事不怪你们,李鸿章他们就一直反对向洋人开战……唉,这次求和,少不得又要让他出马了……”

15.广州两广总督府后园。

浓荫之下,李鸿章穿蓝短衫,脚上一双布鞋,捧着个小茶壶,倚在小藤榻上,一付悠然田舍翁模样。

红儿坐在他身边,拿着把大蒲扇替他轻轻摇着。

李鸿章:“红儿,想不想回北方?”

红儿:“想哇,我昨天晚上还梦见了冰糖葫芦哩!”

李鸿章笑了:“长不大!”

红儿:“就是嘛……”忽然悟道,“朝廷是不是又要调大人回去?”

李鸿章:“是啊,又让我当那个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和洋人议和去!”

红儿:“哎呀,大人你可千万别去……我也不想冰糖葫芦了,广东多好哇!……大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李鸿章:“哪句话?”

红儿:“就是什么川,什么广的?”

李鸿章:“哦,‘少不入川,老不入广’。就是说,年轻的时候呢,不要到四川去,四川女子风流,年轻人见了就不想家乡了;老了呢,就不要到广东来,广东气候暖和,吃的又好,老年人都舍不得走了。”

红儿:“是呀是呀!广东这么好,大人还回去干吗呢?”

李鸿章感动地:“红儿真是愈来愈懂事了!我知道,你是替老夫担心啊……”

伍廷芳拿封信走过来。

李鸿章招呼道:“文爵,来,坐这儿。”

红儿忙让出凳子,自已到一边坐了。

李鸿章:“这次把你这个外交专家调回来,免不了又要陪着老夫,受些委屈了!”

伍廷芳:“听大人这个口气,是准备奉旨北上,和洋人议和喽?”

李鸿章看着他:“你想我还能怎样呢?”

伍廷芳笑笑:“我倒没想怎样,但有一个人却给大人出主意来了。”

李鸿章:“谁?”

伍廷芳将信递过来:“梁启超。”

李鸿章:“梁启超?他不是在海外和康有为闹翻了吗?又给我来什么信?”

伍廷芳:“他了目前局势,给大人出了上、中、下三策!”

李鸿章接过信:“说说。”

伍廷芳:“他说,为大人计,目前有三种选择:摆脱朝廷,拥两广自立,为亚洲创建一个伟大的民主的新政体,这是上策;带领人马,勤王北上,彻底剿灭义和团,以此与各国交好于前,这是中策;按照朝廷的谕旨而入京与西方人谈判,投身虎口,这是下策。”

李鸿章微露惊诧,说:“这个人可真敢想啊!你以为呢?”

伍廷芳不假思索:“我以为大人会取其下策。”

李鸿章点头道:“你知道我……”他沉吟中又有几分感慨说,“对梁启超这个所谓上策,他们是不知我的为人啊!我真要有什么打算的话,早就实行了,何必等到快八十岁了再来呢?至于中策……”他啜一口茶,说,“看起来似乎可行,但广东没有一个兵能够打仗。而且此举亦涉嫌疑,万一朝廷的大臣中有想暗害老夫的,给我加上一个称兵犯阙的罪名,那么,我这不是找死吗!……所以,我的确只有一条路好走,那就是单骑进京,与洋人议和。”

伍廷芳:“不过,我看大人接到谕旨好几天了,却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又是为什么呢?”

李鸿章:“我得拖拖看!洋人现在满脑子瓜分我国的念头,我得等他们冷下来再说!”

16.北京·中南海仪鸾殿

“议和?为什么要议和?中国人给了我们绝妙的,发动这场战争的借口,只有傻瓜才会停下来!”

瓦德西挥舞着手臂,嚷着,在殿侧停下来。

那里,在原来挂着康熙、乾隆画像的地方,换上了德国威廉二世皇帝的肖像。

望着威廉二世的肖像,瓦德西耳边响起皇帝的命令:

“你率领着我们的军队,去狠狠地教训中国人!要把他们打怕,打得他们一提起德国人和欧洲人就浑身战栗,永远驯服!要从中国的版图上挖来土地,越多越好!”

瓦德西猛地转身,问道:“中国的慈禧太后现在逃到哪里了?”

副官:“山西太原,元帅阁下。”

瓦德西:“命令我们的先遣部队立即进军山西,活捉慈禧太后!”

副官:“不是说好八国联军统一行动吗?”

瓦德西:“我不想将如此显而易见的好处让他们平分。”

副官:“不过,据说山西省的娘子关有清朝军队把守。”

瓦德西捋着金色的胡须,大笑起来:“那也叫军队?毛毛虫,对,一群毛毛虫!当我们炮队的车轮隆隆驶过,它们就被碾成了一滩肉泥!”

17.山西娘子关

坐落在崇山峻岭间的关隘,上刻“娘子关”三个遒劲的大字。

炮弹一颗接一颗爆炸,枪炮声、喊杀声震撼山谷。

硝烟弥漫中,一面面黄龙旗在关隘上高高飘扬……

18.北京中南海仪鸾殿

“什么?我们的先遣部队全部被消灭?被中国人消灭……?”

瓦德西震惊之极,发出了一连串问题。

副官:“是的,元帅阁下。”

瓦德西:“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思议……”

副官双手呈上一份厚厚的文件:“还有,遵照您的命令,我们组织了包括西方议员、军官、科学家在内的一个调查团,对中国民众进行了调查,这是他们的调查报告。”

瓦德西:“你挑重要的念几段!”

“是。”副官念道:“……但说到这里,有一件事情,我们西方人千万不可忘记,这就是,中国领土之内,有着四亿五千万人口,他们不仅不以宗教信仰相异而分裂,而且有‘神明华胄’的自尊思想,充满脑中。尽管他们不满意现在的腐败统治者,但从来没有想到让一个,或几个外国政府来替代他们……”

瓦德西喃喃道:“‘神明华胄’……?”

副官:“此外,还有一件事也不能忘记:我们西方人,对于中国群众,不能视为已经成为衰弱的,或者已经失去了德性的人;他们在实际上,还是充盈着无限蓬勃的生气,而且备具出人意外的勤俭巧慧等品质,还有,中国人守法易治。”

瓦德西被调查报告的观点深深吸引了。

副官:“至于中国人所有的好战精神,尚未完全丧失,可以在这次中国所谓的‘拳民运动’中看出来。在山东、直隶两省之内,至少有几十万人参加了这一运动。当然,他们失败了,但那是因为武器不如我们的缘故,他们的大部分人,甚至根本就没有火器……”

瓦德西:“中国人在娘子关的胜利已证明这点!”

副官:“还念吗?”

瓦德西:“不用了。我将好好研究这份报告,或许,它能帮助我们作出最重要的决定!”

19.临时行在

这大概是一个地主老财的住宅,厚厚的砖墙,雕花门窗,虽然透着几分土气,但比一路逃来所见的破败景象相比,这算得一个整洁的地方了。

岑春煊士兵持枪佩刀,严密守卫着。

20.屋内

一张八仙桌,慈禧和光绪各坐一旁。

慈禧又抽上了水烟袋。

屋子的一侧,站着奕劻、刚毅等陆续追赶上“銮驾”的大臣们。

奕劻穿着一件皱巴巴的,沾满泥土的青布棉袍,花白胡子脏兮兮的,那模样要多邋遢有多邋遢。他正在讲述自己的经历:“……听到洋兵破城,臣即赶往宫中,不料两宫銮驾已经西狩,臣只得一路上餐风宿露,日夜躜行,今日终得再睹天颜……”说着,已是唏嘘不已。

满屋黯然。

慈禧:“你出京时可曾遇见危险?”

奕劻:“怎么没遇见?那时京郊尚有义和团,逮住臣说是庆王,要杀臣的头,亏得臣瞒过去了……”

慈禧:“义和团如何认识你?又如何要杀你?””

奕劻:“老佛爷有所不知,义和团要杀‘一龙二虎三百羊’,满大街都贴着臣的画像。”

慈禧:“何谓‘一龙二虎三百羊’?”

奕劻:“‘一龙’指皇上,‘二虎’指臣与李鸿章,‘三百羊’泛指洋人。”

慈禧:“奇怪,义和团怎么知道你们几个亲近洋人?”

奕劻瞟刚毅一眼,低头不答。

刚毅面色蜡黄,整个瘦得脱了人形。见大家眼睛都望着他,便说:“我逃出京城,路上吃坏了东西,患上痢疾,一路拉肚子,苦不堪言……”

忽然,从不吭声的光绪指着他,大骂道:“都是你,把大家害成这样,你还有脸在这里叫苦?!什么叫乱臣贼子?你就是乱臣贼子……!”

众人皆惊,都把眼睛望着慈禧。

慈禧没听见似的,低着头,只顾“巴嗒巴嗒”抽她的水烟袋。

刚毅蜡黄的脸上又添了一层灰暗。

光绪继续骂道:“似你这种人,少一个算一个!你少在朕面前晃来晃去,朕看见你就恨……”骂着,也不招呼一声,竟径自进里间去了。

慈禧这才抬起头,对奕劻说:“你千辛万苦从京师逃出来,我待要再派你个差使,竟不好开口了……”

奕劻连忙跪下道:“太后但有差遣,臣万死不辞!”

慈禧:“洋人已经答应和朝廷议和了,李鸿章呢,也答应当议和的全权大臣。这是个苦差事,难差事,李鸿章已是近八十岁的老人了,我想让你去帮衬帮衬他,希望你不要推辞!”

一丝犹豫在奕劻脸上稍纵即逝,当即叩头说:“国家有难,能替太后分忧,乃是臣的福份,哪有推辞之理!”

慈禧点头道:“很好,这又看出你的忠诚来了。李鸿章已经动身,明日个你也启程吧!”

奕劻:“遵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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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25 12:53 | 只看该作者

21.西行路上

逃难的队伍继续往西。

不过慈禧、光绪的骡车换成了驮轿。

大臣们也都坐上了轿子。

刚毅的轿子在最后面……

22.刚毅轿内

刚毅坐在轿内,座位下放置一个马桶包。

轿内还放着一堆白兰瓜。

刚毅捧着个白兰瓜大啃,吃完一个又捧起一个。

他的身下,痢下如注。

一名家丁隔着轿帘对他说:“老爷,你正患痢疾,怎么还能这样吃瓜呢?这不是自杀吗?”

刚毅不理他,还是大口大口吃着瓜,泪水却无声地流下来。

23.上海外滩

一块小小的绿草坪上,有一座李鸿章的塑像。

清廷上海大小官员、各国驻沪领事、海军舰长、上海士绅都聚集在这里,隆重地欢迎李鸿章。

盛宣怀致欢迎词:

“今日,我等聚集在此,欢迎中国钦命全权代表、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中堂李鸿章大人途经上海,北上议和。在我的身后,有一座李鸿章大人的塑像,众所周知,这是上海的士绅们,为感谢他当年保卫上海,免遭发匪蹂躏而建立的。而今天,中堂大人又肩负举国之安危,衔王命而北上。我等深信,如同当年在上海一样,大人必将挽狂澜于既倒,解民倒悬,保我大清……”

红儿搀扶着李鸿章出现在众人面前。

热烈的掌声中,李鸿章说:“老夫今日重回上海,实在高兴!刚才杏荪,哦,盛宣怀盛大人,提及老夫在上海的往事,不禁让人平添几许豪情……!”说到这里,他不要红儿搀扶,走到草坪上,抚摸着自已的塑像,提高声音:“那时候呀,老子就是塑像这个模样,这个年纪,带着最初的十三营淮军,来上海打天下……上海人怎么说?他们大叫:‘叫化子兵来了!’贼娘!真是‘叫化子兵’!”

所有的人,包括那些懂中国话的洋人,一齐笑起来。

笑声中,有人小声嘀咕:“李中堂怎么讲起粗话来了?今日有洋人在场哪!”

他不知道,李鸿章见过多少世面?又怎么会把几个洋人在场当回事?

李鸿章兴之所至,大讲特讲:“初到上海的时候,淮军官兵穿得破破烂烂,邋里邋遢,头上肮脏的包头布,腿上肮脏的绑腿布,当官的穿麻鞋,当兵的连草鞋都穿不上,身上倒是有件写着‘勇’字的短褂,但浑身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一出太阳,那褂子就给脱下来,大兵们一边光着膀子,一边晒太阳‘捉老白虱子’,每抓到一只老白虱都喜形于色,赶快把它送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映照之下,上海的官兵有袍有褂,号衣色彩鲜艳,贼娘!比唱戏的打扮得还要漂亮!”

大家又笑起来。

李鸿章:“我知道上海人看不起我们,心想,老子们还看不起你哩!便对部下说,贼娘好好的搞,打出威风来给他们看看!后来,虹桥大捷,我淮军以三千人破‘长毛’十余万之众,这下子,不光上海人服了,连外国的洋枪队都自叹弗如!”

听到这里,在场的人又都鼓起掌来。

李鸿章:“老夫今日说这些做什么?不是表功,是提气!给自个儿提气啊!要不然的话,以我老迈之身,怎堪保我大清,解民倒悬?”

人们一下子静了下来。

李鸿章:“怎么都不吱声了?对了,你们唱歌,唱歌欢迎,又欢送老夫吧!”他指着人群中一些年纪大的人,“你,你,还有你,会唱老夫当年在上海作的‘爱民歌’吗?”

众人:“会唱。”

李鸿章:“好,那你们就为老夫唱将起来,以壮行色!”

歌声响起来:

三军个个仔细听,行军先要爱百姓。

第一扎营不要懒,莫走人家取门板……

歌声中,红儿搀扶着李鸿章,颤颤巍巍朝浦江码头走去。

身后,歌声在继续:

如今百姓更穷困,愿我军士听教训。

军士与民如一家,千万不可欺负他……

24.北京中南海仪鸾殿

各国公使吵成一团。

瓦德西站起来:“先生们,你们许多人大谈特谈,把瓜分当作是最得策的解决办法,有如我们在非洲做的一样。好,你们瓜分了中国,但这又有什么用呢?中国不论哪一部分领土被割去,都必须用武力来统治,对吧?像这样被割去的领土越大,统治起来所需要的兵力就越多,而骚动和叛乱的发生,就越是确定无疑!而且,你们千万不要忘了,不同于欧美,也不同于非洲,中国人的观念中,永远只有一个中国!中国如被瓜分,中国人就将协同一致,起来反对参与瓜分的那几个外国统治者,这就像太阳明天将会出来一样肯定!”

公使和将军们争执声停止了,都静听着他的发言。

瓦德西:“瓜分既然不可能,那么‘改朝换代’,树立一个傀儡,是否可行?绝对不行!:一、我们找不到一个能为全体中国人接受而又有名望的人,即使下功夫勉强找到,也会使中国出现多年的无政府状态”,那将不利于我们的利益;二、由我们扶持的新王朝,就必须用我们的刺刀予以支持,这将是我们所有国家联合起来,也承受不了的巨大负担……”

公使们又争论起来。

瓦德西用手指头敲着桌子:“安静!先生们……瓜分既不可能,树立一个傀儡也不明智。那么,只有补缀满洲人的统治,使现在的清政府变得更驯服,并竭力利用它作为我们的代理人,才真正符合我们各个国家在华的最大利益……”

25.贤良寺

门口,两名荷枪实弹的洋兵在守卫。

25.寺内李鸿章住房

李鸿章气恨地对奕劻说:“你看荒不荒唐?整个北京地面都成了‘外国辖境’,就我住的贤良寺这一块儿,算是‘中国地方’,可大门口还要两个洋兵守卫!”

奕劻:“唉,在人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李鸿章急了:“王爷这话差了!这怎么叫在人矮檐下?这是在我们自个国家啊!”

奕劻:“我难道连这都不知道么?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少荃啊,你就忍着点吧!”

李鸿章:“忍,忍!我这心里头都忍出一坨血块来了!我来北京已逾三月,贼娘的瓦德西,连照面都没跟我打过!”

奕劻却笑着说:“肝火伤身哪!”

李鸿章一怔,苦笑道:“唉,也是,老了老了,肝火却越来越旺了……”突然咯出一口鲜血!

奕劻大惊:“你这是怎么哪……?”

李鸿章摆手道:“不碍事……”又咯出两口血来。

听见动静,红儿早从房间跑出来,见李鸿章这个样子,急得眼泪汪汪说:“爷,叫你休息不休息,这可怎么好?”

奕劻:“煎药没有?”

红儿:“煎着哩,我这就去端来!”忙往里间跑。

咯得几口血,李鸿章已是伏在那里,喘息不已。

奕劻眼圈一红:“少荃呀,这个节骨眼上,你可不能倒下啊……!”

一个洋员未经通报,大步走了进来。

奕劻:“你?”

洋员:“我来通知二位,俄、日、美、英、德、法、意、奥、比利时、西班牙、荷兰十一国政府,同意和你们的朝廷谈判。地点在中南海西花厅,随我来吧!”

李鸿章倏地站起:“走!”

他拿着根手杖,往门外走去。

红儿端着药碗出来,只望见他的背影……

26.中南海西花厅

激烈的争吵!

瓦德西:“我国大皇帝指示,赔款务必达到最高限度!”

李鸿章:“多少?”

瓦德西:“二十万万马克,也就是十亿银元!”

李鸿章:“阁下是否知道?我国政府每年收入只有八千八百万。支出却有一亿零一百万两以上,属赤字财政。”

瓦德西蛮横地:“这不是我们政府所考虑的!”

李鸿章:“你可以不考虑。但你们如此勒索,必将导致中国经济崩溃,到时你们连一两银子也拿不到!……”

27.西安行在

巡抚衙门成了两宫驻跸之所。

虽然比不得紫禁城,但侍卫排场,又有了几分皇家气象。

28.内厅

伍廷芳垂手立在一旁。

慈禧看着“议和条款”,轻轻念出声来:“‘赔款四亿五千万两’……哎呀,这不是要中国的老百姓,每人赔一两吗?”她惊讶地说。

坐在一旁的光绪:“洋人可恶!”

慈禧继续念道:“‘年息四厘,共九亿八千万两,分三十九年还清’……唉,这些洋人也太贪了!不过话又说来,只要能花钱买个洋人高兴,咱们中国有多少,就给他们多少吧!”

伍廷芳惊讶地望着慈禧,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大清圣母皇太后嘴里说出来的!

而光绪脸上肌肉抽动一下,搭拉下眼皮。

“‘战犯名单’……”慈禧只看得一眼,触电似地将“条款”扔在地上,脸色一下变得惨白,身子也哆嗦起来。

光绪将“条款”捡起来一看:

战犯名单上,慈禧的名字赫然列在第一!

光绪真正愤怒了,将“条款”狠狠摔在伍廷芳身上,怒斥道:“李鸿章这个差怎么当的?竟让洋人将太后列为头号战犯!这不独让我整个大清蒙受耻辱,又让朕何以为人?!让天下臣民何以为人?!”

伍廷芳说:“禀皇上,李中堂对此也愤怒异常,已坚决表示,宁肯和谈破裂,也不会让洋人此举得逞。”

此时慈禧已从惊惧中恢复过来,光绪的态度,更让她生出几分感动,便哽咽着说:“洋人恨我,是意料中事。只要你们没存别的心思,我也就放心了。”

伍廷芳:“禀太后,李中堂和庆王爷一道,正请俄国出面斡旋,要将太后从战犯名单上去掉……”

慈禧:“那必得暗中给俄国人好处,以作交换喽?”

伍廷芳:“太后说得是。”

慈禧:“那就给一点吧!”

29.北京·贤良寺

看样子,李鸿章与俄国公使谈得很投机。

李鸿章笑着说:“那就这样定了!为感谢贵国在战犯名单上的合作,我们朝廷将把天津河东相当大一块土地,全部划给贵国作租界……”

俄国公使:“中堂大人可别忘了,您在东三省问题上的许诺啊!”

李鸿章打着哈哈:“好商量,好商量……”

俄国公使站起身:“我对今天的谈话非常满意。告辞了!”

李鸿章:“文爵,代我送送公使先生!”

伍廷芳:“是。”

俄国公使刚出门,李鸿章又伏在茶几上,咯出几口鲜血……

30.西安行在

拿着“议和大纲”,慈禧喜孜孜地对光绪说:“这下可好了,咱娘儿俩马上可以回北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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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0-3 11:39 | 只看该作者

31.一个太监宣读谕旨的声音

“令载勋自尽;

令毓贤自尽;

定载漪、载澜为斩监候,加恩发往极边新疆,永远监禁;

赐令英年、赵叔翘自尽;

定刚毅为斩立决;

定徐桐为斩监候……”

32.刚毅住所

刚毅坐在马桶上还在拉痢疾,已经拉得奄奄一息。

一个太监进来传旨:

“上谕,判刚毅斩立决!”

没有反响。

太监一看,刚毅已经咽气了。

33.徐桐宅邸

书房门口,贴着徐桐自撰的对联:

望洋兴叹;

与鬼为邻。

书房内,徐桐已悬挂在梁上,死了。

34.山西巡抚衙门·内厅

几桌丰盛的酒宴。

客人已经到齐了。

35.里间

毓贤对贴身侍卫说:“……你一定要照我吩咐的去办!”

侍卫含泪应道:“是!”

36.内厅

毓贤走出来,笑着向众人招呼。

“坐!都请坐!”

客人纷纷落坐。

毓贤在上首坐了,侍卫站在他身后。

毓贤端起酒杯,说:“今天把大家请来,是想告诉大家,我刚才接到朝廷谕旨,命我自尽。”

众皆愕然。

毓贤:“我在杀洋教士时,已经以死誓之;现壮志未酬,一死又何足惜?但愿继承我的遗志,一定不要忘记我们的国仇啊!”将酒一饮而尽,杯子一摔,喝道:“还不动手?!”

话未落音,身后侍卫早已一刀砍下他的头来!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侍卫倒转刀刃,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37.中南海西花厅

镁光灯闪个不停。

李鸿章抖抖瑟瑟在《辛丑条约》上签字。

刚签完字,他忽然眼前一黑,往后便倒……

38.西安行宫

鼓乐齐鸣。

慈禧、光绪的銮驾已经备好。

西安城内,所有的文武官员,都跪伏在宫门外。

从宫门口经街道,一直通往城外,沿途市肆,各设香花灯彩;

两宫圣驾,准备自西安行宫启跸了……

39.贤良寺

李鸿章躺在病榻上,面目枯槁,闭着眼睛。

奕劻、伍廷芳、红儿都守候在榻前,默默掉泪。

突然,俄国公使闯进来。

伍廷芳上前问道:“你要干什么?”

俄国公使拿出一份文件:“李鸿章答应过我国政府,一俟和谈成功,他就在这份文件上签字!”

伍廷芳:“什么文件?”

俄国公使:“最大限度维护俄国在东三省利益的文件!”

伍廷芳:“中堂大人病势严重,不能签字。”

俄国公使:“他在装病!”说着,竟推开伍廷芳,径直走到李鸿章病榻前,大声说:“中堂大人,请你在这份文件上签字!”

李鸿章睁开眼睛。

俄国公使更大声重复了一遍。

李鸿章以极微弱的声音说:“我不签……”

俄国公使暴跳起来:“为什么不签?”

李鸿章:“因为,我,从来没……没有答应过你们……”

俄国公使暴跳如雷:“你!你敢……?!”

李鸿章嘴角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我就要……死了,有……什么,不敢的?……你们,再也不能,逼我……在任何条约上……签字了……”

40.西安行宫

静鞭三响。

一个太监高声唱呼:

“太后老佛爷起驾回銮喽!”……

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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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6 00:40 | 只看该作者
《走向共和》25章 忠臣·重臣·宠臣(一)

   保定车站月台,西洋音乐欢快地演奏着,只见月台上警察林立。銮列慢慢滑向站台。
   从山东赶来的王爷们跪在最前面,袁世凯跪在他们旁边,他们的身后是直隶百官,西洋乐队摆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銮列停了,车门开了。先是李莲英下车,伸手将慈禧搭扶下来,光绪也下来了。
   众王爷、官员伏地齐呼:“皇太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西洋乐更加欢快地奏响着,慈禧瞅着眼前的景象——乐队、警察,很新鲜的样子。
   没人发现远处一飞骑到了,一官员在警察外围翻身下马,与一警察嘀咕两句,那警察马上一个立正敬礼。那官员捧着一封书信朝慈禧奔过来。他脚步匆匆,满脸的严峻,挤过欢快地摇头晃脑演奏着西洋乐器的乐队,挤过官员和王爷们跪迎的队伍……
   慈禧发现了他,等待着。在一段距离内,那官员跪下了,高高地捧着手中的书信。李莲英急奔过去,取过书信,捧向慈禧。慈禧忙不迭地展开书信,刚看一眼,手便哆嗦起来,书信从她手中滑落,李莲英一把捞了起来。
   所有的大臣都见到了这景象,先是面面相觑,随后把目光全都看向慈禧。袁世凯尤其惊诧。
   只见慈禧似乎是跌跌撞撞地朝车厢上奔,李莲英赶紧搀扶她登车而入。
   是《李鸿章遗嘱》:
   “伏念臣受知最早,荣恩最深,每念时局艰危,不敢自称衰痛。如今銮驾未归,根本至计,处处可虞。窃念多难兴邦,殷忧启圣。臣敢请太后皇上举行新政,再图自强。直隶乃诸疆之本,北洋乃臣所手创,臣荐袁世凯正式接任臣职,臣在九泉,庶无遗憾。”
   车厢内,慈禧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她不知所措地,车厢外那欢快的音乐声她似乎再也没听到。
   车厢外的音乐声好像是“无声”的了,但见乐手更加欢快地演奏着,而袁世凯等官员也不知所措。
   李莲英冲到了车厢门口,吼着:“停!停!”
   人们不知道他让什么“停”,但袁世凯明白了,他忽地起身,转身朝着乐队一摆手,“停!”
   万籁俱寂。
   袁世凯瞅着李莲英,李莲英朝他点点头。袁世凯小跑着过来,急匆匆登上车厢。
   袁世凯发现慈禧面无表情地端坐车厢内,立刻跪倒在地。
   就这么跪着,好久他才听到慈禧的声音,“李中堂过世了。”
   袁世凯呆住了。
   慈禧:“袁世凯,你记着,李中堂正式举荐了你……”
   袁世凯不断地叩首,并发出“呜呜”的、压抑着的哭声。
   慈禧仍是那静如止水的声音,“好好当你的差去吧!”
   ……
   保定行在,入夜,袁世凯正等着李莲英。见杨士琦陪着李莲英进来,赶紧上前施礼。
   袁世凯:“哎呀,李公公,劳驾劳驾……快,请坐。”
   李莲英坐下,审视着坐在桌案另一侧的袁世凯,端起仆人刚刚上的茶盏不阴不阳地说:“袁大人好福相啊。”
   袁世凯直来直去,“无人关照,福也是祸;有人关照,祸也是福。世凯新膺疆吏,还请李公公多多关照!”
   李莲英茶盏一放,“痛快。说吧,要我关照什么?”
   袁世凯:“世凯戎马半生,对宫里的事情,唉,两眼一抹黑呀。”
   李莲英:“其实也没什么,宫里的事情,就是太后的事情,把太后的事情弄明白了,宫里的事情就都明白了。”
   袁世凯:“所以要请李公公指教。”
   李莲英:“好,我就告诉你一件天大的事情。”
   俯头朝着袁世凯,袁世凯也俯头朝着李莲英。李莲英神秘地:“袁大人,我告诉你,这火车到达北京的时刻,后天下午两点,可是一分一秒也不能差!”
   袁世凯惊道:“有这么严重?”
   李莲英:“不明白不是?告诉你,这个回銮的日子和时刻,是太后谕令钦天监,千算万算,才算出来的好日子、好时辰!咱家太后信这个!这一路之上,她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嘱咐咱们,必须在这个日子、这个时辰到达永定门!袁大人,要紧,第一要紧啊!”
   袁世凯神情也跟着紧张起来,忽然掏出怀表,“有劳李公公把这表跟太后的表核准一下。”
   李莲英笑着接过表,说道:“这就对了!”
   他从怀中掏出自己的怀表,“我这块怀表,跟太后的表那是分秒不差。”
   两只手各一按开关,两只怀表的表盖全开了,李莲英瞅着两只表,“袁大人表上的时刻,跟太后表上的时刻,差了……哦,一分二十七秒。”
   李莲英将两只表都递给袁世凯,调侃道:“袁大人是以太后的表为准呢,还是以袁大人的表为准呢?”
   袁世凯赶紧对照着李莲英的表,认真地拨动自己的表,断然道:“当然是太后的表准。普天之下,只有太后的表是准的!”
   拨好了,又将李莲英的表递过去。
   李莲英接过表:“很好!袁大人这样想,必定前途无量!”
   袁世凯掏出一个红封套,双手捧给李莲英。
   李莲英:“袁大人,咱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袁世凯:“世凯记住了公公的话!”
   走出驿馆的李莲英借着驿馆透射出的灯光,从红封套里抽出了银票,不禁惊呼:“一百万两呀!”
   他赶紧捂住了嘴巴。
   ……
   慈禧车厢内,阳光透过纱帘车窗,照射在床的纱帐上。
   慈禧:“小李子。”
   李莲英赶紧过来了,“太后,奴才伺候着呢。”
   他说着,掀开了纱帐。阳光照射进去,躺在床上的慈禧眯着眼睛。忽然,她的眼睛现出吃惊的神色,伸出手来,前指着,“那是,那是怎么回事?”
   她指向的,是衣架上的寿礼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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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6 00:40 | 只看该作者
《走向共和》25章 忠臣·重臣·宠臣(二)
   李莲英:“袁世凯说,这是他派人从宫里头,在八国联军的眼皮子底下,偷出来的。”
   说着,李莲英已经把慈禧从床上扶起来,下了床。慈禧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走到礼服前,仔细地摸着,抚摸着,“真是的,真是我那件礼服……小李子,快帮我穿上……”
   穿衣镜前,李莲英伺候慈禧穿着礼服,慈禧把金护指套在手指上。
   她扭捏着自己,如少女般露出喜欢的神色。
   慈禧:“这一年多闹的,我瘦多了,穿着都不合适了……”
   李莲英:“合适合适,太后还是那么漂亮!”
   ……
   火车头驾驶室,负责回銮列车驾驶的洋务官员杰多第正在蒸汽火车头上保养机器。
   一警察踏上车头,“杰多第大人!袁大人请你立即去!”
   杰多第用半生不熟的话说:“Yes,我就去。”
   袁世凯驿馆,袁世凯把怀表交给洋务官员杰多第,“这块表你拿着,准时在下午两点到达永定门车站,一秒不能多,一秒不能少!”
   杰多第:“一秒?大人,这办不到!差个一分钟左右还可以!”
   袁世凯一指桌上的一张银票,“你看这是什么?”
   杰多第拿起银票看一眼,那是大清一万两银子的银票。
   袁世凯:“只要分秒不差,这一万两银子就是你的!多一秒,少一秒,这一万两银子就分文没有!”
   袁世凯忽地站起来,一字一顿地说:“而且,我会撤你的差!”
   蒸汽机车开动了。
   破烂不堪的车厢摇晃着。袁世凯、杨士琦、西洋乐队,还有在保定上车的官员们都挤在里面。有的靠在麻袋上,有的坐在筐上,好像难民营。
   一官员:“那狗日的盛宣怀,就只管太后,我们这里,狗窝都不如!”
   一官员:“算啦,忍着点吧!反正一会儿也就到了。我说袁大人,你这西洋乐队,昨儿个演的曲子,咱们还没听完就停了。让他们再演一个如何呀?”
   众官员:“对!给咱们来个好听的。”
   袁世凯看了看杨士琦。
   杨士琦朝乐队摆了一下手。
   乐队演奏起来,是《马赛曲》。
   列车行进着——在雄壮的《马赛曲》声中。
   乐曲雄壮地结束了。
   官员们文雅地拍着手。
   一官员问袁世凯:“袁大人,这演奏的是什么曲子啊?”
   袁世凯目视杨士琦。
   杨士琦俯身悄声对袁世凯说:“这可说不得,这是《马赛曲》,法国共和革命后的国歌。”
   袁世凯狠狠瞪了杨士琦一眼,立刻露出笑脸对众官员说:“哦,这是洋人的《春江花月夜》。”
   一官员:“袁大人真懂洋务!”
   众官员:“就是!就是!”
   袁世凯掏出怀表看了一眼。
   另一块怀表吊挂在杰多第头前,晃荡着。
   司机:“杰大人,离永定门火车站还有十公里!”
   杰多第抓住晃荡的怀表,看一眼,“慢一点!”
   司机拉了一下刹把。
   杰多第:“再快一点!”
   司机推了一下刹把。
   杰多第:“不行,还得慢点!”
   司机:“杰大人!到底是快点还是慢点?”
   杰多第一脑门子汗,“我也闹不准啦!”
   慈禧面前,西洋钟的钟摆“嗒嗒”地摆动着。
   慈禧紧张地不时盯着钟点。
   火车正徐徐进站。
   杰多第一只手扬着,一只手抓着怀表,眼睛死死地盯着。
   忽然使劲将手势往下一压,司机死命地最后推上刹把。
   列车停了。
   在火车停下的一刹那,慈禧车厢内的西洋钟,冲出一只小鸟,欢快地叫了两声。
   慈禧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正看着怀表的袁世凯也长长出了口气。
   李莲英侍立着,等待慈禧下车。
   慈禧端坐着,看着那只刚刚出笼的西洋钟小鸟,不禁眼圈一红,“咱回家了!”
   二
   颐和园,众臣朝仁寿殿趋步而行,颐和园虽经草草修缮,仍可看出战后十分败落的迹象。
   众臣趋入仁寿殿北楹,排列两班。
   慈禧、光绪升上御座,共一御案,慈禧坐东,光绪坐西,皆北面。慈禧已经换上了光鲜的衣服,但光绪仍是回銮途中的那身穿着。
   众臣皆跪,高呼:“皇太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慈禧说完忽然又哭起来。
   刚要起身的众臣只得再跪下,齐声道:“太后受惊,臣(奴才)罪该万死!”
   慈禧收住哭泣,“你们起来,我不是怪罪你们。”
   众臣起立,两旁候立。
   慈禧侧首对着光绪说:“这一年多啊,咱娘儿俩九死一生,总算是回到了自个儿的家。”
   光绪沉默着,点点头。
   慈禧对群臣说:“可你们也看到了,咱这家成了什么样子!荣禄病了,这会儿不在。可在路上我就跟他说了,家败了,没什么,咱再把它建起来。怕就怕不长记性,挨了打,毁了家,可还是个败家子儿!”
   说着,慈禧的语气转得温柔起来,“不过嘛,我和皇上这次回銮,还算得体面。这里头啊,你们都有功劳,袁世凯很卖力气,差事办得最好。我呢,就爱个脸面,谁要是给我长脸呢,我就喜欢谁;谁要是让我没脸,我就让谁没命!袁世凯,你过来。”
   袁世凯赶紧跪在御前,“臣在!”
   慈禧忽然瞅一眼光绪,光绪装出视而不见的样子。
   慈禧于是面向瞿鸿禨,“瞿鸿禨,你这就拟一道旨意,让袁世凯正式接了李鸿章的班吧!”
   瞿鸿禨:“臣领旨!”
   慈禧对袁世凯说:“袁世凯,这一回我也看出来了,你对洋务还是熟悉的。洋人逼着咱们把总署改成外务部,我虽是依了他们,可是……奕劻。”
   奕劻:“奴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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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9 11:34 | 只看该作者
《走向共和》25章 忠臣·重臣·宠臣(三)
   慈禧忽然变成了怒声,“名字可以改,可我大清的尊严改不得!你可听明白了!”
   奕劻不知慈禧为何发怒,还是赶紧应道:“奴才明、明白……”
   慈禧厉声道:“你不明白!这次议和是你主持,可你让洋人逼得朝廷杀了那么多官员,赔了那么多银子,你说,你这个差事办得怎么样?”
   奕劻汗流浃背,“嗵”地跪倒,“奴、奴才该死……”
   慈禧断然喝道:“你早就该死!”
   奕劻叩头不止,岑春煊嘴角有了微笑,其他大臣有些迷惑,但瞿鸿禨、袁世凯不动声色。
   这么静场片刻,慈禧又说:“没有功劳,还算有点苦劳……这么着吧,外务部你就再管些日子。袁世凯……”
   仍在跪着的袁世凯,“臣在。”
   慈禧:“你帮着奕劻一块管。不过,这洋务嘛,事儿要办,可你们的一颗心,还是要向着咱大清。袁世凯,别弄颠倒了!”
   袁世凯表决心似地说道:“太后就是大清,大清就是太后,微臣的一颗心,永远向着太后。”
   慈禧对群臣说:“你们都听到了吧,这话,才对我的心思!”
   他又对着奕劻、袁世凯说:“你们起来吧!”
   奕劻、袁世凯起身,归位。
   慈禧又问:“岑春煊来了吗?”
   岑春煊出列跪奏:“臣在!”
   “你起来,起来!”慈禧指着岑春煊对众大臣说,“你们还不认识他吧!”
   忽然慈禧又哭出声来,群臣又要跪。慈禧一边抽泣着,一边摆着手,群臣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面面相觑在那里。
   随着慈禧停住悲声,群臣慢慢归位。
   慈禧:“我是想起了刚出京那会儿的事儿,给八国联军追着,我和皇上只能睡在破庙里,天天做噩梦!梦见联军正追杀我们娘儿俩,一宿给吓得惊醒好几回。那一回我是又给惊醒了。那都是深夜了,我就听到庙门外有一个声音说,‘太后毋惊,微臣在此护驾’!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慈禧忽然露出笑脸,指着岑春煊说:“就是他——岑春煊啊!你那时,还是陕西布政史吧?”
   岑春煊:“是!”
   慈禧对群臣说:“你们听到了吧?他一个管钱粮的官儿,远在大西北!可他奔波了几千里,找到我跟皇上,又是几千里地儿,一路护持我们娘儿俩到行在!我不是说你们不忠心,可岑春煊这份护主的心,你们谁都比不过!今儿个,我也不怕你们说我有私心——岑春煊!”
   岑春煊:“臣在。”
   慈禧:“你想要个什么差事,自个儿说。”
   岑春煊:“臣什么都不要!”
   慈禧:“岑春煊,这机会嘛,我可是给了你!”
   岑春煊:“臣知道。今日我大清,百废待兴,急需整顿,整顿政务,整顿实业,尤其要整顿吏治。臣没别的本事,只想为太后当一条把门的恶狗!”
   慈禧:“好一条恶狗!”
   她忽然面向光绪,“我看皇上累了!”
   光绪:“是,亲爸爸。”
   慈禧对李莲英,“小李子,送皇上……”
   她又对着光绪说:“皇上就别回瀛台了吧。”
   光绪不领情,“儿臣在瀛台住惯了……”
   慈禧亲切地说:“那也吃了再去吧……”
   光绪仍不领情,“谢亲爸爸,儿臣不饿。”
   ……
   光绪在前走着,李莲英在一侧稍靠后跟着。走过瀛台“断桥”,满目荒草展现眼前,光绪不禁停住脚步。
   李莲英:“皇上,奴才过会儿再找人来,把院子收拾一下。”
   光绪:“朕看不必收拾!别的地方,朕管不了。这儿,朕还能做点主。就留下这残败之迹,为我上下警惕之资。”
   李莲英:“是。不过皇上身上这件小褂,还是让奴才孝敬一件新的吧。”
   光绪又朝前走着,拨拉着已经半人高的荒草,“朕从陕西一路走来,这件小褂,好几个月没换洗过,它跟朕相依相伴,还是留个念性吧。”
   这时,已走到了殿门前。光绪忽然转身,面向李莲英,“凡是跟朕患难与共的,朕就忘不了他!”
   李莲英垂着头,不答腔,不看光绪,但轻轻地推开殿门,又立刻闪在一边。
   殿内的御案上、墙上,到处都是西洋钟,而且已经擦得干干净净。钟声交响着,仿佛在召唤着什么。
   光绪呆住了。他闭上眼睛,倾听了一忽儿,忽然睁眼,转向李莲英。
   光绪有些感动地说:“李俺答(音‘安答’)。”
   李莲英微微倾身道:“皇上歇着吧。”
   ……
   御膳厅,坐在巨长餐桌主座上的慈禧,对坐在餐桌两侧的众臣说道:“你们都是陪着我回家的。既是回了家,一家人这顿团圆饭,总是要吃的。吃吧,吃吧!”
   众臣:“谢太后赐膳!”
   纷纷拿起了筷子。
   慈禧:“要说呢,这是我赐膳给你们。”
   众臣纷纷放下了筷子,聆听懿训。
   慈禧:“其实呢,这御膳,都是你们千里迢迢送来的东西做的。”
   她微微侧首问:“小德子,我没说错吧?”
   小德子:“确是他们孝敬太后的。”
   慈禧指指碗里的米饭,“这口粮是谁送来的?”
   远远坐着的一个小官起立,“禀太后,是臣背来的。”
   慈禧:“背来的?怎么不雇个车呀?”
   那小官:“禀太后,整个县城的车,都让洋鬼子抢走了。微臣只好背。”
   慈禧:“有多少里地呀?”
   那小官:“一千一百里。”
   静场。
   慈禧:“小德子。”
   小德子:“奴才在。”
   慈禧:“记着,把我回銮时坐的那辆车赏给他。”
   小德子:“是!”
   慈禧对那小官说:“往后你再到北京,我准你坐我赏你的车子,进这紫禁城!”
   那小官离席当地而跪,“微臣谢太后赐车!”
   慈禧:“哎,这一说背粮食,吃饭倒成了忆苦。咱不说这个啦,要说,也说点子高兴的事儿。”
   她忽然扑哧一笑,指着跟前的烧鸡,“听说这只鸡是个藩台给我抓来的,是哪一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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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9 11:35 | 只看该作者
《走向共和》25章 忠臣·重臣·宠臣(四)
   一藩台站起来:“是微臣。”
   慈禧:“你是怎么抓的?”
   那藩台比划着一个张开双臂向前扑的模样,“就这样,臣向前一扑,结果,结果……”
   慈禧很有兴趣地问:“结果怎么样呀?”
   那藩台:“结果,臣吃了一嘴鸡屎。”
   众臣哈哈大笑,没看到慈禧微微皱眉,但很快又是满脸的笑意,“既是这么着,这只鸡该赏给你吃!”
   那藩台:“谢太后赐鸡!”
   一太监将鸡端向那藩台。众臣羡慕地把眼睛跟着那只鸡走。那藩台离席,跪着,双手掌心向上,准备接鸡。
   这时,慈禧微微侧了下头,小德子把耳朵贴过来,只听慈禧说道:“传御膳房,这辈子再不要给我做鸡吃!”
   她面向桌案,又是满面笑容,忽然一指杰多第,“哎,你不是个洋人么?”
   杰多第站起来道:“外臣杰多第,是袁世凯大人聘任的洋务官员,为太后驾驶火车。”
   慈禧:“哦,那火车是你开的?”
   杰多第:“是!”
   慈禧:“奕劻,你现今还管着外部,你帮我记着,回头赏赐他一个双宝星的子爵!”
   奕劻:“是!”
   一听封爵,杰多第激动地离开餐桌时碰翻了凳子,像中国官员一样地跪倒在地,“谢太后封爵!微臣誓死效忠大清,效忠太后!”
   慈禧不禁站了起来,“你们听到了吧,洋人也会效忠我大清!袁世凯……”
   袁世凯站起,“臣在!”
   慈禧:“杰多第诰封子爵的仪式,要搞得热热闹闹的,就在洋人的使馆区里搞。让洋人都看看,凡是帮我大清干活的洋人,我不会亏待他。”
   袁世凯:“臣遵旨!”
   慈禧还要说什么,忽然又是扑哧一笑,“你们瞧瞧,这开饭倒开成了御前会议。吃,都吃吧,吃吧……”
   三
   荣禄府邸,药锅在火炉上“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旁边的桌案上,至少有七八个药锅,有的已经喝光了,有的仍然满满的。
   一把躺椅上,只见两只手托着荣禄的背部,使荣禄斜靠在那双手上。荣禄头上几乎没了头发,脸色蜡黄,淌着因疼痛而渗出的汗水;一个御医亲手端着一碗汤药,仍在往荣禄的嘴里灌着,荣禄艰难地喝着,汤水与汗水合流着往下淌,一个侍女在旁边不断地轻轻擦拭着。
   荣禄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把已经含在嘴里的汤药喷了出去,然后还是咳嗽;这样他的身体前倾着,背后的那双手开始给他轻轻地捶着背……
   他终于不再咳嗽,御医把汤药又送到他嘴边,他“咕咚咕咚”喝下去,在侍女再次给他擦拭着流淌的药水时,他已经靠在了躺椅上,眼睛朝上撩着他身后的那个人,嗓音嘶哑着、喘着气、艰难地说道:“慰亭,这不是……你干的活儿……”
   袁世凯绕到荣禄面前,深情地说:“中堂,世凯知道这世界上有多种恩情,有父母之恩,作儿女的必须报答;有手足之情,做兄弟的可以偿还。可有一种恩情,无论做什么都难以为报,它比天高,比海深,那就是中堂对世凯的恩情。若不是中堂大人,小站,戊戌——世凯的脑袋已经掉了两回,哪里还有今日……”
   他说着,竟是有些唏嘘。
   荣禄听着的时候,便闭上了眼睛,好像累了。听到最后,他睁开了眼睛,嘴角竟是一丝嘲讽的笑,“感情…恩情…山啊…海啊……这是娘儿们说的话……”
   袁世凯本来正在情感骚动中,听得此言一怔。
   荣禄:“哪来的那么多情义呦……”
   袁世凯露出满脸的委屈,“中堂不信世凯这颗心?”
   荣禄:“我该信吗?”
   袁世凯又是一怔。
   荣禄戳着袁世凯肺窝子,“你这会儿想的,是赶紧改换门庭……”
   袁世凯委屈地说:“中堂,世凯这次来京,哪儿也没去,先到中堂府上……”
   荣禄打断了他说:“那是你还不知道谁要接我的班!”
   他又喃喃地说:“你也许知道,可还不托底儿,所以才来先敲我的门……”
   袁世凯大声地说:“世凯可是中堂保荐的人……”
   荣禄:“还有李中堂。”
   袁世凯:“是。”
   荣禄:“可你既不是李中堂的人,也不是我的人!”
   袁世凯委屈地说:“那中堂说世凯是谁的人?”
   荣禄沉吟着,“但愿你是朝廷的人……”
   袁世凯委屈地说:“既然如此,中堂要改主意,还来得及……”
   荣禄瞅着他说:“慰亭,你心里清楚,我不会改主意……太后也清楚:找个德才双全的人,难啊,你,你是有才干的……”
   忽然又咳嗽起来,袁世凯又要给荣禄捶背,但荣禄摆着手,制止着他。
   袁世凯的眼里又有了泪光,“中堂,您快好起来吧,世凯永远跟着您……”
   荣禄的咳声顿息,“去庆王府吧!”
   袁世凯目光一闪,但立刻又是一副委屈模样,“中堂……”
   荣禄摆着手,“去吧……”
   袁世凯深深一躬,转身而行,忽然站住,并不转身,轻声但清晰地说:“真的会是庆王?”
   他没马上听到回答,不禁慢慢转身,只见荣禄已经闭上了眼睛。
   但他还是听到了荣禄的回答:“记住,庆王爱财!”
   ……瞿鸿禨府,岑春煊与瞿鸿禨已密谈多时了。
   岑春煊:“你说太后心里头的魁阁会是奕劻?不!绝不可能!”
   瞿鸿禨:“太后已经说出来了,说了两回。”
   岑春煊:“说啦?什么时候说的?”
   瞿鸿禨:“就在今日的御前会议和赏膳之时?”
   岑春煊皱着眉头狠狠地想,还是摇摇头,“我没听见。”
   瞿鸿禨:“你听见了。头一次,太后说,‘外务部还是你管着吧?那你就再管些日子。’‘先管着’,那往后呢?第二次,太后说,‘奕劻,你现今还管着外部’,这‘现今’二字,更是微言大义,里面有内容呀。这都明摆着,太后对奕劻还有后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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