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草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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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泰山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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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14 10:46 | 只看该作者

小〖HT〗站营房内,杯盏狼籍。

马三俊和邱四毛两人都喝得醉醺醺的了。

邱四毛:“他妈的这些个穷酸文人一来,把我们弟兄挤兑得够呛!”

马三俊:“还,还有王,王士珍、段祺瑞、冯国璋……什么‘北洋三杰’,龙、虎、狗,全他妈狗娘养的!仗着在洋人那儿学了点狗屁玩意,竟敢拿到老子面前来显摆,被老子一顿臭骂……”

邱四毛:“三哥,你也得忍着点,大帅相信他们,没办法呀!”

马三俊睁着醉眼,“大帅相信他们?李中堂还相信我呢!”

邱四毛:“你没看出来,大帅的人全上去了,我们这些李中堂的老部下,慢慢不吃香了……三哥,依我看你还是回到李中堂那儿去算了。”

马三俊:“离开久了,还真有点惦记他老人家,也不知怎么搞的,连红儿小丫头都惦记……”

邱四毛嚷起来:“红儿小丫头是谁呀?小婊子是不是和你有一腿?”

马三俊火了,“噌”的站起来,甩手给了邱四毛一耳光,“你那张臭嘴再敢胡说,我他妈宰了你!”

邱四毛捂着半边麻辣辣的面颊,叫道:“三哥,你今儿个怎么了?再怎么着也犯不上为一个小,一个小娘儿们……伤了兄弟的和气呀!”

马三俊摇摇晃晃地坐下,含糊不清地说:“她,她不是小娘儿们……她是李中堂最喜欢的小丫头……”

邱四毛:“你也喜欢她?”

马三俊:“府里边上上下下……谁不喜欢她?有,有一回,我手指里扎进根刺,就是她,她给我挑的……”

他趴在桌上,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哭起来。

邱四毛有点慌了,“三哥,你醉了,真醉了。来,我扶你去外面散散心!”

小站,镇上比以前繁荣多了,各种铺面增加了不少,行人也多了起来,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邱四毛扶着马三俊,一路晃荡而来。

邱四毛劝慰着马三俊:“我看三哥你呀,想李中堂是真,想那个小丫头更是真……好好,三哥你别冲我瞪眼……你不是想她,你是猫叫春,对不?嗨,三哥你现在是新建陆军左翼长,副大帅啊!还愁找不着一个好娘儿们?你要信得着,这事就包在兄弟我身上!你要等不及了呢,兄弟我先去帮你找个小婊子出出火……不要怕袁大帅管得严,他管天管地还能管到咱们兄上去……”

他晕的素的说着,看马三俊一直没反应,抬头一看,只见马三俊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呆了一样。

邱四毛慌忙问:“勇哥,你怎么呢?”

马三俊却只顾盯着前方,呆呆地念叨:“红儿……”

邱四毛循着他的目光望去,见一个少女挽着个菜篮在前面走,虽然看不到她的面容,但就从背影来看,红袄绿裤,一根乌黑油亮的辫子垂在窈窕的腰身,十分动人。

邱四毛的眼睛也放出光来,一拍马三俊:“三哥,还愣着干吗?跟上去!”

镇外小路,那个农家少女见两个军官一直紧紧跟在自己身后,惊慌地加快了脚步。

邱四毛拖着踉跄的马三俊,也加快了脚步。

少女小跑起来,后面两人也小跑起来。

前面是一大片菜畦,菜畦中有一间茅屋,少女一边朝茅屋跑去,一边惊慌喊着,“哥,哥呀……”

少女“啪”地推开茅屋门,里边空无一人!

少女慌了,连忙想跑出去,但门已被堵住。

邱四毛一把抓住她,淫笑着,“小妞你刚才不是喊哥哥吗,见了你嫡嫡亲的哥哥,你又跑什么呢?”

他不顾少女的拼命挣扎,扭头叫道,“三哥,你先上……”

没有反响。马三俊已醉倒在地,嘴里兀自含糊叫着“红儿,红儿……”

“三哥,那兄弟我就不客气了……”说着,邱四毛一把撕开了少女的衣襟。

少女雪白的肌肤裸露无遗!

邱四毛呻吟一声,像头野兽般扑了上去。

少女的挣扎哭喊声传出茅屋……

与此同时,几个人向茅屋跑来,愤怒地呼喊着……

邱四毛仗刀跳出茅屋。

外面几个人拿着扁担,还有粪勺站在那儿,看样子是附近的菜农,听见少女的哭喊声才跑过来的。

看到屋里突然跳出个军官,他们一下愣住了。

邱四毛凶神恶煞地吼道:“滚!给老子滚开!”

几个菜农正不知如何是好,少女衣襟撕破,满面泪痕从屋里跑了出来。

她一下子扑到一个黑红脸膛的青年身上,大哭起来,“哥……”

马三俊也摇摇晃晃从屋里走出来,菜农们一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那个青年人愤怒地扬起扁担朝邱四毛扑去,“俺和你们拼了!”

还没等他扑到面前,只听“扑”一声,邱四毛的刀已经扎进了他的腹部。

“杀人了!”菜农们惊恐地叫喊起来。

邱四毛连忙扯着马三俊,“三哥,咱们快走!”

……

北京,宅邸,翁同龢将一份报纸往桌上一扔,气愤地说:“强奸民女,滥杀无辜!非弹劾袁世凯不可!不然的话,他的军队纵使操练成功,终是个祸国殃民!”

“可是,”坐在他对面的文廷式迟疑说道,“袁世凯曾经加入过‘强学会’,当初又帮助我们揭露过李鸿章,应该算是我们的人吧?”

翁同龢叹口气说:“道希呀道希,你怎么一下子糊涂了呢?袁世凯原本就是李鸿章的人,跟了我们一段,他是不得已而为之,后来不是又被李鸿章拉过去了吗?这还不算,又多了个新主子荣禄!整掉袁世凯,就是翦除了他们的羽翼,为皇上除掉一个隐患!”

文廷式:“不过我看袁世凯维新变法的心愿是真的,在‘强学会’的时候……”

“不要提你那个‘强学会’了!”翁同龢一改往日煦然的风度,有些焦躁地说:“不要以为他们封了你一个会长,他们就会跟你跑。康有为是个有野心的人,他的野心大得很!”

文廷式:“老师是不是过虑了?”

翁同龢:“我的直觉不会错。而且他若得势,第一步很可能就是盯着老夫在皇上跟前的位置,取而代之。”

文廷式悚然,“啊”一声。

翁同龢:“你也不必惊慌,这毕竟是以后的事。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抓住小站新军出的这件事,把文章做足,做大。还有,小站新军一年要花掉上百万饷银,这里边肯定有猫腻!两件事加在一起搞,务必收到整掉袁世凯,打击荣禄和李鸿章,一石三鸟的功效。”

文廷式:“那我现在就去起草弹劾奏折。”

翁同龢:“这个折子你不能写!得找一个和我们平素没有任何往来,直言敢谏的人来写。”

文廷式:“胡景桂行不行?”

翁同龢:“行,就是他了。”

……小站兵营,夜深沉,偶尔传来夜间巡逻士兵轻微的兵器撞击声,压低了嗓子的喝问口令声。

中军帐内,袁世凯倏地站起来,愤愤不平道:“这下我才尝到李中堂多年办事尝到的滋味了!你在前头干事,他在后头拆台。我没日没夜地干,好容易将新军带入正轨,却落个‘克扣军饷,纵容部属,滥杀无辜’遭弹劾的罪名,这让人怎么想得通?”

“想不通也得通!且不说我们新军是出了事,让人抓住了把柄。就是没出事,人家存心要搞你,你又有什么办法呢?”徐世昌沉思着说:“我现在最感纳闷和担忧的是,以往军中出了这种事,多是交本部长官处置。如今朝廷却动了大架势,要荣中堂以‘阅兵’为名,亲自来查办,来者不善呢!”

袁世凯不以为然地说:“不会吧!我来小站练兵,正是荣中堂的保荐,谁都知道,我是他的人。”

徐世昌:“文章就在‘你是他的人’这几个字里面!正因为你是荣中堂的人,朝廷的许多人,甚至包括皇上,就对你存了个疑虑之心!而荣中堂呢,却可能认为李中堂才是你真正的主子,你敢说他怀疑得不对?而且,就算你是荣中堂的人,朝廷派他来查办你,也有个考验他之意。怎么查?怎么办?多少双眼睛盯着他?那些个监察御史又岂是那样好糊弄的?荣中堂初担大任,正是需要做出政绩树立威信的时候,又怎么会因为你这并非嫡亲的部下影响他如日中天的仕途?说不定,他正好借这个机会严办你,甚至杀了你,而树立他秉公执法,大义凛然的形象哩!”

袁世凯被他一番话说出了一身冷汗,惶悚道:“这么说,我难逃这一劫了!”

徐世昌:“不,关键还是得在‘你是他的人’这几个字上面做文章……”

“主意我倒有了一个……”袁世凯沉默片刻说。尽管大帐里没有旁人,他还是凑近徐世昌,压低了声音……

听了他的话,这回是徐世昌出了一身冷汗!他盯着袁世凯看了半晌,叹道:“这一着亏你想得出!既向荣中堂表明了你死心塌地跟着他的决心,又震慑了淮军旧部……只是太歹毒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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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14 10:46 | 只看该作者

小站大路上,在仪仗,卫队簇拥下,荣禄缓辔而来。

和他并肩而行的还有一个蓝眼睛、高鼻梁的洋人,他是来访的英国将军贝思福,稍后是两名随行的御史。

贝思福:“中堂大人,我们现在是往小站去吗?”

荣禄:“是的,那里有我们七千人马。与您上午看到的淮军各营不同,这支人马完全是按照西方的军事方法操练的。”

“噢?这让我十分感兴趣。”贝思福说,“他们的司令官是谁?”

“暂时由一个叫袁世凯的担任,”荣禄淡淡地说,“至于以后是谁,就要视情形而定了。”

营门外并没有意料中的欢迎仪仗,只有徐世昌率两名参将在那里等候。

见荣禄一行人马仪仗来到跟前,徐世昌赶快下拜道:“卑职徐世昌恭迎中堂大人!”

“袁世凯呢?他怎么没来?”荣禄抑制着不快,冷冷地问。

“禀中堂,今日正好是给士兵发饷的日子,袁按察使脱不开身,有失迎迓,请中堂恕罪!”徐世昌恭谨地说。

荣禄禁不住冷笑道:“这可是个稀罕事!给士兵发饷,还要劳主帅亲自动手,我倒想见识见识!”

荣禄将仪仗卫队留在营门外,和贝思福、两名御史,在徐世昌陪同下,悄悄来到操场边,观察袁世凯给士兵发饷。

徐世昌要上前禀报,荣禄制止了他,问道:“怎么只有几百士兵?”

徐世昌答道:“为避免混乱,确保饷银发到每个士兵手里,按察使规定他们以营为建制来领饷银。”

他看一眼操场上士兵,说,“现在领饷的是速射炮队。”

荣禄还要再问,却见贝思福正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发饷情形,便将目光也投向袁世凯那边。

操场上,袁世凯和几名发饷委员,一人捧起了一份饷银。

旁边一名校佐对着花名册,高声点名:“刘得富、马文彪、张锁柱、徐六娃……”

被点到的士兵响亮答应“到”,跨步出列。

袁世凯和委员们亲自将饷银放到他们手中。

点名的校佐高声问:“咱们吃谁的饭?”

士兵们一齐挺胸回答:“吃朝廷的饭!”

校佐又问:“咱们穿谁的衣?”

士兵们齐答:“穿朝廷的衣!”

校佐:“咱们应当替谁出力?”

士兵:“替朝廷出力!”

……

贝思福不禁轻轻鼓起掌来。

荣禄诧异地问:“将军对这种琐碎的做法很欣赏?”

贝思福反问:“阁下以为他琐碎吗?”

接着,他自己回答:“不,这是一项非常细致具体的工作,它不但表明了这个袁将军非常廉洁,而且使得克扣兵饷之事几无可能。而据我所知,请原谅我的直率,贵国兵力之所以虚弱,正是士兵不能领到足额的饷银所致。可是袁将军却把这项工作做得如此出色,您看那些领到饷银的士兵,您会怀疑他们报效国家的勇气吗?”

几句话说得荣禄连连点头,喜上眉梢。

……

一间密室,袁世凯感动地翘起大姆指对马三俊道:“行,是条汉子!将强奸杀人都揽到自个身上,保住了自家兄弟,天下人都会佩服你的义气!”

马三俊更来劲了,把胸膛拍得“砰砰”响,“好汉做事好汉当!漏子就是我捅下的,我这就找荣禄自首去!老子是什么来历?看哪些个告黑状的杂种能咬下老子的蛋来!”

袁世凯和徐世昌对视一眼,阴沉地说:“兄弟,这个事儿动静闹大了,只怕到时候李中堂也不好出面!”

马三俊一愣,又嚷道:“那老子这一百多斤就交给他们了,要杀要剐随他们的便也不会连累你们!”

袁世凯生气了,把桌子一拍说:“兄弟你这是什么话?你是讲义气的汉子,我袁世凯难道就是卖朋友的小人?实话给你说了吧,为这事我不光准备丢掉这顶乌纱帽,就是上刑场哥哥我也陪你走一遭!”

马三俊再不吭声,那眼圈儿却看着红了。

“话是这么说,事情也不会严重到那种份上。”徐世昌在一旁轻言细语开了腔,“只要你到时候扛得住,一口咬定喝醉了酒,什么都不知道,那些人也就拿你没办法。这边呢,袁大帅会豁出命来救你。还有,李中堂虽然不好出面,那些人难道就不看他老人家的面子?”

马三俊狠狠地点头。

操演场,沙场秋点兵。

小站新军按步兵、炮兵、工兵、骑兵四个兵种,在操场上列为方队。步兵五营在前,左二营、右二营、中间一营;速射炮队、重炮队、骑兵队、工兵营在后。

七千人马肃立操场,鸦雀无声,只听得见风吹旌旗,噼啪作响。

阅兵台上,荣禄戎装佩剑,端坐台中。

英国将军贝思福作为客人,坐在他的右侧。

袁世凯一身戎装,策马至阅兵台下,举剑报告:“北洋新建陆军列队完毕,请奉旨钦差兵部尚书、署理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新建陆军最高统帅荣中堂检阅!”

听他这样报告,荣禄不禁微笑着向他点点头,旋即肃然站起,将手一挥,“开始吧!”

鼓声响起来,首先是肩新式洋枪,着新式军服,身量一律七尺以上,脸膛因风吹日晒而呈健康黧黑色步兵营战士,合着鼓声,齐声高唱,列队而来,三国战将勇,首推赵子龙,长坂坡前逞威风……

“刷!刷!刷!”标准的德国军事操典步伐踏得地皮微微发颤……

炮车队“隆隆”开过来……

再就是剽悍的骑兵……

贝思福看得赞叹不已,对荣禄说:“中堂大人,我必须向您祝贺,在您的领导下,贵国拥有了即使对西方各国而言,也是最精锐的一支军队!”

荣禄竭力抑制着自己的兴奋,淡淡地说:“贝思福将军谬奖了,这都是袁世凯他们的努力,与我没有什么关系。”

贝思福头摇得像泼浪鼓,“不不,我和袁世凯将军交谈过,他说没有您,就没有他和这支军队,您是他们的一切!”

荣禄不由向远远肃立一旁的袁世凯投去一瞥,“他这样说是出于中国人尊敬长官的美德,而并非事实。”

说着,他脸上终于绽开了微笑。

中军大帐,荣禄拿着口供看了半天,这才对跪在下面的马三俊说:“这么说强奸民女,杀死菜农都是你一人所为罗?”

马三俊梗着脖子,“是我,喝醉了酒……”

荣禄看着马三俊,不知怎的叹了口气。这才转对两名御史:“你们两个作为御史,随我来小站也这么多天了,阅兵也阅了,‘克扣军饷,滥杀无辜’的事儿也查清了,你们看怎么办?”

两名御史:“但凭中堂大人处置。”

荣禄转对袁世凯说:“他们要我处置,我就把这事交给你,你看着办吧!”

袁世凯叩下头去,颤声道:“是!”

兵营门口,马三俊被五花大绑在行刑的柱子上。

周围是大批围观的百姓。

他毫不畏惧,对着看守他的军士们骂道:“你他妈是不是搞错了?把老子绑在这儿,等会儿袁大帅知道,叫你们一个个都得掉脑袋!”

正说着,在各营将领的簇拥下,袁世凯大步走了过来。

他走到离马三俊几步远的地方站定,高声问道:“马三俊,强奸民女的是不是你?”

马三俊:“是!”

袁世凯:“杀死菜农的是不是你?”

马三俊:“是!”

袁世凯提高声调,让周围的百姓都能听见,“我北洋新建陆军,乃堂堂正正仁义之师,岂容你这种败类坏我名声……”

马三俊听得袁世凯语气有些不对,慌了,大声地:“大,大帅,你怎么……”

袁世凯眼中寒光陡射,森然道:“我早说过,你们要遵守军纪,服从长官,否则……”

他从腰间拔出那把金制的左轮手枪,“休怪这把手枪二十多年来第一颗子弹,射在自家弟兄身上!”

马三俊怒骂:“袁世凯,你好毒……”

随着一声枪响,马三俊的脑袋一下耷拉在胸前,一缕鲜血慢慢从心口渗出来……

内室,荣禄坐在太师椅上,悠悠地啜着茶,对袁世凯说:“我没看走眼,你的确有才能。才一百多天的时间,就能够把军队练得像家养的鸽子一样,说放就放,说收就收,一声呼哨,曲尽其妙。特别是在矿野上操演两军攻击的阵式时,将士们那般的娴习口号,熟谙行阵,让贝思福将军都惊诧不已。我想问,你练兵的要旨在哪里?”

袁世凯禁不住有几分得意说:“这个简单,我一手拿着钱和官,一手拿着刀,听话的就给你升官发财,不听话的就请你吃刀。”

荣禄悠然笑道:“看来这个办法对谁都起作用啊!”

他将茶盏往茶几上轻轻一放,收敛了笑容对着袁世凯,“你以为事儿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过去了吗?你是准备吃刀呢,还是准备升官?”

袁世凯“扑通”一声跪在荣禄面前,“我知道一切尽在大人的掌握之中!从今往后,我是死心塌地的跟定了大人,如若食言,天诛地灭!”

荣禄连忙伸出双手,扶起他,笑容可掬地说:“慰亭快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忠心吗?发什么誓哩!”

看着袁世凯,若有所思地说:“其实马三俊的事,你大可不必……行,你好好干,朝中的事,由我给你做主!”

刚刚被他扶起来的袁世凯又叩下头去,声音微弱地说:“谢中堂大人!”

……

贤良寺,红儿:“大人,晚上做梦我梦见马大哥了……”

李鸿章:“啊……”

红儿:“马大哥说他好想我们,他想回来。”

李鸿章:“他回不来了……是我害了他……”

红儿:“大人你说什么?你哭了……?”

李鸿章:“袁世凯欺我……好!”

……

操练场,又是发饷的日子。

袁世凯领着徐世昌、曹锟等一大批将领在给士兵们发饷。

一名校佐对着花名册高声点名:“刘得福、马文彪、徐六娃、张锁柱……”

被点到的士兵响亮答应着“到”,应声出列。

袁世凯和将领们将饷银放到他们手上。

校佐大声问:“咱们吃谁的饭?”

士兵们挺胸回答:“吃朝廷的饭!”

曹锟突然大声道:“吃袁大帅的饭!”

校佐一怔,明白过来,用更大的声音重新问道:“咱们吃谁的饭?”

士兵们一齐挺胸,几乎是吼着回答:“吃袁大帅的饭!”

……

“咱们穿的谁的衣?”

已经是曹锟对着列队肃立的小站新军全军将士在问话了。

“咱们穿袁大帅的衣!”所有的将士一齐回答。

曹锟:“咱们应当替谁出力?”

将士:“咱们应当替袁大帅出力!”

七千人马的吼声如七千头猛虎的长啸,令风云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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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14 10:48 | 只看该作者
《走向共和》17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

北京,孙园,“强学会”的匾额被绳索套住,几个士兵齐齐发声喊,一起用力,“扑通”一声,匾额被拽落在地,扑起一阵灰尘!

这时的孙园已经被闹得鸡飞狗上屋,拿刀执枪,气势汹汹的步兵统领衙门士兵闯进各个房间搜查,柜子、抽屉被翻了个底朝天,报纸文件散落满地……

一名参将把封禁强学会的告示贴在大门口,立即引来一大群人的围观。

“强学会讥讽时政……”一个围观者大声念道,“臧否人物,挟嫌妄议,渎乱宸听。特命步兵统领衙门查抄该会,着即严禁。”

南海会馆,康有为又气又急,“这是怎么说的?前日封了《时务报》,今日又来查封强学会!到底谁在后面捣鬼?”

梁启超:“步兵统领衙门的人说,是奉军机处之命。”

康有为:“军机处不是有翁同龢吗?他不是我们强学会长文廷式的恩师吗?还有文廷式,这个时候也不知躲到哪儿去了?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梁启超沉吟说:“翁同龢虽然是文廷式的恩师,但对我们却是提防的,要不为什么老师几次去拜访他,他都拒而不见呢?而且,我还怀疑,老师几次上书未能直达天听,是不是和他的阻挠有关?”

康有为不禁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我若得志,他的位置就不稳了,这一点,我心里明白,他心里恐怕更明白!唉,我的目光只注意了反对维新变法的那班顽固守旧的家伙,却忘了虽然赞同变法,却对我心怀嫉恨的人!”

梁启超:“如果是这样,那就危险了!”

康有为:“也不尽然,关键是皇上的态度。”

他想了想,毅然说:“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今晚我再倾尽肺腑,把我们变法的主张,上书给皇上。这次我们要设法绕过翁同龢,通过别的途径,兴许能够到达御前。”

梁启超:“如果此举不能奏效呢?”

康有为长叹一声,“那我就只有回广东老家教书去了。”

……

珍妃寝宫,一名太监将一个精美的小盒子双手捧着,呈给珍妃。

珍妃打开小盒,里边是一颗很大的耀眼的珍珠。

珍妃:“这是怎么回事?”

太监:“这是内务府孝敬珍主儿的。”

珍妃:“哟,内务府还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呀?今儿个太阳可是打西边出来了!”

她把玩着珍珠,淡淡地问:“皇后那里送的什么呀?”

太监:“禀珍主儿,皇后那里没送。”

珍妃:“噢,太后老佛爷那里呢?”

太监:“太后老佛爷那里也没送。”

珍妃将盒子盖上,“那好吧,你们的心意我就收下了。”

太监:“我们内务府几位管事的公公说,以前好多对不住珍主儿的地方,请珍主儿多担待。”

珍妃浅浅一笑说:“放心,我若是那般的小肚鸡肠,你们的日子早就难过了。”

收敛起笑容,她又正色说:“我知道,你们这班奴才是看老佛爷退了,皇上真正掌权了,才赶着来巴结我的。但如果你们阳奉阴违的话,可别怪我在皇上面前不替你们说话!”

太监:“奴才明白。”

……

纱幔低垂,烛光朦胧。

光绪与珍妃低低的谈话声传出来。

珍妃:“今日内务府给臣妾送了一颗珠子来。”

光绪:“唔。”

珍妃:“可还是没有老佛爷冠冕上那颗那样大,那样好!”

光绪:“你和她老人家比?”

珍妃:“怎么比不得?何况她现在天天待在园子里,很少出来。臣妾出面的时候多……”

光绪:“朕不想听这些!来吧……”

珍妃的嘴被堵住了,“皇,皇上……您怎么,这,这样……鲁莽?”

一阵娇喘吁吁……

“皇上往日都是轻洒雨露,今日里却怎么龙马精神,要个没够?”珍妃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娇羞和意外的惊喜。

光绪:“唔……”

珍妃:“而且臣妾发现,自从太后向皇上表明她老人家也有变法之意后,皇上一直是热血激荡,精气充沛,连身子骨也强健了许多!”

光绪:“是吗?”

珍妃:“皇上龙体强健,国事也必然兴盛!”

光绪:“你将房事与国事相提并论了。睡吧……”

珍妃:“皇上,皇上……怎么说睡就睡了?”

……

从街口一直到恭亲王府邸门前,密密麻麻排满了盔甲鲜明的御林军。

恭亲王面色蜡黄,气息衰弱地斜躺在床上。

床头榻几上一碗中药已经凉了。

屋里其他人已经被屏退,就慈禧和光绪坐在病榻前。

慈禧红着眼圈说:“六爷你就好好养病,朝中的事不必挂念,有我们娘儿俩好歹对付着……皇帝还有什么话要对你六叔说吗?”

光绪:“朕还想问六叔一句话,现在朝中的这些文武大臣们,谁最堪大用呢?”

恭亲王声音微弱但是清晰地说:“李鸿章、张之洞。”

光绪:“噢?”

恭亲王:“甲午战败,李鸿章虽然要负主要责任,但他是经世致用之才,久经磨炼,不是那种就会耍嘴皮子的人所能相比的。而且同治、光绪两朝的几乎所有大事,李鸿章都是恭身入局之人,有教训可鉴,有经验可期,足可就任艰危……而张之洞,是多年的封疆大臣,立足地方,开眼世界,既有维新之志,且有维新之才。而且,他的学问极好,中学西学,融会贯通,在此变革时期,有此二人主持朝政,我大清的国势,当可有大的起色……”

光绪十分惊讶,他顾不得恭亲王说了这一大番话,已经是气喘吁吁,急切地问道:“六叔这样说,把翁同龢往哪儿摆?”

恭亲王忽然老泪纵横,挣扎着撑坐起来,一字一顿地说:“皇上你重用翁同龢,这是铸九州之铁,造成的一个天大错误呀!”

光绪脸色遽然一变。

慈禧也有些意外。

恭亲王:“臣对他是八个字的评价,‘居心叵测,怙势弄权’!”

这时慈禧开口了,“老六怎么会这样看翁同龢?”

恭亲王:“翁同龢身为帝师,太后对他也是宠信有加。臣知道这样评价他,会导致皇上和太后的不快。但臣是要死的人,不把这些话说出来,对不起我爱新觉罗的列祖列宗……”

从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光绪的内心受到了极大地震撼,他身体微微前倾,仔细地一字一句地倾听着恭亲王微弱的声音。

……

贤良寺,寺内有一块菜地。

李鸿章在种菜,红儿在一旁给他打下手。

他只穿一件土布短褂,灯笼长裤的裤脚扎着,蹲在地上,拿一把三角形小铲,在菜畦上挖出一个小坑。红儿将一株嫩绿的青菜秧递给他,他将秧苗放进小坑,培上土,再用手指头轻轻将土按紧。他戴着老花眼镜,很耐心很仔细地做着这个活计。

栽种完一畦青菜,他费力地站起身来,用手捶捶自己的后腰,这才说声:“红儿,歇口气吧。”

红儿扶他在菜地边土坎上坐下来,自己坐在旁边,对着一畦嫩绿的秧苗出神。

李鸿章:“红儿,想什么呢?”

红儿:“我在想呀,那么小的一颗菜籽,一下变成了小秧苗,要不了多久,又长成了那么大一颗青菜,然后呢,被人吃到肚子里,又什么都没有了!真快呀……咦,大人,你怎么哭了?”

李鸿章擦一下眼睛,“人老了,就喜欢流泪。也怪你这丫头,引得老夫感伤……”

红儿:“我说错了什么吗?”

李鸿章:“你没说错,是我想起我的一个朋友来了。”

红儿:“他是谁?”

李鸿章:“他是恭王爷。”

红儿:“我不认识。”

“你当然不认识”,李鸿章禁不住被她逗笑了,“他刚去世……人哪,再怎么着,和一颗青菜又有什么区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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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14 10:48 | 只看该作者

勤政殿,光绪合上手中的《孔子改制考》,突然问身边的翕同龢:“翁师傅,你觉得康有为这个人怎么样?”

翁同龢一怔,答道:“臣与康有为素不往来。”

光绪:“为什么?”

翁同龢:“康有为这个人,居心叵测。”

光绪淡淡地说:“不对吧,我记得翁师傅以前说过,他的才能,是你十倍。”

翁同龢:“我以前是说过这个话,但最近我才看到他写的《孔子改制考》,所以才知道他的为人。”

光绪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翁同龢不想在这上面多谈,奏道:“来访的德国亲王明日进宫面圣,总理衙门请示礼仪如何安排?”

光绪:“就准许他乘轿子入东华门,开乾清门,进内宫来见朕好了!”

翁同龢:“这太优隆了,不合体制吧?”

光绪的脸突然涨得通红,发作道:“这等小事都如此拘泥,谈何维新?”

翁同龢怔住了,不过他很快就缓过神来,说:“皇上息怒,臣这就去安排。”

翁同龢前脚刚走,当值太监后脚就迈进殿来,“禀奏万岁爷,军机处让奴才将这个折子呈送皇上。”

光绪接过奏折,发现里边还醒目地夹着一封《上当今皇帝书》,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太监:“军机处说,这都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徐致靖呈上来的。”

光绪便不再问,拿起那封《上当今皇帝书》。

“康有为!”光绪诧异地说了一声,全神贯注地看起来。

大殿里静静的,只听得见纸页翻动的声音……

“宣翁同龢!”光绪突然合上纸页,大声叫道,“快把翁同龢喊回来!”

……

京郊,林木稀疏,长亭更短亭。

一头走骡,驮着简单的行李。梁启超等几个学生,执酒为他们的老师康有为送行。

满脸疲惫的康有为端着酒,语气消沉地说:“‘强学会’不明不白突遭查禁,《时务报》也被封了,老师这几年惨淡经营的心血,都已付之东流。而一次次的‘上皇帝书’,却遭多方阻挠,一封也未能直达天听……老师实在是心力交瘁,再也支撑不了……这才绝了万般志向,萌发了重新回乡教书的念头……卓如,我走之后,你和你的师弟们在京师要好自为之,实在呆不下去了,就回广东来,我们师生在一起,只议论风月,再不谈国事了……”

梁启超等人听得悲凉不已,一起跪了下去,端酒哽咽叫道:“老师……”

康有为接过梁启超手中的酒说:“临别之际,无以相赠,我这里有一首‘出都’诗,就当是老师送给你们的礼物吧!”

他咕嘟嘟将酒一饮而尽,把碗一摔,吟道——

落魄空为梁父吟,英雄穷暮感黄金。
长安乞食谁人识,只许朱公知季心。
海水夜啸黑风猎,杜鹃啼血秋山裂。
虎豹狰狞守九关,帝阍沈沈叫不得。

康有为悲凉地吟哦着,跨上走骡,于风沙衰草中,萧然而去。

……勤政殿,光绪将御案上的奏折往前一推,说:

“翁师傅,你看看!你看看康有为的这封折子!你看看他关于变法的主张,实在是精辟透彻之至!你再看这段……”

不待翁同龢回过神来,光绪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拿起奏折念道:“‘我恐怕自经历了甲午惨败之后,皇上与臣子们,就是打算活一天算一天,歌舞湖山也办不到了;而且恐怕皇上与臣子们,想当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也办不到了!’你说,不是忠肝义胆不顾生死的人,他敢这样直言不讳地对朕说话吗?这样的人才,你翁师傅不但不向朕推荐,反而说他是‘居心叵测’,朕实在弄不清翁师傅是什么意思?”

自侍奉帝侧起,光绪从未这样疾言厉色对待过翁同龢。而且一日之内,数次遭到严谴,汗水从翁同龢的额头上流下来,他跪倒地上,竭力镇静地说:“请圣上恕臣失察之罪。”

光绪:“失察也就罢了,朕只是不希望因此而贤路堵塞!”

只此一句话,便看着翁同龢身体颤抖,面色也变得煞白了。

光绪有些不忍了,语气也缓和许多,“翁师傅且起来,你的忠心朕是知道的,但偌大国家,悠悠万事,朕总不能只靠你一人吧?”

虽然语气委婉了,翁同龢还是知道光绪的意思,忍不住委屈道:“臣自问不是那种擅权之人!”

光绪看他一眼,想说什么,又改口道:“算了,这些以后再说。你现在马上将康有为找来,朕急切想见他!”

翁同龢一愣,回答道:“本朝成例,非四品以上官员不能召见,康有为只是一个六品工部主事,皇上若有什么想询问他的,命大臣传话就行!”

光绪看着翁同龢,翁同龢的神情端正恭谨,光绪只好又恼怒又无可奈何地说:“那好吧,就令荣禄、你、军机大臣刚毅、大学士徐桐……哦,对了,还有礼部尚书怀塔布。你们去总理衙门传康有为问话,就有关变法事宜向他进行询问!”

翁同龢:“臣领旨!”

……

京郊道上,康有为骑着骡子,孑然而行。

他不时回头,望着京城方向,复又仰天长叹:“帝阍沈沈叫不得!帝阍沈沈叫不得啊……”

一骑快马从后面追上来,马上的人大呼:“前面可是康先生?”

康有为勒住骡子,诧异地望着来人。

来人径直奔到他面前,翻身下马,拜身道:“请康先生稍待片刻,我家大人随后就到。”

康有为:“你家大人?”

来人:“军机大臣、户部尚书翁同龢。”

康有为更为诧异问:“是翁同龢吗……”

话犹未了,只见来路上尘土扬起,几骑快马护着一辆轿车,急驶而来……

路边,一棵大树下,康有为和翁同龢席地而坐,交谈起来。

随从们都站得远远的守护着。

翁同龢:“我有睡晌午觉的习惯,一个学生进来告诉我,康先生要走了,急得我匆忙起身追出城来,连鞋袜都没穿好……你看!”

他伸出脚来,果然一只脚上穿着袜子,另一只是光脚丫子。

康有为冷冷地说:“翁大人想演一出‘萧何月下追韩信’,给天下人看么?”

翁同龢笑道:“先生胜过韩信,我却当不得萧何!我其实久慕先生的道德文章,只是无缘得见……”见康有为嘴角还是挂着一丝冷笑,他又连忙解释道:“哦,我和先生可能有些误会,先生几次想见我,我推辞不见,其实有说不得的苦衷……还有,先生几次给皇上上书,都未能直达天听。虽然个中原因曲折,但我难辞其咎,特向先生道歉!”

两朝帝师,清流领袖,当今最有权势的朝廷重臣,如此谦恭,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如果放在别人,早就会感动得不知怎么才好了,偏偏康有为是有名的“康疯子”,不吃这一套,“翁大人用不着道歉,是康某自己没本事,怪不得别人!”

真正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任康有为怎样无理,翁同龢还是不羞不怒,反而更加恳切地说:“不管先生相不相信,我这说得都是真心话。哦,还有一个好消息,先生的才能,先生关于变法的主张,我已多次奏明皇上,皇上英明,已下旨命总理衙门大臣就变法事宜,进行询问。”

康有为眼中放出光来,“我明白翁大人为什么来追我了!”

说着,竟撇下翁同龢,跨上走骡,勒转缰绳,往京城而返。一串豪放的吟哦留在他的身后——“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135#
 楼主| 发表于 2023-9-14 11:05 | 只看该作者

位于中南海西花厅里的这个总理事务衙门,今日气氛格外威严肃穆。

大厅上首正中的案头上,供着黄绫束着的圣旨。

大厅西向一溜排开的五把太师椅上,坐着荣禄、翁同龢等五位大臣。他们个个面色严肃,正襟危坐。

大厅东向的椅子上,只坐着康有为一人。看得出,今天这个阵势让他很激动,这都是当今朝廷最有权势的人物啊!他兴奋中又有点儿紧张,眼神里却充满迎接挑战的意味。

一名内待从挂着厚厚门帘的里间走出来,高声道:“上喻:着兵部尚书、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荣禄,军机大臣户部尚书翁同龢,军机大臣刚毅,礼部尚书怀塔布,大学士徐桐等,就变法事宜对工部主事康有为进行询问。”

大厅里的人都跪拜下去,“遵旨。”

上喻宣毕,众人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五个大臣中,除翁同龢是与康有为有交往在先的,其余都是头一次见到他。他们各自用复杂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个将京师扰得风生云起的人物。康有为坦然地毫不畏惧地面对着他们。

“祖宗之法不能变!”荣禄突然大声说。

所有的人都一惊,所有的人都没有料到谈话会这样开场,因为荣禄这不像是“询问”,而像当头棒喝!

好个康有为,眉梢那么轻轻跳动一下,便从容道:“祖宗之法,是用来治理祖宗之地的,今日祖宗之地已经不能守住了,还谈什么祖宗之法呢?比如说,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中南海西花厅,现在成了办外交的总理衙门,这不是祖宗之法所没有的吗?这都是因时制宜,时势逼迫我们不得不这样做啊!”

用总理衙门的设立来堵塞荣禄的祖宗成法,康有为一过招就把荣禄弄得无言以对。

怀塔布乜斜着眼说:“你也不要做出一副了不得的样子,变法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像办商务、开矿什么的,朝廷早已实行多少年了!”

康有为一句话回了过去:“那叫‘变事’,而不是‘变法’!”

“那你说,改变成法应当从何入手?”翁同龢问得实在,态度也温和得多。

“首先应该改变法制和典律,这其中又应该以改变官制为先。”对这个问题,康有为显然成竹在胸。

“你说要改变官制,难道能够将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尽行撤销,所有的规章制度都不要了吗?”刚毅气势汹汹插进来说。

“六部撤不撤?规章制度要不要?那要看它是否适应今日形势?今日是世界各国并立于世的时候,不像当初,我们只知有中国的一统天下,所以法律官制,都是一统之法,弱亡中国,也是这一统之法给害的!要想革旧图新,匡救危局,官制非变不可!”因为涉及到最敏感、最要害的人事问题,康有为语气异常坚决。

说到这点,翁同龢却颇有同感,当下又问道:“你有什么具体措施吗?”

这一问正中下怀,康有为开始侃侃而谈,“设立制度局。制度局内,精选天下通才十数人为修撰,再推举一人为总裁,皇上亲临,共同讨论,商量哪些制度要改,哪些新政要推行。另外于制度局下面,再开办法律、学报、农商、工务、矿政、铁路、邮政、造币、武备、社会、游历等十二个新政分局……”

刚毅蛮横地打断他说:“你不但要废掉六部,连军机内阁都想废掉,绝对办不到!”

怀塔布跟着说:“你说制度局要精选天下通才十数人为修撰,何谓通才?是不是指你们‘康党’,又说推举一人为总裁,这总裁是否就是你?”

康有为毫不躲闪,“所谓通才,就是中西学都为精通,尤其是西学。非是康某自夸,具有这全面才能的,在‘康党’,也就是我的学生中,的确大有人在;至于总裁人选,谁能在刚才康某所说的法律、学报、农商、工务、矿政、铁路、邮政、造币、武备、社会、游历等诸方面都有研究者,谁就有资格担任!”

怀塔布:“大言不惭!你敢说这些方面你都有研究?”

康有为傲然答道:“这个自然!”

荣禄不禁冷笑道:“撤了兵部,你来指挥打仗?”

康有为:“不是我来指挥,是参谋部来指挥。我们早就应该仿效日本,设立参谋部,由皇上亲自掌握。说到参谋部如何组成,荣大人应当比我更清楚,就不用我来罗嗦了。”

这不就是公开宣布要夺他荣禄的兵权吗?荣禄恨得牙痒痒的,可这是奉旨问话,一时又奈何康有为不得。

对康有为总裁人选的一段话,翁同龢心里也不舒服,接上来问道:“请问康先生,如果推行新政,钱从那里来?”

这话问得厉害,如果于财政没有真正研究,那是绝对敷衍不过去的。

五个大臣都等着康有为的回答……。

谁也没注意到,此时西花厅里间的门帘被轻轻掀开一条缝,一个人的目光正关注地望着康有为,

那人正是光绪皇帝。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但从他脸上关注的表情可以看出,这场对话是深深吸引了他。

……

康有为依然是那样从容,说道:“这有太多的经验可以借鉴,日本实行过银行纸币,法国实行过印花税,印度实行过田税……不过日本的维新仿效西法,法制非常的完备,和我国的情况相似,最易仿摹,这在拙著《日本变政考》和《俄彼得变政记》中都有论述,诸公可以采鉴……”

“快别提你那几本妖言惑众的书了!”徐桐终于找到了一个开口的好机会,“你那《孔子改制考》和《新学伪经考》诚如翁师傅所说,是窜乱六经,居心叵测的经家一野狐禅,你这两本日本什么‘考’,彼得什么‘记’,用心肯定更险恶!”

“你才是用心险恶!”翁同龢心里恨道,“你骂他,却叫我脱不了干系,这还不险恶么?”

徐桐无理,康有为却不动气,只是冷冷问道:“徐师傅说我用心险恶,请问你看过这两本书吗?”

徐桐被他问得一愣,随即说:“老夫不屑看!”

康有为:“你看也未看,怎么知道我用心险恶?”

徐桐:“听其言,观其行,便可知也!我问你,你是不是说过要什么舆论自由?”

康有为:“说过。”

徐桐:“你是不是说过要什么平等?”

康有为:“说过。”

徐桐:“你是不是说过要什么民权?”

康有为:“说过。”

徐桐脸一沉说:“你的用心还不险恶么?舆论自由是什么?三教九流、贩夫走卒,鸡一喙、鸭一嘴都来妄议朝政?更让那心怀叵测者乘机攻击诋毁朝廷?那不天下大乱了吗?提倡平等?那还要不要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纲常?申张民权?那就是无视君上!”

“说得好!”怀塔布几个不禁为之叫好。

康有为也没料到徐桐居然老而不昏,言锋犀利。不过这反而激起了他那种天生好斗,不后于人的本性,更意识到这是捍卫自己变法主张的时候。当下他朗声说道:“世界潮流发展到了今天,可叹徐师傅还蒙在又破又旧的老屋子里浑然不知!居然把舆论自由理解为三教九流、贩夫走卒,鸡一喙、鸭一嘴都来妄议朝政,这真是可笑之至!可悲也!”

康有为说得激动起来,索性站起,挥动着手臂,“舆论自由是什么?是广开言路,提倡官民上书言事,自由开设报馆、学会。这样,人人都为国家的富强献计献策,激活了一潭死水,打破了万马齐喑的局面,让我九州大地充满勃勃生机……”

西花厅里间的光绪被这番话打动了,也站了起来,脸上充满激动的神情。

……

暮色逐渐浓重。

西花厅内的对话还在进行,时而听得见康有为的高谈阔论,时而又传来激烈的争辩……

突然,荣禄从里面怒冲冲走出来,骂了一声:“这该死的家伙!”钻进轿子,径直离去。

西花厅内的谈话似乎中断了一会儿,又热烈起来……



136#
 楼主| 发表于 2023-9-14 11:05 | 只看该作者

颐和园乐寿堂,慈禧拿起一个小点心,对李鸿章说:“你再尝尝这个‘菜包鸽松’!”

李鸿章接过点心欲跪,“谢太后隆恩。”

慈禧:“算了算了,咱们两个老的好好拉拉家常,吃吃小点心,谢什么恩呀?”

她又转对侍立在旁的荣禄,“你也坐下,要不你站在一旁看我们吃东西,多难受啊!”

“谢太后。”荣禄挨着李鸿章坐下了。

李鸿章慢慢嚼着点心,“这个‘菜包鸽松’好吃,松软还有别样的菜蔬清香。不知是如何做的?”

慈禧高兴地说:“我就知道老年人喜欢吃这个!要说做法也不难,把麻豆腐用羊油黄酱炒熟,然后把二十余样时鲜各种菜心炒成碎末和炒熟的麻豆腐拌在一起,用洗净的白菜心菜叶把拌好的料包好,连菜叶一块儿吃。”

李鸿章:“这个季节,却到哪里去寻时鲜菜心?”

慈禧:“这个我却没有想过。”

她便把眼睛望着李莲英。

李莲英躬身道:“禀老佛爷,这都是内务府从广东那边弄来的。”

慈禧:“那也忒费事一点,不像洋人的东西,比如这奶油琪子吧!”

她拿起一块西点,递给李鸿章,自己也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品味着,“做法就简单得多,味道却一样的好!所以呀,很多事情,不要全以为就自己好,该向人家学的就得向人家学,该变的就得变……仲华,听说今日和康有为谈话,你中途拂袖而去了?”

荣禄连忙站起道:“禀太后,不是臣想那样做,实在是因为康有为太狂妄了!当时的情形,李中堂也听说过了,李中堂,是么?”

李鸿章正一门心思品味着奶油琪子,似乎没有听见荣禄的话。

慈禧便补一句:“让你说话哩,李中堂!”

李鸿章慌忙抬起头来,“噢,这洋人的奶油琪子的确不错,有机会的话,我真想亲自向他们学学!”

慈禧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地笑了,“老中堂呀老中堂……好,我今儿个就遂了你的心愿,让你去西洋几个国家考察,学些好玩意儿回来,如何?”

李鸿章赶忙叩下头去,由衷谢道:“知老臣者,太后也!”

……

颐和园长廊,慈禧悠闲地走在前面,荣禄跟在她身旁,再后面,是李莲英和几名太监宫女。

慈禧边走边对荣禄说:“你问我为什么突然答应让李鸿章出国?不是突然答应,是我早有这个心思,今儿个只是顺水推舟而已。再说,以李鸿章现在的境况,他不想掺和也不好掺和到一些是是非非里边来,那又何必为难他呢?”

荣禄:“太后对李鸿章的体恤,实在让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深感温暖。”

慈禧:“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仲华呀,现在你的责任非轻,很多事情都要向李鸿章学着点。比如和康有为对话,这是领了圣意的,你为什么要拂袖而去呢?外人看来,还当是我在后面撺掇你!还有那个康有为,只要他的主张好,你让他狂妄点也不要紧嘛!他如果狂妄过了头,真有什么非法乱制的地方,到时候该怎么办也不迟。该上心的不上心,他一个小小六品工部主事,你和他较什么劲?”

荣禄一边喏喏应着,一边转着眼珠琢磨慈禧话里的意思,一时没有接言。

慈禧瞟他一眼,不经意地说:“翁同龢呢?他怎么没和你们一块儿到园子里来?”

荣禄眉梢一动,心里这才豁亮起来,回答道:“禀太后,翁同龢从来不和臣等在一起,一天到晚在皇上那儿待着。”

慈禧:“一天到晚待着,那得琢磨多少事情呀?”

荣禄:“所以朝臣们对此多有议论,认为一切只有翁同龢能承皇上意旨,于社稷恐非幸事!”

慈禧:“你认为皇上很信任翁同龢吗?”

荣禄:“这举朝皆知,所以臣以为有些事太后得提醒皇上!”

慈禧淡淡一笑说:“不用我提醒,让皇上自个儿慢慢明白不更好?”

荣禄不解,“太后?”

一个太监顺着长廊跑过来,在李莲英面前小声说了几句。

李莲英趋前道:“禀老佛爷,皇上带着翁同龢给老佛爷请安来了!”

慈禧:“知道了,叫他们在寄澜亭那儿候着。”

她转对荣禄,“你先跪安吧,不要什么事都一惊一咋的,让我也好好过几天悠闲日子。”

颐和园寄澜亭,光绪显然很兴奋,迫不及待地对慈禧说:“这个康有为呀,真是个硕学通才!他于法律、学校、农商、工矿、铁路、邮政、会社、海军、陆军等各项新政之法,无所不通!他所论说的改革事项,条条都有下手的地方。哦,这里还有他写的两本书,《日本变政考》和《俄彼得变政记》,儿臣看了,大有收获。特呈给亲爸爸慈览……”说着,将两本书呈给慈禧。

慈禧一直微笑着听光绪说话,这时接过书,一边翻动,一边问翁同龢:“翁师傅,听皇帝这样一说,满朝的大臣,好像一个也比不上这个康有为,他真有那样的见识吗?”

翁同龢为难了,斟字酌句地说:“臣以为,康有为确有其过人之处,不过说满朝大臣都比不上他,皇上好像并无此意……”

“这么说,是我冤枉皇上了……”慈禧还是微笑着说。

翁同龢慌了,“微臣没有那样说……”

慈禧:“你说了也不要紧!皇上刚才把康有为夸成一朵花儿似的,我听了是有些气不顺……皇帝你也不要在意!他康有为再怎么个硕学通才,能强过许多大臣去?远的不说,起码翁师傅的学问我们娘儿俩心里是有底的吧?”

光绪勉强点了点头。

翁同龢却颤声道:“太后这样说,让微臣不胜惶恐。”

慈禧:“你也用不着惶恐,我这是说的事实。荣禄告诉我,当康有为说要完全仿效西法时,你却道,‘西法不可不讲,但圣贤义理之学尤不可忘’!你是这样说的吗?”

翁同龢:“臣是这样说的。”

“说得好!”慈禧赞赏道,“单凭这一点,你就比康有为高了许多去!”她转对光绪,“皇帝想重用康有为,这没什么。但千万不能冷落了翁师傅这样的元老重臣!”

光绪低沉地说:“儿臣记下了。”

慈禧又对翁同龢说:“听说这个月初八是翁师傅七十大寿?”

一句话说得翁同龢热泪盈眶,忙不迭地说:“微臣何幸?敢劳太后连臣的生日都记在心里!”

慈禧笑着说:“这倒不是我记性好,而是翁师傅的门生故吏满天下,他们都张罗着要给老师做寿,这动静就大了!”

翁同龢忙道:“臣是一直不许他们胡闹的。”

慈禧:“做做寿,图个吉祥,这怎么是胡闹呢?这不,我这儿还给你准备了一件小小的寿礼哩!”

她回头吩咐:“小李子,你将福建进贡的那把纱葛折扇拿来,送给翁师傅!”

李莲英:“嗻!”

珍妃寝宫,依旧是纱幔低垂,灯光朦胧。

光绪和珍妃的谈话从纱幔后低低传出来。

珍妃:“皇上今儿个兴致好像不是很高?”

光绪:“翁同龢可恶!”

珍妃:“好好的,皇上怎么扯到他身上去了?”

光绪:“他阴执两端!”

珍妃:“怎么个阴执两端?”

光绪:“就是在朕面前一套,在太后面前又是另一套!”

珍妃犹豫了一下说:“臣妾觉得翁师傅不是那种人……”

光绪:“怎么不是?开始恭亲王说他‘怙势弄权’,朕也是将信将疑,后来试了他好几次,可不就是‘怙势弄权’!”

珍妃:“可他对皇上的确是忠心耿耿的。”

光绪:“那要看怎么个忠法?如果只为自己获得专宠而贻误天下,这个忠朕不稀罕!”

珍妃:“皇上这样说有依据吗?”

光绪:“康有为的事就是依据!朕准备重用康有为,而他,就是横亘在朕和康有为之间的一块巨石……”

珍妃:“皇上这样说,就不怕上人家的当,毁了自己的臂膀?”

光绪:“他自己不自重,怨不得朕……爱妃,你这是怎么了?”

珍妃:“没什么,臣妾只是觉得皇上变了,变得刻薄而不近人情了。”

……

养心殿西暖阁,光绪在看折子,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旁边刚毅还捧着厚厚一摞奏折。

刚毅:“这是御史王鹏运上的折子,弹劾翁同龢‘纳贿不轨’;这是安徽藩司于荫霖上的折子,弹劾他‘误国无状’;这是高燮的折子,这是李盛铎的折子……”

光绪:“都留在这儿,你跪安吧。”

刚毅从西暖阁出来,早已守候在外的怀塔布便迎了上去。

怀塔布:“怎么样?”

刚毅:“我都没弄明白,怎么一下冒出那么多折子对着翁同龢?

怀塔布:“哼,平日只见他的亲信弟子,弹劾这个弹劾那个的,今日也让他尝尝被弹劾的滋味……”

刚毅:“可别忘了他是两朝帝师!何况太后也很相信他,前些天不还赏赐给了他一把纱葛折扇,作为他生日的贺礼吗?”

怀塔布:“嗨,你也不想想,这个季节,赏他一把扇子,那是什么意思?太后老佛爷是让他一边凉快去!”

刚毅:“这个老家伙靠边站了,咱们就好办了!”

怀塔布:“可别!老的去了,新的来了!你没见康有为那个张狂劲?”

刚毅:“别看他张狂,捏死他不就像捏死个小跳蚤!”

……翁同龢宅邸外,大门口,张灯结彩。门前坪上,停满了车马轿子。

大厅内,香烟缭绕。

一个喜气洋洋的“寿”字高悬。

大厅上首正中,摆放着寿桃、寿面的案上,供奉着慈禧太后赐给翁同龢的那把纱葛折扇。

大厅两旁的祝寿的字画和对联已经满得挂不下了,几个仆人还在往上添挂。

一个仆人小声嘟哝,“别人家过生日收礼都是收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就我家老爷收这些不值钱的字儿画儿!”

另一个仆人:“你知道什么?我们老爷一辈子廉洁清明,莫不是老了你还想让他做个贪官……”

他们的小声对话淹没在满厅前来祝寿的清流朝士,气锐新进的一派高谈阔论、笑语喧哗之中……

书房,与大厅热闹喜气的气氛对比,这里过于沉重压抑。

翁同龢还是坐在书桌后他的太师椅上,六七个亲信弟子,或坐或站。

文廷式:“突然间冒出这么多矛头对准恩师的折子,绝非偶然!”

张謇:“你的意思是背后有人指使?”

文廷式:“指使倒不一定,而是他们都嗅出了某种风向……”

“什么风向?”弟子中有人插言。

“就是恩师已失去皇上信任。”文廷式断然道,瞥一眼翁同龢,又放小了声音,“这也和京城沸沸扬扬传开了的恭亲王临终遗言有关……”

张謇:“在康有为的事情上,皇上对老师有些看法,这个不假。但因此便说皇上不相信老师了,似乎不足为凭。”

翁同龢一直没吭声,听到这里,禁不住胡须颤抖,喃喃道:“二十余年君臣相知,二十余年呢……”

弟子们见他这样,不禁黯然神伤,有的便掉下泪来。

独有文廷式大声道:“事情还远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怎么一个个在这里做起小儿女情状来了?”

张謇也说:“对,如今最要紧的是想办法,驳斥那些加在老师头上的污蔑不实之词!”

文廷式:“他们能上折子,咱们难道不会上折子?若论打笔墨官司,还没见咱们怕了谁去?”

翁同龢嘴唇翕动,正欲说什么,忽听得外面大厅一声高呼:

“圣旨到!”

众人一怔,文廷式喜道:“老师寿诞,皇上降旨,定有恩赏!”

翁同龢也兴奋地连声道:“快,快拿顶戴来!快拿顶戴来……”

他边说边跑出了书房。

大厅内,翁同龢为首,与前来祝寿的弟子门生黑压压地跪了满地。

一名太监打开圣旨,高声宣读:“协办大学士户部尚书翁同龢近来办事多未允协,以致众论不服,屡经有人参奏。且每于召对时,咨询事件,任意可否,喜怒见于词色,渐露揽权狂悖情状,断难胜枢机之任。本应查明究办,予以重惩。姑念其在毓庆宫行走有年,不忍遽加严谴。翁同龢著即开缺回籍,以示保全。”

恰似九万个霹雳在头顶炸响!这道圣旨将所有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泪水顺着翁同龢脸颊上的皱纹淌下来,他突然站起,叫道:“皇上危险了!我要去提醒他!皇上危险了……”

〖BT3〗六

南海会馆,一派叫好声!

康有为在唱昆曲《单刀赴会》:“大江东去浪千叠,驾着这小舟一叶。又不比九重龙凤阙,可正是千丈虎狼穴,我觑这单刀会似赛春社……这不是江水,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唱着,他左手撩起长袍,右手举着折扇,一个亮相。

“好!”学生们轰然喝彩。

梁启超兴奋地说:“老师舌战五大臣,比起关云长单刀赴会,同样是千古佳话!”

康有为豪情万丈,“舌战五大臣不过是维新变法的序幕,要看我师生上演的波澜壮阔的大戏,还在后头!”他话音刚落,门外高呼:

“圣旨到!”

康有为等一惊,没待他们回过神来,一名内侍在前,后面两个小太监跟着,已经走进屋来。

太监:“皇上有旨,宣康有为明日早朝觐见。”

康有为喜从天降,重重叩头谢恩,“臣领旨!”

……

上海码头,李鸿章由红儿和伍廷芳搀扶着,登上一艘海轮。

他身后是一大批随从和一面纛旗:“中国奉旨出使五国钦差大臣李”。

码头上,洋乐队演奏着。俄、法、德、英、美五国公使挥着手,满面笑容欢送他。

……

颐和园内,康有为由一名太监引领着,身穿六品官服,昂然而来。

隔着一道宫墙,张謇搀扶着翁同龢跌跌撞撞奔向丹墀……

实际上他们是擦肩而过。

丹墀下,翁同龢站住了。

不远处,刚下轿子的光绪,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正向这边走来。

光绪显然兴致很高,谈笑风生。

一群人越来越近了。

翁同龢跪下来。

一个太监提醒光绪说:“翁师傅在那儿跪着哩!”

光绪好像没听见,就这样从翁同龢面前走了过去。

翁同龢悲苦得叫一声“皇上……”便已满面泪水。

光绪的肩膀似乎颤了一下,但他没有停步,依然谈笑着,走远了。

翁同龢大哭道:“皇上啊……”

喊过这一声,他一头撞在丹墀的石柱上,顿时满面流血。

……

朝房外,康有为走到朝房门口,正好与刚从朝房出来的荣禄不期而遇。

荣禄轻蔑地看了看康有为,问道:“以你国家柱石般的才干,有什么补救时局的办法呢?”

康有为斩钉截铁地说:“没别的,就是变法!”

荣禄进一步逼问:“我当然知道要变法,但一二百年的成法,能够一下子就变了吗?”

康有为血冲脑门,愤然道:“杀几个一品大员,法就变了!”

荣禄脸色一变,正欲说话,忽听得勤政殿传来太监的高呼:

“皇上有旨,宣康有为觐见啦!”

康有为看也不看荣禄,整了整袍服,大步往前走去。

荣禄冷冷地盯着他的背影。

宫殿飞檐下的铁马摆动着,“叮叮”撞击有声。

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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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17 17:15 | 只看该作者
《走向共和》18章 戊戌维新

 一

劲风鼓荡着袍服,康有为跨进了勤政殿。

在里边等待得太久的光绪竟从御座上站了起来。

四目相对,电石火光般的交流!

康有为俯身地上,用带有广东口音的官话,底气充沛道:“臣康有为叩见皇上。恭祝吾皇万岁!万万岁!”

光绪脸上露出微笑,伸手虚扶一下,“快起来!”

显然是早有吩咐,一名太监搬过一个绣墩,放在御案侧旁。

光绪:“你且坐下说话。”

不过是一名六品工部主事,被皇上破例召见,居然又赐坐说话,这对康有为来说,是怎样的殊荣!

康有为抑制着激动,重重叩了一个头,“谢皇上!”便于绣墩上坐了。

殿内的太监们都悄没声息地退了出去。

短暂的沉默。

“皇上,眼下四夷交迫,列强都要分割我国,整个国家离灭亡没有几天了!”没有任何开场白,康有为一开始就切入了主题。

光绪脸上浮起了红晕说:“这都是那帮顽固守旧的人给造成的!”

康有为:“皇上圣明,一眼就洞悉了病源。知道了病源,那么,臣的药方就有了!我们的祸事和失败是守旧者闹的,那么,我们非得把所有的旧法都改变了,都维新了,否则决不能自强。”

光绪毫不犹豫地说:“目下局势实在是非变法不可!”

康有为:“这些年来,不是没有变法,但是,少变而不全变,变了一个而不变第二个,连累那个已经变了的也失去了作用。这就好比一间宫殿,材料都坏了,肯定会倾覆,如果只是小小的弥缝补漏,风雨刮来,终要坍塌。必须拆了它,重新建筑……”

光绪:“拆了它,重新建筑?”

“对!”多少年了,终于等来了向皇上一吐心声,吁请变法的机会。康有为一字一顿,尽量让自己的广东官话说得更清楚些:“数十年来,所有的大臣都说过变法的事情,但他们所说的,都是仅仅变某一个方面,而没有尝试变及全体。其实,所谓变法,必须从制度法律变起,这才叫变法……”

光绪忽然打断他说:“那天在中南海西花厅,你所说的关于变法的主张,朕都知道了。”

康有为:“五位大臣当然要禀奏皇上。”

光绪脸上浮现出一丝孩子般的笑意:“是朕自己跑去偷听的!”

康有为不知怎样才好了,“这,臣,臣那天说话……”

光绪:“你说得很好!将变法的主张论述得非常精辟透彻。只是你那些主张,在我国一定行得通么?”

康有为自信地说:“臣为变法的事情,把各国变法的成败经验都辑考了一遍,选择它们中的可以施行于我国的东西,反复斟酌,坏的不要,好的留下,使他们的经验可以在我国施行。如今那些个章程条理,皆以具备,只要皇上采择,一定行得通的!”说着,他激动了,站起来讲着,额头和脖颈上都出了汗。

他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摆放了一盆清水,盆沿上晾着几条小毛巾,一个小太监侍候在侧。见他讲得出汗,小太监赶快拧了条毛巾递上来。

康有为习惯地接过毛巾,擦一把汗,正要扔回盆里,忽然想起这是在皇帝面前,不觉吓得魂飞魄散,“嗵!”地跪倒,“臣一时忘形,大不敬,请皇上恕罪!”

光绪笑着扶起他,“不碍事,不碍事!朕知道你这个习惯,这才特意做了安排。你不必拘礼,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就如你在万木草堂给学生讲学一样!”

几句话讲得康有为热泪奔涌,重重叩了个头说:“臣蒙圣上如此恩遇,肝脑涂地不能报万一也!”

他这才又站起来,继续说道:“西方人讲求三百年而治,日本呢,施行变法三十年而强大。以我中国国土之大,人口之多,变法三年,就可自立。此后蒸蒸日上,富强之势,可以凌驾于万国!以皇上您这样的圣明,要图中国的富强,只在反掌之间!”

光绪情不自禁道:“你说得太好了!”

康有为:“还有一点最为要紧!”

光绪:“你说!”

康有为:“现今我朝的大臣,都是又老又守旧的,对外国的东西,一点不懂,皇上您要依靠这些人变法,无异于缘木求鱼!”

光绪:“你说得对,这些个大臣,都不留心办事!”

康有为:“倒不是大臣们不留心办事。只是他们这些人,是依靠资格一步步爬上来的,等身居大位时,精力已经衰竭,又管着好多事情,没功夫读书,要他们不守旧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过去也奉皇帝的旨意,办学堂、办商务,可他们少年时没学过这些东西,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因此,皇上要想变法,只有擢用年轻的小臣,只要有人推荐,就予以召对,查看他们有没有这方面的才能。皇上您亲自提拔他们,给他们爵位,给他们赏赐,破格录用!现在的军机处和总理大臣们,都占着自己的位置下不来怎么办?那么您就让他们担任京卿、御史这两种官职好了,有这批人承担起内外的差事,就什么事情都能办了!那些旧大臣呢?先不动他们,他们爱干什么干什么好了。至于那些一定要守旧的人,请皇上您多下诏书,告诉他们您的旨意是什么!今后,凡是变法的事情,都要特别下诏,让他们不敢驳议!”

光绪站起身,脸上现出坚毅的神情,轻轻一拳击在御案上说:“就这样办!”

……

宫殿飞檐下悬挂的铁马被风刮得“叮叮当”一片乱响,凉飕飕的风带着雨腥,袭进了大殿……

乐寿堂,帘外,正在下雨,亭台楼阁被一团雾气所笼罩。

帘内,慈禧观赏着雨景,漫不经心地问:“康有为真是那样说的?”

荣禄:“千真万确。臣问他,‘祖宗一二百年的成法能够遽然改变吗?’他说,‘杀几个一品大员,法就变了!’”

“那你还应该问他!”慈禧转过身,款款回到榻几上坐下。

“问他什么?”荣禄一时没明白。

慈禧:“问他,你那杀人的刀呢?你想杀人没有刀呀!”

荣禄醒悟过来,欢喜地说:“太后圣明。”

慈禧:“我圣明,你也不要糊涂。刀把子在你自个手里捏着,你着什么急呀?”

荣禄:“是,臣不着急。”

慈禧:“我这样说,你又不要想岔了!康有为的两本书,《日本变政考》还有《俄彼得变政记》,我都看了,原来我也觉得这个人太狂,看了他的书才知道,他有本钱狂!荣禄你不要不服气……”

荣禄:“臣不敢。”

慈禧笑起来,“你看你一张脸拉得马脸似的,还说不敢?哦,翁同龢被开缺回家了,他在军机处的位置就由你来接替吧!”

荣禄:“这个臣却不敢领旨。”

慈禧:“怎么?”

荣禄:“按成例,军机处少了一个汉员,仍应补一个汉员。再就是臣刚才听了太后的话,觉得直隶的位置虽然辛苦,但在此非常时期,实在重要得很。臣不敢贪慕高位而放弃自己的责任,请太后圣裁!”

慈禧不由深深看他一眼,点头道:“很好。行,赶明日你就到天津上任去吧!凡事尽你知道的去做就行了,不要大事小事,动不动就来找我,找我我也不见!”

荣禄:“臣谨领懿旨。”

这时,光绪坐着一顶杏黄小轿,兴冲冲地往乐寿堂而来。

施礼过后,慈禧说:“你和康有为谈得不错吧!”

光绪:“谈得很好。”

慈禧:“你看康有为这个人怎么样?”

光绪:“儿臣对他是八个字的评价‘热血忠心,硕学通才’。”

慈禧:“那就好。你记着,变法是我的夙愿,只要能使国家富强起来,我儿你放开手脚,尽管去做,我决不干涉!”

光绪兴奋得眼中泪光闪闪,叩下头去,“儿臣叩谢亲爸爸慈恩!”

慈禧:“你且起来,法是要变的,但是祖宗的牌位不能丢,辫子不能剪,我中国的人不能穿日本人的衣服,如果初一、十五不拜祖宗了,那可不行!”

光绪:“这个自然。”

……

毓庆宫,夜色浓重,万籁无声。

门窗都关闭着,但缝隙中仍透出了灯光。

殿内,康熙和乾隆的画像前,香烟缭绕。

光绪身着只逢祭祀大典才穿戴的皇帝顶戴,捧着一炷香,插在画像前案上,然后庄严跪下道:“祖宗,载湉要变法!不是祖宗的成法不好,而是今日之时势变化太大。如果不变,国家会亡,我爱新觉罗氏想回到打猎放牧的日子也不能了!”

墙上,他那光荣的两位祖先严厉地望着他。

“载湉知道,从古至今,变法者鲜有善终。但载湉不怕!”光绪脸上现出倔犟和一种决绝神情,发誓般地道:“今日载湉在这里祭告祖宗,往后不管有什么变故,哪怕是身殉社稷,载湉还是要变法!因为载湉不想当亡国之君,不想做爱新觉罗的不肖子孙,让祖宗的基业毁在载湉手里!”

说毕,他大步走到御案前,提笔蘸墨,在早已预备好的黄绫上写下:“明定国是诏”……

墙上的自鸣钟敲响了!

此时为:光绪二十四年四月二十三日(公元一八九八年六月十一日),岁在戊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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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17 17:15 | 只看该作者

紫禁城丹墀下,文武百官黑压压跪了一大片,在聆听上喻:“朕以为国是不定,则号令不行,流弊所至,徒蹈宋明积习,于门户纷争中更加削弱了国家的力量。因此,朕特别明白宣示,从今往后,朝廷内外大小诸臣,从王公贵族一直到普通的士人和庶民,都应该变法维新,努力向上,发愤为雄……”

光绪坚定的声音在紫禁城回响着……

北京街头,阳光灿烂。

“变法了!维新了!”一群年轻的士子,拿着手抄的“明定国是诏”,奔走相告。

而一个身穿蓝衫,五十余岁的读书人,更是热泪奔涌,举手向天高呼:“皇上英明!我中国有救了!”

士子们情不自禁地一齐欢呼:“皇上万岁!万万岁!”

路旁的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呼啦”一下子涌上来,抱小孩的妇女,街头的闲皮,过往的行人,挤得个水泄不通!

一个赶着驴车进城的乡下人急得站在驴车上,踮着脚,伸长脖子,拼命想看个究竟……

勤政殿外,虽已深夜,这里仍是灯火辉煌,一派紧张忙碌景象。

提着灯笼的太监们一溜小跑着,匆忙往返,传递着各种文件。

殿门口则乱糟糟聚集了一大群各部官员,两名当值太监尖着嗓子对他们不停叫喊:

“芦汉铁路的工程报表送到没有?皇上急着要看!”

“送到了!”一名官员举起报表。

“快呈上来,皇上急着要看!”

“詹事府的人员编制实数统计出来了吗?”

“统计出来了……”

“统计出来了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呀?还不送进去……”

勤政殿内,也挤满了官员,不过没有殿门口那样喧闹。

御案上,各种奏折和文件堆得像座小山,光绪只露出个头部。

官员们手中都拿着拟好的喻旨或奏折,排着队,依次向光绪报批:

官员:“禀皇上,命陈宝箴、刘坤一在上海试办机器制造局的喻旨已拟好,请皇上御览!”

光绪接过喻旨,仔细看一遍,郑重地盖上皇帝之宝,交给身旁同样是排队等候的太监,“立即发出!”

“嗻!”太监接过喻旨,飞快去了。

又一个官员:“禀皇上,命刘坤一、张之洞试办商务局的喻旨已拟好,请皇上御览!”

光绪接过喻旨,仔细看一遍,郑重地盖上皇帝之宝,交给下一个排队等候的太监,“立即发出!”

“嗻!”太监接过喻旨,飞快去了。

“禀皇上,命各省陆军改练洋操的喻旨已拟好,请皇上御览!”

“禀皇上,命各省挑选学生赴日本留学的喻旨已拟好,请皇上御览!”

光绪一一办理。

一个官员:“禀皇上,这是遵圣意重拟的裁撤詹事府等六衙门的喻旨,请皇上御览!”

光绪接过喻旨,又拿起刚送到的报表,说:“朕刚才看了詹事府的人员编制实数,冗员之多,令朕吃惊!其余如通政司、光禄寺、鸿胪寺、太仆寺和大理寺也一样,光吃饭不干事,像这些个衙门,还留着它干什么?不但要裁撤,而且要裁撤得干干净净!”

臣子们:“皇上圣明!”

光绪:“好,下一个!”

官员:“禀皇上,这是芦汉铁路的……”

光绪打断他,“朕已经知道了,传旨,叫盛宣怀立即赶赴芦汉铁路督办!还有,粤汉铁路、沪汉铁路都由他去督办,告诉他,越快越好!”

官员:“是!”

另一个官员:“禀皇上,这是康有为上的请创设京师大学堂的折子!”

光绪接过折子,脸上露出了笑容,说:“开设学校的事,康有为上过几次折子了。朕以为,这是个大事,好事!京师大学堂,按洋人的叫法,就是北京大学!北京大学的校长,朕的意思想让严复担任……”

官员们一阵茫然,然后开始窃窃私语……

光绪脸上的笑容收敛了,“看来,你们许多人不知道严复是谁了?看过《天演论》的站出来!”

有那么三四个官员站了出来。

“好,总算有几个人看过。”光绪点头,对其他官员说,“严复就是《天演论》的译著者啊!由他来当北京大学的校长,是最合适不过了!”

官员们:“谨遵圣意!”

“那就这样定了。”光绪又吩咐身边太监,“立即刊印《天演论》一千部,分发在京文武官员!”

太监:“嗻!”

官员:“禀皇上,命各省督抚禁止妇女缠足的喻旨已拟好,请皇上御览。”

光绪接过喻旨,看了一下,说:“妇女缠足,乃是千年陋习,光靠禁止恐怕不行,还得劝阻和诱导。”

说着,他拿起朱笔,在喻旨上加上“劝诱”二字,又自己念了一遍:“命各省督抚劝诱禁止妇女缠足”,这才放下朱笔,盖上皇帝之宝。

“当!当!……”墙上的自鸣钟敲了五响。

“怎么,快天亮了?”光绪一惊,站了起来。

官员们都以为他要宣布散朝,许多人情不自禁吁了一口气。

谁料光绪只是站起来舒展一下身体,又坐下,批起折子来……

……

一道道变法圣喻如雪片纷飞,圣喻纷飞中出现下列场景:

詹事府衙门,一些被裁减的人员有的拎着被窝卷,有的两手空空从大门走出来,他们或垂头丧气,或怒气冲冲。一些人互相散布着谣言——

“撤吧!撤吧!现在把咱们詹事府、通政司撤掉,命刘坤一、张之洞试办商务局司……这些闲散衙门撤掉了,以后六部九卿都要撤掉,还要设立鬼子衙门,用洋鬼子来办事罗!”

“这都是康有为他们搞的鬼!他们砸了爷的饭碗,有朝一日爷要砸烂他们的狗头!”

……

一户官绅人家,作娘的正在给八九岁的女儿缠足,她将孩子的脚几乎折断了,女儿痛苦地哭喊着,父亲进来说:“听说皇上发了诏令,不许缠足了!”

作娘的说:“不缠足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

锣鼓鞭炮声中,一块块系着红绸的“机器制品局”、“商务局”、“农工商总局”、“丝茶公司”……纷纷挂牌。

……

芦汉铁路,盛宣怀在一群工程技术人员的簇拥下,正在察看一段路轨,他身后是一块黑漆金字木牌:“奉旨办路”。

……兵营,一队士兵在洋教官的率领下,正在操练,洋教官发出口令,旁边的翻译翻给中国教官,中国教官再命令士兵。队伍操练的歪七倒八,洋相百出。

……

码头旁,一群赴日留学的青年,登上了日本的海轮,他们眼中闪耀着希冀的光芒。

……

京师大学堂,映着阳光,“京师大学堂”(北京大学前身)的匾额熠熠生辉,校园内,走来一大帮意气风发的莘莘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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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17 17:16 | 只看该作者

南海会馆,康门弟子,济济一堂,笑语飞扬。

康有为坐在大厅的上首,脸上洋溢着喜气。

梁启超兴奋地说:“自皇上颁布‘明定国是诏’以来,天下振奋!而维新的成绩,更是硕果累累!照这种情势下去,用不了多久,我们的富国自强梦就可以实现了!”

康有为也感慨地说:“这都是因为我们遇上了一位好皇上!没见皇上之前,我从传言中,只道皇上真个是懦弱封闭,俯仰由人。待君臣相见并一番深谈后,我才知道皇上不但是天纵英明,而且思虑高远,意志坚强。那一片忧国忧民之心,更是令人感动!你们看从变法伊始到现在,每天从大内发出的上喻都达一两件,这可是本朝从来未有过的啊!”

梁启超:“皇上奋发图强,我们更应该竭尽心血。不过新政来源,几乎全部出于我们手中,这确是能让人引以为自豪的!”

康有为:“对了,我们一定要抓住大好时机,扩大影响,让我们的维新学说成为天下的指导!”

梁启超:“可不服气的也大有人在啊!”

康有为皱起眉头,“卓如你提醒了我,越是顺利,我们越不能掉以轻心!要注意有没有人阻挠新政,搞我们的鬼!”

一个弟子马上接话道:“怎么没有?礼部尚书许应骙就是一个!”

康有为浑身一机灵,忙问:“许应骙!他怎么啦?”

弟子:“皇上已下达了在科举中要开设‘经济特科’的圣旨,可许应骙却公开在礼部大堂上叫嚷‘开设经济特科无益!’,对圣旨心怀不满……”

康有为:“还有吗?”

弟子:“学生暂且就知道这一条……”

康有为:“这一条也就够了!杀鸡吓猴,就拿礼部开刀!”

他咬着牙说,“礼部满、汉两个尚书,满人怀塔布,汉人许应骙,都不是好东西!这个许应骙,说起来还是我的同乡,可当年我三番五次拜谒他,他都拒之不见,好像生来就要和我做对头。和我做对头不要紧,和新政做对头我就饶不了他!卓如!”

梁启超:“在!”

康有为:“你把御史杨锐找来,让他上折子,参倒许应骙!”

……

勤政殿,气氛紧张。

光绪沉着脸端坐在龙椅上。

文武大臣们一个个提心吊胆注视着眼前的争斗。

礼部尚书许应骙气得脸色煞白,嘴唇哆嗦,面对着弹劾他的杨锐。

杨锐激烈地指责着他说:“你在礼部大堂公开叫嚷‘经济科无益’,难道你不知道开设经济科是皇上的旨意吗?皇上担心经济方面的人才太少,所以想着怎样培养这方面的人才,而你许应骙却嫌经济方面的人才太多,所以想方设法遏制他们,你这样和皇上作对,究竟是何居心?还有,皇上颁布的各项新政,你都多方阻挠,这又是为了什么?”

许应骙身子颤抖着说:“你,你这是凭空捏造,血口喷人!”

光绪冷冷地说:“你说他凭空捏造,那你就明白回奏,究竟有没有这回事?”

许应骙跪下,叩了个头,直起身子,说:“回奏圣上,开设经济特科,是臣与李鸿章等人很早的时候就议定了,再请示皇上批准的。如臣有异议,可以当时就提出,怎么会是臣请求皇上批准的事情,皇上批准以后,臣又来反对呢?此其一。其二,说臣对皇上颁布的各项新政,多方阻挠,可他杨锐忘了,最近下达的所有新政改革明谕,除了经济特科一事,都不属礼部所管,臣就是想阻挠,也够不着哇!”

他此言一出,大臣中有人竟忍俊不禁,吃吃笑出声来,大殿里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许多。

光绪脸上有些下不来,又不便发作,只得逼问一句:“这么说,你许应骙是一点错处也没有了?”

许应骙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光绪对杨锐他们的偏袒之意,不禁委屈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冲动地说:“臣当然有错处!杨锐的折子是代康有为递的,而臣错就错在当初不该得罪康有为,说他从年轻的时候就品行不端,鄙夷他的为人!”

光绪极力抑制着自己,语气尽量缓和地说:“你这是批评朕用人失察吗?”

许应骙叩头道:“臣不敢,臣绝无此意!臣只是觉得康有为他们不该将个人意气带到庙堂之上来。臣自问数十年来,讲求西法,物通人才,是坚决主张维新变法的。如果这样还不能见容于人,那么臣只有请求圣上开恩,让臣辞去这礼部尚书之职,回广东老家去!”

杨锐在一旁大声呵斥道:“许应骙,你想要挟皇上么?”

光绪连连冷笑道:“朕不怕他要挟!朕若是怕要挟的,也就不配坐在这里了!”说着,一指许应骙,愤怒地说,“朕就不相信,朕诏定天下,独独诏定不了你?”

大臣们没有想到光绪会如此愤怒,早吓得黑压压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吭。

许应骙:“臣触怒天颜,罪该万死……”

他抬起头来,已是满面泪水。

光绪见他这样子,心却软了,语气也和缓许多,“许应骙,你本来是个勤慎尽职的,却怎么糊涂了,生出这么多枝节来呢?也罢,这件事朕今儿个就不追究你了,但你以后不得再犯糊涂,更不得与新政、与康有为他们过不去,听见了吗?“

许应骙不敢再分辩,叩头道:“听见了,臣叩谢皇上不究之恩!”

一场风暴似乎被化解了……

散朝了,表情各异的大臣们纷纷从殿内走出来。

好些个大臣走在许应骙身边,以一个手势,一个眼神,表达对他的同情。

同为礼部尚书的满大臣怀塔布,怒视着杨锐几个人从面前经过,狠狠啐了一口!

杨锐站住,涨红着脸,就欲理论。整个礼部大堂乱成了一锅粥!

突然,在一旁叫骂着,指挥手下将刘光第往外拖的怀塔布眼睛望着门口,呆住了。

人们循着他的目光往门口望去,也呆住了!

光绪身后跟着两个太监,脸色铁青地走进来。

许应骙首先醒悟,连忙跪下道:“臣等恭迎圣上!”

怀塔布等所有的人也慌忙一齐跪下。

光绪板着脸,站在大堂中间,看着跪在他身边的满满一屋子大小官员,气得浑身颤抖问道:“这是礼部大堂呢,还是市井无赖的斗殴场所?”

怀塔布叩头道:“禀皇上,这都因刘光第咆哮堂署,无理取闹而引起!”

刘光第:“皇上……”

光绪摆手制止他,“你先不要说,朕早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回过头,他问怀塔布,“你说刘光第因何咆哮堂署?”

怀塔布心虚地说:“他……”

光绪冷笑道:“朕早有明谕,一体官民,皆可上书言事,任何人不得阻挠,可你们礼部堂官,却故意从中作梗!你们是不是以为朕软弱可欺?朕的话你们可以不听?你们是不是以为你们都是一二品大员,朕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如果那样,你们就错了,彻底错了!朕要明白告诉你们,告诉天下人,凡反对变法阻挠新政者,朕决不姑息!”

说着,他抬起头,大声道:“传朕旨意,着即革去怀塔布、许应骙等礼部六堂官职务,交部议处!刘光第忠勇可嘉,赏四品顶戴,为礼部主事。”

太监:“嗻!”

所有的人都被震慑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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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17 17:16 | 只看该作者

消息传到南海会馆,康有为喜形于色,“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他对梁启超和弟子们说:“罢黜礼部六堂官,是皇上自亲政以来第一次在重大事情上行使权柄,也是自宣布变法以来以霹雳手段给那些顽固守旧者当头一棒!沉舟侧畔千帆过,我们登入庙堂,号召天下的时候指日可待了!”

梁启超却有点担心,“不知太后将会如何反应?”

康有为:“她不是说过只要不动祖宗的牌位,一切都由皇上做主吗?自食其言,她得顾忌她在天下人前的面子。而且我觉得皇上此举既是在试探太后,也表明了他不甘受人制约,要做一代有为君主的决心和魄力,这是令我们欢欣鼓舞的呀!”

……

颐和园东门,大门紧闭。

怀塔布和他的妻子率府内家眷数十人,在门外跪了一片。

怀塔布和他的妻子都可怜兮兮地哭着。

颐和园乐寿堂,慈禧几乎是生气地对着李莲英说:“不见,就是不见!我早说过,不要大事小事,动不动就来找我。你们让我安安心心过几天消停日子好不好?”

大门开了,李莲英走出来。

怀塔布等人满怀希望地抬起头。

李莲英:“太后老佛爷懿旨:太后老佛爷说,‘不见,就是不见!我早说过,不要大事小事,动不动就来找我。你们让我安安心心过几天消停日子好不好?’”

怀塔布他们一听,哭得更厉害了。

……

军机处,铺炕和桌子上,奏折书信堆得像座小山。

光绪一件件翻看着,神情愈来愈激动,猛然,他将一份奏折往桌子上一拍,震怒地问道:“这么多好的奏折条陈,你们身为军机大臣,为什么不及时上奏?”

几位军机大臣讪讪的,谁也不吭声。

光绪更加恼怒,厉声道:“问你们话呢!”

军机大臣刚毅翻着眼白道:“人手少,忙不过来。”

光绪听了不禁冷笑道:“想占军机处这个位置,你们惟恐人多,办起事来,你们又说人手太少,朕倒要看看,你们对推行新政这样一味地搪塞拖延,到底打什么主意?”

刚毅说:“皇上这话臣不敢领受,皇上要推行新政,做臣子的只有遵旨照办,否则怀塔布他们就是前车之鉴,哪里还敢打什么主意?”

光绪愤怒了,指着刚毅道,“刚毅你不要太嚣张!朕知道你们对朕已是切齿的痛恨,但朕要正告你们,时至今日,朕早已不顾利害,誓死以殉社稷!”

当今天子说出这样决绝的话来,就是刚毅等再怎么有恃无恐,也不禁惶悚跪下,叩头道:“圣上息怒,臣等知罪了!”

光绪余怒未息,继续道:“你们既然不肯办事,那好,朕要肯办事的来!”

风雨交加。摇曳的烛光下,光绪奋笔疾书:

“御史杨锐、礼部主事刘光第、内阁候补中书林旭、江苏候补知府谭嗣同均着赏加四品卿衔,在军机章京上行走,参预新政事宜。”

殿外,雷声隆隆,那雨下得昏天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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