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凭海临风 于 2018-12-7 16:04 编辑
炊烟渐淡 母亲渐远
母亲一人在家,无人照应,脑子糊涂时,到了邻居门前,还是跑到人家的房屋里,不知道自家就在傍边数米。
听说有老人老年痴呆,外出后再没有回家,我十分担心。买了一只比火柴盒还小的定位器,装在蓝色卡通机器猫套子里,用细绳穿好,挂在母亲脖子上。为防止母亲扔掉,把她十分看重的钥匙穿在一起,这样,母亲早晚都小心翼翼地把机器猫和钥匙揣在衣服里。母亲哪里知道那里面有一个定位器,无论她在哪里,我打开手机就知道母亲在哪里。
父亲临走前留话,把母亲送到养老院,我却不忍。春节后,在众亲友的劝说下,我同意了。去时恰巧大雪霏霏,在寒风里,我把母亲送到养老院。去时母亲显得很高兴,有一个多年的乡下邻居也在里面。有个伴儿,谈笑之间住下了,可是不久养老院打来电话,请我将母亲领回家。
母亲得了阿尔茨海默症。眼前事过目即忘,往事记得清清楚楚,还有不停地自言自语。晚上母亲在床上自言自语,严重影响了同宿舍老人的休息。半夜起床后,爬到其他人的床上,吓得人家赶紧让开来。白天母亲常往竹园里钻,因为老家门前有片竹园,可能她想,找到竹园,就找到家了。没有办法,我把母亲接回乡下。
老家是很普通的七架梁瓦房,是1982年砌的。前院有两间厨房。后院有两平房,母亲在后面。我住在中间的房屋里,晚上,母亲没有完整的睡眠。严重时,每隔约2小时就起来一趟,总把我在梦中吵醒。我请了保姆,自己搬到城里住,保姆只干了28天,坚快地离开,说晚上没有觉睡。从此我白天上班,晚上陪我妈在乡下。
半夜,有时听到厨房里锅碗瓢盆丁当乱响……一声叹息,为了照顾我小时候上学,我女儿上学,母亲总在黑夜里起床,烧早饭,现在母亲脑子糊了,这个习惯还没忘,一睁眼就想到厨房来。其实母亲电饭煲都记不得怎么插电了。我也懒得起床了。
半夜,有时听到母亲喊着我女儿的名字,去开前院大门,我一骨碌爬起来,怕半夜跑出去,到哪里找?--那个定位器晚上是除下来的。我朝母亲说,没有回来,母亲说我心黑,对孙女不闻不问。我连哄带拉,将母亲送到后院的房子里。有时两小时后,又重复一遍。
半夜,有时听到母亲来敲我的房门,说闯祸了,有人在骂她。我也感到累了,只要不跑出去,我也不愿起床了。
为不让母亲在半夜里跑到前院。我将后院的门锁好,半夜母亲在后院又吵又闹,说要拿砖头砸门,我急了,抓起一份报纸。开了门,我厉声说,你看看才2点,你起来干什么,我右手拿起着报纸,往我左手上打,打得啪啪作响,把母亲吓了回去。母亲边退边委屈地说,老的叫她起床烧早饭,小的不让她起床,没法过了。我回屋后,叹叹气,迷迷糊糊到天明。吃早饭时,隔壁叔叔过来,小心地问我,昨晚你打你妈了,我说我怎么舍得那?我自己打自己的!
在大家的关心下,邻居李大妈同意白天照顾我母亲,母亲一日三餐不愁了,也有伴了。
为了母亲的睡眠,我将母亲又带到医院,医生加大西药量,又开了中成药。 母亲吃后稍稍有点效果。
天气转暧,我坚持每天晚上快走。也将母亲哄着外出走走,李大妈陪我妈在后慢跑,慢慢加码,母亲每次回来后,喊跑不动,我暗暗地笑了。晚上李大妈临走时,将门从外面锁上,母亲半夜起床的次数明显减少了,即使跑到前院,我也不担心了,因为我知道母亲根本出不去。
母亲早晨喝小米粥、黑米粥、晚上跑步,后来又两次住院治疗,身体渐好,但大脑还那样。我喜欢淘宝,拆的包装盒,母亲都当成宝,收到后面屋子里。夏天到了,院子里杂草多了,母亲拿着小锹,坐在小凳上,一锹一锹认真铲。小院子地面铲得干干净净,不仅杂草,今年栽的一棵海棠,桃树、两棵芭蕉也铲了。
后屋的包装盒、晒干的杂草越来越多。下班后,我说后面有个锅灶,正好用这些杂物烧开水。李大妈把有点锈的铁锅洗了又洗,装满水,又把灶台抹了又抹。我划了一根火柴,将杂草引燃,草开始冒着烟,火苗渐大、温和地亮了,扔进锅膛里面,锅膛里燃起一团团阳光般的火光,火焰闪动,劈劈啪啪轻响,向我涌来,转瞬又拐向烟囱,化为缕缕炊烟。炉火照亮着我的脸庞,温暖了我的心,记不清小时候多少次寒冷、炎热的清晨,母亲用这样的锅灶烧早饭。
水咕噜咕噜地响了,锅盖边冒着丝丝热气,锅膛里的火慢慢小了。 炊烟渐淡,母亲渐老,陪母亲的日子不会永远,但愿能多一天就多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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