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婴宁 于 2018-11-21 09:34 编辑
整理过冬的衣物,翻腾出一双儿子的棉拖鞋,是几年前母亲亲手做的。鞋底已然不是儿时的千层底,泡沫底,厚厚的,与小时的手工棉鞋比,少了那份厚重和笨拙,穿在脚上又轻又软。当时母亲做了两双,一双给儿子,另一双是给我的。我怕冷,即使在有暖气的屋子里,棉拖鞋也是必备的。儿子活泼好动,穿不住,故被我收了起来,时间长了,竟忘了放在哪里了。
家里的拖鞋其实好几双,但那两年我一直穿着母亲亲手做的拖鞋。母亲上了年纪,早已经不再象当年在煤油灯下为一家人纳鞋底做鞋子了。母亲赋闲在家,长冬漫漫,只是闲了时偶尔做上一两双。商场的商品琳琅满目,几乎没有买不到的东西。用母亲的话讲,买的鞋子是样子货,好看不耐穿,鞋底是橡胶底,又硬还有味,自己做的实惠又暖和。
从小到大,不知穿过多少双母亲手工做的布鞋,单鞋、棉鞋,每一双都是母亲一针一针制作出来的。相信每个人都是穿着自己母亲亲手做的鞋子长大的吧。那时物质匮乏,吃穿用度大部分要靠自家,那些纯手工的用品大部分出自每一位母亲之手。
母亲做鞋子的过程,我目睹了十几年,每一道工序了然于心。很费时,费力,考验人的耐力,更能看出身为一个当家女人的巧与拙。儿时的记忆中,每到严寒来临时,赋闲的母亲空暇时手里总会拿只鞋底在纳,有时是一个人,更多的时候是几位同龄的婶娘们凑在一起,拉着家常,聊着生计,随着一双双精致的鞋子在她们手下完成,漫长的一冬转眼便到了岁尾,年节便在眼前。鞋子,是每一个家庭成员的新年礼物,穿着它,开始新的一年的路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儿时的冬夜,漫长而寒冷,睡醒一觉,睁着惺忪的睡眼,还能恍惚看到母亲守着油灯在为我们缝衣纳鞋。油灯下,母亲的身影映得长长地,让人感觉踏实而温暖。迷糊中再次睡去,浑然不知母亲做活计到几更天,再醒来时,外面已然天亮。而母亲则又忙着开始在灶间准备一家人的早饭了。后来,电灯取代了昏暗的油灯,而母亲也终于可以在明亮的灯光下从容地操劳家中的一切。再后来,市场上各式各样的鞋子开始出现,漂亮而时尚,而母亲们也解放了出来。但她们那双操劳的双手,却没那么容易恢复细嫩白皙。那一辈的母亲们,有几个能够养尊处优?我曾注意过母亲的手,由于常年里里外外,一双手粗砺而坚硬,与诗书中的那些葱白的玉手无法相比,但就是这样的一双手,却挽起了一家人的生活,将一家的生计打理得温馨踏实。
我穿着母亲做的鞋子长大,穿着它,在田野里飞跑嬉戏,穿着它,走向课堂,走出村子,走向县城,走向外面的世界。 这一走,是十几年的时光,当那些精美漂亮的皮鞋运动鞋代替了母亲的布鞋,岁月也悄然爬上了母亲的额头染白了她的双鬓。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岁月终没有放过我们所有人,母亲,老了!
时代在变,岁月在变,但亲情不变!在母亲心里始终装着儿女,恨不得倾尽所有。母亲做这双鞋子的时候,眼睛已经花了,之前那双明亮的眼睛,连穿针引线都有点吃力,却接连着做了好几双拖鞋。手工布鞋,是属于那个时代的符号,如今再没人拿出耐心去费时费力地去做了,商场里虽也有各式鞋面漂亮精美的布鞋,但底子却是泛着浓重刺鼻味的橡胶底。穿着的感觉也截然不同,穿不出当初那份温暖。也帮母亲购买过鞋子,但彼时,竟然不清楚母亲的尺码,那一刻觉得好愧疚。
走在城市坚硬的路面上,脚上的鞋子也是与之般配的各种软硬皮质,时光就这么一去不复返。可我清楚,不管脚上的鞋子怎么变,但始终走不出母亲的视线和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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