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曼殊 于 2017-2-22 12:09 编辑
天边滚过一阵阵沉闷的雷声,风扯着雨幕席卷了湖边的亭台楼阁,公子踉跄地登上马车,书僮紧紧地跟着,命车夫赶往收容莲儿的青楼。 面对失魂落魄、衣衫淋漓的公子,鸨母的眼神不安地游离,昔日温文而雅的公子终于冲破了书生固有的儒风,他疯狂地摇着鸨母的肩,嘶声问:“莲儿呢?我问你,莲儿呢?” 鸨母胆怯地抽回几乎被捏碎的肩,瑟瑟缩缩地说:“她送来的当天,就……投湖了……” 许久许久,公子傻傻地站着,许久许久,他木然地转身一点点向门外游动,刚刚迈出那幢飘摇着轻笑浅唱、灯红酒绿的楼房,整个人便像被抽走了骨骼一般软软地栽倒在地…… 被冷风携持的深秋,荒凉了一池的莲叶。池边寂寞的凉亭站在雨里珠珠串串地滴落着初冬的眼泪。亭边蜿蜒着窄窄的石阶,那是通往山顶庙宇的小路,一个苍老的妇人三步一叩首地层层爬上去。没有人能拦得住她,即使拦住了她的脚步,也拦不住她的懊悔和悲伤。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老夫人的儿子在考取功名当天突然昏迷不醒,性命犹如横在利刃上的游丝,一碰即逝。喜与悲的无情变换垮掉了两个老人全部的意志。他们几乎散尽家财寻遍名医,也没有丝毫进展。绝望里,老夫人每天三叩九拜地爬到山顶的庙宇去烧香,求菩萨原谅她的过错,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偿还儿子失去的一切。
整整四十九天了,公子面容枯槁,气息奄奄。几近崩溃的老夫人伏在求佛的台阶上嚎啕大哭。冷雨不急不缓地滴落,湿透了老夫人枯瘦的身形。她暗下决心,如果儿子不醒她也断不会留在这世上。
“夫人。”
一个嘤嘤细细的声音传来,老夫人愕然看见一个俊俏的白衣女子正为她撑着伞。她一把扯过姑娘揽进怀里,像落水人抱住赖以求生的木筏:“莲儿,我救命的莲儿。” 女子轻轻一笑,说:夫人,我不是莲儿,可我知道莲儿在哪儿。
•尾声•
春,悄悄地来了,她路过的每一寸土地都会留下芳菲的印迹。白莲簇拥着风儿裹着花香袭满了池边豪华的宅院,送了日落,迎了星来。亭廊深处缱绻着暖暖的烛光,火红的纱帘上映着一对相偎相依的身影。
白狐远远地看着,一种说不清的滋味慢慢从心底浮出,化作晶莹的泪在眶中盈盈欲滴。
洞房花烛,是属于公子与莲儿的千年奇缘,而她能做的仍然和当初在菩萨身边一样,救一个人,度一份缘。
千载凡尘,三生轮回,她始终没能介入歌舞升平的世界去过常人的生活,只是一厢情愿地为虚幻的爱欠下了一支舞。
夜深了,月圆圆地爬上正空,如一面照进天庭的镜子。白狐在那里看见了圣洁的莲花池,也看见了属于自己的归宿。当初菩萨对她讲的话又一次萦绕在耳际:“我给你三年的期限。你记住,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凡尘千载,你将经历三生轮回,那时你自会懂得该要什么。”
洞房外幽谧的庭院中,白狐最后一次化作纤柔的白衣女子,慢慢展开飘缈的衣袂。洁白的披纱衬着桃红的长袖在空中划着美丽的弧,娇美的面容在旋转的舞姿里若隐若现。情不自禁地,两行清凉的眼泪悄悄从腮边滑落,寂然消失在人间的夜色中。
“公子,你看窗外,多像有人在跳舞,真美。”
“那是花影,莲儿。”
白狐走了,她默默地偿还了千年的承诺,演绎了一场没有观众的绝舞之后,还原成最初的灵童飘然离去。在俯视一份亲手弥合的姻缘时,有一份释然包围了她的心。她忽然懂得,世间有一种爱,叫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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