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一株断草 于 2016-5-12 15:08 编辑
赵老爷子和我家住在一个大院里。
赵老爷子知道我学的是美术系。他总是喜欢到我的房间看着我绘画。有几次，我总是觉得他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可是到了嘴边，他有把话咽了回去。他想对我说什么呢？
有一次，我路过他家门前，正好看到他在门前的树下静静的闭目养神。我没有打扰他，赶紧走过去。谁想到，他却在背后叫住了我。
小子，过来。你看到我不啃一声就想溜。
我赶紧折回来说，你看，老爷子，你不是正在睡觉嘛。我怎么干惊扰你老人家。
他拿起身边放着的那根拐杖。
我想不至于吧，就这就要打我？他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石墩，说你坐下，老子有话问你。
哟，聆听你老的教诲，我巴不得呢。
听了我说的话，老爷子好像是很受用，点点头。
我说，什么时候你帮我画上一张画怎么样？
现在？
不，哪天我去你那里。
赵老爷子是三八干部。我小时候时常的听他讲那些革命故事。讲着讲着，我会突然看到他的脸上有泪水流出。在他那张苍老的脸上从邹文处流下来。
我想，他一定是想起了那些牺牲了的战友。
赵老爷子很喜欢种花。
他家的前后，他总是种了很多的花，特别是月季。他说，月季每个月都会开放，不像有些花，很有季节性。
老爷子还有个习惯，他喜欢坐在树的旁边，就那么闭着眼望着太阳。这是什么剧情？我有些迷惑。
有一天，我没事，也学着老爷子的样子坐在太阳光下，闭着眼。阳光照在我的眼皮上，有股子暖暖的感觉。透过眼皮，我感受到了从天上射下来的光线在我的眼皮下形成了一片的红晕。
那是血液在眼皮下流动时留下的影子。
这一片眼晕带给我一种奇妙的幻觉。难不成老爷子也在享受这种奇妙的感受不成？我自问。
一天，赵老爷子来到了我的房间。
老爷子问我，你会看着画，你能不能根据我说的人物来画？
老爷子，你这是给我出难题。临摹还行，不过根据你说的人物画，难度大，看我能试试。
老爷子颤颤巍巍的从兜里拿出一支烟，然后，递给我一直。
老爷子，吸你的烟？
小子，你要是给老子画好了，送你一条好烟。
一言为定？
老子可是吐口涂抹砸个坑的爷们。
赵老爷子原来是让我给他画个女人。他告诉我，这个女人一直在他的心里。老爷子说他之所以喜欢种花，也是为了这个女人。他是在纪念她。也是同过花来怀念她。我拿着画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会是你以前老家的什么女人吧。我想。
我知道，这些老干部们，以前在出来革命时，一般家里都存在着这样的一个女人。
老爷子摇了摇头。
他给我讲述了这么一个故事。他望着我墙上订的那些画，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猛地发现老爷子此时的眼睛恍惚的迷离。
她牺牲了。
我后悔啊。如果我要是不让她去的话，她也不会牺牲。那一刻，我真的很想一枪打死自己。
那是淮海战役接近尾声的一仗。那时候，我是团长，那一天，我的团部在一个小山包上。她是我们团里的卫生员。这个姑娘一天到晚欢快的像是一只小鹿，走到哪都能听到她的歌声。
以前驻扎在老乡家，她都会把我住的地方打扫的干干净净。那时，我很喜欢她。说真的，从内心里我很爱她。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欢我，但我就是爱她。团里的战士和干部们都看出来了，对她都是毕恭毕敬的。
她很喜欢花。没到了一个地方，都首先要找些花草什么的放在自己的房间。我们指挥部，她也总是採些野花放在板子上。那花，就好像是清醒剂似的，我的脑子特别的好使。每当我闻到花的芳香，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那一仗打的太残酷了。
漫山遍野躺着的都是我们战士和敌人的尸体。战斗结束，战士们都在打扫战场。她从指挥部跑出去。那时，我也跟着出去站在山包上向远方瞭望。她像小鹿似的从一旁跑到了我的身旁，她指着山坡下的某个地方对我说，团长，你看那里有一朵小花。我去把它採来。
我身边站着的警卫员笑着说，团长，她是给你摘的。
我拍了一下警卫员的脑门，说小鬼，你的嘴不能闲一会。
我看到她窈窕的身躯扭着跑到了野花前。她摘下花，扭过头对着我莞尔一笑，又把花放在鼻子下闻闻。
就在她一转身时，一声枪响，她的身体扭动了几下，她是想站稳。我看到一滩血从她的胸口冒出来。她双手向上举了举，那朵小花慢慢的掉在了地上。我狂叫了一声，几个战士迅速的提着枪冲了过去。从敌人的尸体堆里抓出来刚才那个打枪的家伙。战士把他提到了我的面前。
我把她从战士的怀里接过来她的躯体。我喊着她的名字。她紧闭着眼睛。一丝的血从她的嘴里流注。我把她慢慢的放在地上，我猛地扭过身，从战士的手里夺过一把大刀。我一刀砍下了这个家伙的脑袋。
我蹲在地上给她整理了一下乱了的头发。
这时候，战士们已经押着几个俘虏走过来了。我站起来对战士们，一个不留都给我挑了。那一次杀俘虏，组织上给了我个处分，降了我的职。
我后悔啊，如果要是能用我的生命换会她，我宁愿去死。
老爷子深深的吸了口烟。屋里好静。
第二天，太阳出来时，我仰头望着太阳光，我仿佛一下明白了老爷子为什么总是面对着阳光了。
她在他的眼里，像是一朵盛开的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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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5-11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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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5-12 09:3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