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雪夜听风 于 2015-8-27 14:18 编辑
小时候觉得自己生活的这个院子太小，总是以为在大地方才会有我想要生活。
这种朦胧而模糊的意识，随着岁月的增长在一定的时段变得格外强烈。
如果那是记忆的全部，我对于小时候的记忆就是自己跟父母兄弟姐妹们生活的那个院子。其实，说院子也并不完全准确。我小时候生活居住的那幢楼，因为被四周非常奇怪的建筑、地形所包围，时间一长就自然形成了一个院落。
那是一幢三层建筑的筒子楼，红砖、预制板覆盖的屋顶，夏季室内非常闷热，冬天又出奇地寒冷。这幢楼房的正面是一排低矮的用油毡盖顶的平房，这排平房的背后，是一道比平房顶还要高的用灰砖头砌的围墙，围墙内就是镇上的粮站，也是一个重点的防火单位。
楼房的右手边呢，是一处由两家镇居民修建的青瓦平房，穿斗结构、大斜屋面，背靠背的，最右手角的那家与这户居民平房的围墙形成一个狭窄的通道，通道旁边砌着一道保坎，自然形成了一条小路，那是喜欢抄近道的人去镇上的一个便宜的选择。
而楼房的最左手边呢，是一条马路。隔着马路就是镇副食品站，地形像汉字的凹，在这个凹字形的底部是一条堰沟。
楼房的背后呢，又是一幢同样设计的楼房，中间的空地被两边住在一楼的人家开垦出来，种上果树，并且还用篾栅栏给隔离起来，形成自家的菜地。
唯一让我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从我们住在三楼的最左手边那户人家，还预了一口类似天井的出口，搭上梯子，就能爬上屋顶。因为周围的建筑、地形的限制，为了安全防小偷，我家所在的这幢楼房里的人，就把最左手至这幢楼房正对面靠左边的幼儿园食堂的墙壁利用起来，用电焊制作了钢花的栅栏，在栅栏中间位置制作了一道钢花大铁门，到了午夜就由住在一楼最左手边的那户人负责关门锁门。
所以，我喜欢爬上楼顶，就是因为在楼顶的空间宽敞，蓝天白云视线开阔，东边是农村的景象，田垅里生长着绿油油的玉米、爬满竹架的丝瓜、豇豆，架子下边生长的茄子、西红柿，远处的茅舍，在茅舍的周边又是一年四季生长的毛竹，婆娑摇曳，一群群的麻雀仿佛扯着漩涡似在天空自由飞翔，一会儿又纷纷落在茅舍前后左右的竹巅、树梢之上。西边呢，是叫西山的山脚下一排排高大的厂房，笔直的烟筒，特别是在钢水要出炉前，车间还会敲响一阵钟声，回荡在大地的上空。 我还喜欢听这人工敲响的钟声。
我每隔三、五天就爱爬上楼顶，坐在楼顶上，望着这个小盆地周边的山峦，看到西边的山巍峨耸立，北边的山高大陡峭，南边则是一片丘陵延绵起伏，东边稍为要远一些，那是隔涪江的丘陵，敞开着由低部至高处，根据季节的不同，种植着麦子、水稻，还有大片的油菜花。每到春天的时节，油菜花开的时候，东边的丘陵与南边的丘陵便呈现出一大片油菜花的色块，无边无际。那时的天空真蓝，蓝得几乎没有一丝污染一样，只有到了钢水出炉的时候，高大的烟筒内会冒出一阵赭色的烟雾，但，随着烟雾的上升很快也消失在蔚蓝色的苍穹深处。
小时候的我也不太合群。
虽说并不太明白由于地理条件的限制，譬如楼下没有宽敞的像草原一样的地方，没有让我可以驰骋撒野的环境，到处仿佛都有监视的眼睛，稍有不良出轨之举，立马就要遭受应有的惩罚。
幻想对于我或许就是这般的潜移默化。
到了少年时期，十二、三岁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生活的天地是太狭小了。
以至于我渐渐开始讨厌这个小地方。
讨厌这个地方的举动就是夏季跑到涪江清澈而凉爽的江水中凫水，希望自己能够随波逐流，沿着这条江水把自己带到很远的地方。在那个地方，任何人都不认识，我也不认识任何人。可是，畅想的美感却时常又被一阵莫名的恐惧所替代，游到半路，大约不超过一华里时，赶紧从江水中爬上岸，坐在沙滩里，开始羡慕起天上飘浮的云彩，幻想要是自己能够有一双翅膀该多好，即或没有翅膀，如果能够像天空里的云彩，自由自在，可以飘荡到任何自己想要到达的地方。
后来，在上大学时似乎明白，只有好生读书，才能像少时幻想的云朵一样。
概念当中青藏高原该是一块多么大的地方。
在自己的青年时代，我来到了青藏高原。
不料，却被分配到了一个比原来生活的城镇更小的地方。
但在当地人的眼中，我可是从大地方来的人。因为是从大地方来的，是见过世面的人，因而，说话、穿着打扮、举止投足就很洋气。
至今我都没搞明白洋气是指的什么？
大地方，在许多人的心目中应该是指像北京、上海这样的国际大都会。总是以为在那样的大地方自己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我也到过像那样的大地方，或许是太现代化了的缘故，居然产生不适应的“晕城”之感。因为从小到大，没有城市生活的经验，读大学那四年现代化才起步，许多城市还没有高速公路、高铁、地铁此类现代化的交通设施，就是坐飞机也是要有县团级身份的人才有资格。
所以，也就缺乏关于城市生活的记忆。
命中注定，我是要在高原一隅消磨自己的这一生时光。不论好坏，我一直认为，一个人只有盖棺的时候，或许才有好坏的定论。
至少我还是实现了部分的童年梦想，那就是当自己身处大草原的时候，我觉得草原虽说没有大海宽广，但对于我们的视野而言也是足够的宽广。当我站在一个叫热当和热尔大草原上时，至少肉眼看不穿，我看见了遥远的地平线，平坦无余的大草原，我想起了童年撒野的幻想时，内心尽管有着冲动，想从公路坎跳下去撒欢滚动。
从小地方走向小地方，转眼就是几十年的光阴流逝。
岁月磨蚀的或许是我的青春，但，在我的内心却是无比地宽广了起来。
也曾站在雪山之巅，在人们叫作离天最近的地方，我看见的天空依然像童年在那个院子的楼房顶看见的天空一样，仍然能够带给我无边的幻想。
是的。幻想是我文字的源泉与支撑。
在历史的天空下，大地在发生着巨变，在青藏高原的山山水水之间，我曾穿行于风暴的草原、暴雨的峡谷、暴雪的夜晚，那是生命赐予我的广大与富有。
常常听到这样的话，某人官越作越大了，人却越作越小了。或者某人钱越来越多了，人却越来越陌生了。
大地方有大地方的好，也有大地方的烦恼。
小地方自有着小地方的快乐，也小地方的局限性。
当我的身影一次次出现了那些偏远的小地方、小村落的时候，当我开始梳理这些小地方的历史的时候，我突然觉得那仿佛是黑夜中出现了一道生命的亮光。
穿越历史的天空，每一处村落先民的身影闪现在我的神思中、文字笔下的时候，我觉得从一个小地方正在走向一个宽广的大地方。
2015.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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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26 1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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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26 15:00
楼主
好了，
发表于 2015-8-26 16:03
能适当使字体大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