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乐 于 2015-6-6 01:14 编辑
——㳺黄鹤楼重读崔颢《登黄鹤楼》
黄鹤楼位于武昌长江边的蛇山,是我国古今最负盛名的楼阁之一。说它是古代名楼,因为它古,历史悠久,从三国孙权始建至今已近二千年,历代文人墨客多在此凭栏望江赋诗作文,留下了不少烩炙人口的千古名篇;说它是当今名楼,因为它新,在近二千年的风雨中,多次毁建,最后一次毁于再上个世纪的末叶,过了近一百年,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才用现代钢筋混凝土仿木技术重建,重檐飞棱形制如古,规模气势涣然一新,为历代所莫及。中外游客慕名而纷至沓来。 当我们进入黄鹤楼公园,顺荷花池边的游览小徑,转上十几级石阶后,就看到山边有个带亭阁草坪的宽敞场地,一幅十分精美生动的大型石刻浮雕《崔颢题诗图》,就牢固地嵌附在山壁上,旁边还有一组米芾拜石雕塑。 尽管米芾拜石雕塑也十分生动,但我第一眼还是被那《崔颢题诗图》中崔颢《登黄鹤楼》全诗的刻字吸引住了。行草体,揮写自如,气势恢宏,逎劲老道,神韵天成,这是一幅完美无瑕、难出其右的顶级书法作品,我的目光掠到落款处,想看看这是谁写的,然而空空如,除诗人崔颢的名字外,没有书写人名字。正当我感到失落时,见旁边立有木牌的介绍,走近一看才知道这是当今名家沈鹏老先生的手筆。刻工又是从四川专聘的高手,难怪有如此传神之作。后来我又在公园内的诗碑游廊里看到沈老另写的一块同样内容的长方型竖碑,字迹犹然,神韵稍逊;在奉节白帝城中我还看到沈老以杜甫《八阵图》为内容书写的诗碑,同属上乘之作,然也逊于此。看来此幅作品乃沈鹏老先生的神来之笔,十分难得,真不虚此行矣。名家也并非篇篇都是得意之作。据传王羲之写出《兰亭序》后,非常满意,应人所请又反复写了多份,然而没有一份有原先的神韵。名家作品不容易得到,而名家的得意之作则更是难得也。 崔颢《登黄鹤楼》是烩炙人口的千古名篇,也要有沈老这样的精谌书法才能匹配。 黄鹤楼是驰名中外的古今名楼,因有崔颢这首名诗而更富有文化内涵,亦因有沈鹏老先生的神来之笔更加熠熠生輝。 这首诗我年轻时已经读过,今天在黄鹤楼再读它,更有親切之感: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还,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溪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头四句能让人一口气读下来,毫无阻滞,就像长江流水,一泄千里。虽然黄鹤一词重复了三次,然而一点都不会使人產生滞重之感。第一句的黄鹤,是指鸟,前人骑着升仙的鹤鸟;第二句的黄鹤,是指楼,是建在江边的阁楼的楼名;第三句黄鹤,是人与鸟的合体,既指鹤鸟也指骑着这鹤鸟的仙人。字面相同而含义迥新。第四句的视野还是顺着第三句,仙人骑鹤向天上飘缈而去不再回来,那天边只留下了千百年来悠然而在的白云,诗人空落之感油然而生。这四句其气势之贯通,语言之奔放,使我想起前唐诗人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兮,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第五六两句是一对工整的对联,诗人把目光从白云深处收回来投向了眼前的景物。远处是阳光下一马平川的汉江平原,原野上郁郁青青的汉阳树历历在目,近处是长江中美丽的鹦鹉洲,洲上茂盛的水草,散发着清新的香气,这里的景色是这样的美好,但这不是我的家乡。于是最后两句就很自然地抒发出自己思乡的愁绪,太阳快落山了,我的家乡在何处呀,我极尽目力也看不到,看到的只是浩浩的江流在云烟下静静地流淌,这空濛的景色使我愁怅不已。 正当我在专心致志地欣尝这首诗时,身旁的游客一批又一批往来不停。带队的导游都会向他们介绍说,这是被历代文人尊为第一的著名诗篇。还说李白有次到黄鹤楼,正想提笔赋诗时,忽然看到壁上崔颢题的诗,他自感不能写出更髙超的诗句,于是自我出气地畄下首诗:“一手捶碎黄鹤楼,一脚踢翻鹦鹉洲,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然后搁筆而去。导游还振振有词地指着东侧一座亭阁说,这就是当时李白搁筆而去的亭阁,后人把它命名为搁筆亭。一个又一个的导游千人一语,重复着美好而相同的传说故事;一批又一批的游客万人同趣,享受着诱人而新颖的精神美味。由于这四句充满打油诗味道,朗朗上口,很好记,跟我一起来的两个小外孙女一下子就背下来了,离开诗碑步往黄鹤楼的路上,还在念小学的这两个小姑娘嘻嘻哈哈地,“一手”又“一脚"地诵读着,在她俩幼小的心灵中觉得很好玩。 至于这打油诗是否确为李白所写,在明眼人看来这是不用讨论的。关于“搁筆”与“捶踢”这宗公案,历史上倒是议论纷纷,无非是要证个谁是第一,服不服气问题,对此我不必再去拾人牙慧。其实“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等等都是烩炙人口的千古绝唱,何必争个高低呢,重要的是它们都为黄鹤楼提供了优秀的文化积淀,增加了黄鹤楼的历史輝煌。 我漫步跨进了黄鹤楼的门槛,正当我望着那盘绕而上的楼梯犹豫不决时,工作人员告诉说,我可以乘电梯。原来楼内有电梯专门对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开放。于是乎我一动不动直上顶楼,我仿佛也成了骑鹤上九天的仙人了。 出了电梯,我就径直步向楼边的游廊。听说黄鹤楼旧有对联曰:“对江楼阁参天立;全楚山河缩地来。”我放眼远眺,但目力所及,看不到全楚山河,只看到长江从天边依稀处远远地如一条带子般蜿蜒而来,晴川阁隔江相望,龟蛇两山依旧忠诚地守着大江两岸,数桥飞架南北,天堑已成历史词汇。阳光下,对面的汉阳依然是一马平川,连同武昌这边都是一片密密匝匝现代化的崭新楼房和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大马路,还有马路上蚂蚁搬家似的首尾相衔的車流。既看不到崔颢诗中历历的漢阳树,也看不到萋萋芳草,鹦鹉洲己移情别恋。凭栏眺望,我升不起“烟波江上使人愁”的慨叹。而眼前见到的城乡楼房建筑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倒令我不由自主地连想起了与崔颢同时代的杜甫在他茅屋里的昂首疾呼:“呜呼!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当年杜甫近乎乌托邦的幻想,在千年后的中华大地上已经差不多快成为现实图景了。最能恰切表达此时此刻心境的,非毛主席的《菩萨蛮·黄鹤楼》一词莫属,无人能出其右: 莽莽九派流中国, 沉沉一线穿南北。 烟雨莽苍苍, 龟蛇锁大江。 黄鹤知何去? 剩有游人处。 把酒酹滔滔, 心潮逐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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