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雪夜听风 于 2014-6-4 16:21 编辑
“你现别想去别的地方，你在的地方，就已经是天堂了。”
————姑娘的话
姑娘是我在心里这样叫她。
也是。回首这一生的时光，我抵达的这个地方，有山有水。
有山有水不稀奇，关键是还有蔚蓝色的天空，还有四季流转之间的枯荣转换，还有清澈的溪流，明净的湖水，清新的空气。就说眼下，到处都是高温天气，或者是暴雨带来的洪水。更别说阴霾的空气，匆忙的脚步。
姑娘是位睿智的女人。
她每天忙碌于自己的事业。姑且，把工作叫做事业吧。在许多人的心目中可不就把工作等同于了事业么？这也无可厚非。像许多这个年纪的女人一样，姑娘上有老，下有小。每天上班工作，下班辅导小孩，做一做家务，相夫教子。日子就是在这漫不经意之间催人渐老。
而文字则是我跟姑娘之间唯一的纽带。
从年轻时候起，我就因为喜欢文字，喜欢将自己漫无边际的幻想，用文字表达出来。或许表达的时间长了，如同一门手艺，总想把文字这活儿做得漂亮一点。漆工有漆工的道理，木匠也有木匠的想法。道理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有时，在文字中漫游得时间长了，就想去读到的文字所描写的那个世界里去走一走，看一看。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根据以往的经验，我每到一地，总是由不得自己要凭借依稀的文字记忆，试图找到当年的那场景或者是气息。然而，恕我直言，每每皆是失望时候居多。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那里还有记载中的情形呀。
譬如；就说这次进入白马河流域吧。心想，那里既不是所谓的风景名胜区，也不是闹市繁华之地。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峡谷。应当或许多少还有一些我想看到的所谓的原始与生态的东西吧。而且，在节假日，我肯定是不会去风景名胜古迹之地的。一句话；人满为患。那里是去看风景呀，完全是紧张的人满为患的挣扎，车挤路挤人挤。
还好。进入白马峪，除了当地因为放假带着老婆孩子一家人的几辆车，整个峡谷蜿蜒的乡间公路上，没有人流如织的场面，而是临白马河一路深入前行。
初入山口，谷宽河阔。河谷地带正是收割麦子和油菜籽的时节，在临河滩的田地间，当地几个中年妇女，三、两个五、六十岁左右的男人正在收割的收割，打捆的打捆，在烈日之下，他们的脸上流着油亮的汗珠。那应当是一幅久违的男耕女织的画面了。令我想起了画家米勒笔下的场景。
越往峡谷里边走，山势越加峻峭，峡谷也越来越局促，隔河相望，如同陕北民歌里唱着，“咱们见面容易，拉话话难。”山坡里大凡生长着槐树的地方，必是村庄的所在。从当地建筑可以看出，修着水泥房子人家应当算是殷实之家，这些房屋大都是墙高院深，大门紧闭，所以，也就无法看清楚里边的情形，只有间或在路坎之上的农村小卖部、小超市开着门，门边或者是柜台后边坐着一个中年妇女或边下棋、聊天的三、两个男人。 一路也没见白马人的踪影。只是在远远地山巅之上隐约可见白马人的木屋。
而公路两边的木屋一律则是两层，二楼晾晒着衣物及农作物。
底楼才是住宿的地方。许多一眼而过的院子显得零乱，到处堆放着杂物。
大约行了近二十公里，就是几乎可以在想像中能够一跳而过的狭窄的山涧，那里有座廊桥。临近停下，桥对岸是座巨大的岩石，岩石正对公路的岩底，是一座类似山神庙的小庙，在它下面右边的一处台地，是一座正在修建的观音庙，通过长镜头发现，庙里的观音菩萨还未上色。
奇怪的是在这座正在修建的寺庙外面，却是白马文化符号，一只夸张有些变形的白公鸡的雕塑。再看桥这边坡坎下的民居房顶，皆是在屋脊梁的中央放着一顶荷叶白色的毡帽。以示这里是白马人居住的民居。
下了台阶，走近廊桥，我不禁乐了。这座桥叫“康庄桥”，意思是康庄大道之意。有意思的是桥里边居然有四头毛驴正准备穿梭过桥，见到我们这一群陌生人，居然停驻不前，在桥里边乱叫不已。
公路一直是在入峪口后的右岸，一些512大地震重建后的民居勾上白马人服装上的镶边，整齐划一，倒也给了人一种文化保护的感觉。
我知道越往前行，可能会看不到心目中想要看到的东西了。
而我却在心里对那山巅之上的民居充满了神往与想像。
同行的大都是衣食无忧之士。当我试着说出想去爬山，去大山深处和高处时，遭到了他们一致的反对。没办法，集体观念在那里也是少数要服从多数。况且，这么毒的烈日之下，谁还愿意遇这份洋罪呢？
其实，我心里也明白，即便是我登上了山顶，也未必就能发现什么。
促使我这次白马河流域之行的原因很简单。
那就是在那个著名的摩天岭周围，方圆数百公里的范围，生活着一支叫白马人的族群。我上月先是从夺补河流域开始，沿着这方圆数百公里的大山峡谷，开始了我的文化之旅。说文化之旅仿佛有点自我贴金的味道。真正的起因是在今年的四月，因为一桩私事，我去了一个叫苗州的白马人山寨。整个山寨里居然只有三个妇女留守。一个正在房前屋后的自留地里劳作，另外两位妇女，在自己家院落内晒太阳，女儿或者是儿媳妇正陪着穿着白马服饰的老妈妈，俩人边聊天边做着针线活儿。
苗州村早已搬迁到了山脚下的移民新村。
是的。我是说在老寨子里，却只有三个妇女。
我问其中的一位妇女，青壮年和孩子们去了哪里？
回答是；青壮年都去山外面打工了，孩子们呢，去了寄宿制的学校。
空村。
这是我首先想到的第一个关键词。
接着，我又从职业习惯上进行了一番思考，那文化保护与传承呢？都成了空村了，没了人，谁来保护与传承。又靠什么来保护与传承呢？
关于白马人的记载最早出现在《汉书》或者是《后汉书》、《晋书〉里边，白马羌或者是氐羌。在今天的甘肃成县一带，白马大酋长杨帅成立了一个仇池国。因为四方扩张，搞得邻近部落鸡犬不宁，其它的部落首领自然要找一个说理的地方。于是，就上书朝廷，朝廷自然是各打五十大板，息事宁人。令杨首领退还侵占的土地和掠夺的财物。可是，经常这么闹，朝廷就震怒了，于是，派了一员大将将仇池国给灭了。
白马人翻山越岭分别来到了夺补河流域、白马河流域、白水江流域。历经千年的战火、风雨飘摇，成为人口仅存三万人的族群。2013年12月10日，央视10频道探索发现播放了一部记录片叫《东亚最古老的族群——白马人》。在片中提到了一个叫全球人类迁移基因研究计划。人类来自非洲这已经是有结论的。通过对白马人的基因研究，结论也是非常惊人的。大约是在四万年前，白马人是从非洲迁移而来的。
这就有意思了。
也就有了我追逐的理由。
姑且，不论白马人来自何方，单凭其人口少，居住地又是处于著名的民族走廊地带，也是非常值得关注和研究了。
果然，进入岷山山脉最东边的峡谷里，空气清新，植被茂盛。这里既是白马人世代居住的地方，也是中国岷山大熊猫研究基地。在白马河的源头地带，从大大小小生长着茂盛植物的沟壑间流来的溪水，清澈而透明。即使我在当地人的介绍中了解到，如果是在春节，白马人家家户户都会换节日的盛装，载歌载舞，那时，就非常热闹了。
然而，我沿着白马河一直走向了她的源头，还能看见丰茂的植被，清澈的河水，在心里已经是非常知足了。
不论是在白马峪的新寨，还是旧寨，皆是年老与年幼的人在留守着自己的家园。
答案跟我在苗州村、夺补河畔的厄里村时得到的回答一样。青壮年去了外面打工，孩子进了寄宿制学校。
在农耕文明与现代文明之间，不仅是白马人的心灵家园，还是其他民族的心灵家园，现在，只剩下了老人与孩子们留守着。望着老人坐在村口树下，那一脸茫然的神情，望着孩子们面对着我们这些外来者好奇而无邪的目光，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叫克里斯.詹克斯的英国人说的话：“文化一词的产生则源自耕作土地、养殖动物、培育植物的农业或园艺过程。文明描述的是一种静态，是一种成员关系和从属关系，是一种实现后就不会脱离的状态；文化则不同，它不是对某种状态的客观描述，而是对一种过程的隐喻，与其它问题的发生、变化，甚至也许还有变革息息相关。”
既然来临的已经来临，流逝的则一去不再返。
与其说是我冠冕堂皇的文化之旅，不如说是我的天性散漫更加恰当。
当我离开白马峡谷，回味着我与姑娘的对话时，我的天堂，不正是在这峰峰相连的偏僻的西部大山中么。 当那缕夕阳照亮了我恋恋不舍的目光时，我望着山地台阶状的梯田里，那些金黄色的麦穗，在河风轻轻地吹拂之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时，我的幻想中又出现了山巅之上的身影。
或许那是一个传说，一个神话。
或许隐喻之中，我看见了姑娘的脸庞，浮现着我熟悉的狡黠地笑容。
2014。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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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4 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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