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七芰珀
青葵情窦初开，爱上同桌莫连生。
青葵家在镇上开着旅社，生意还不错。莫连生的家却在偏远的山里。
从镇上坐两个小时的拖拉机到七里村，再走一个多小时的黄土山路便是田家洼，方圆不过三里的小山坳内，零星散落着十几户人家。山顶那栋乌黑破烂的两层小木屋就是莫连生的。
莫连生自幼丧母，父亲莫老根既当爹又当娘将他拉扯大，靠着养猪打零工供养他上学，日子过得十分紧巴。莫老根多次萌生续弦的念头，也由于家里太穷，没哪个女人愿意嫁入而作罢。
也许是几十年的鳏居生活太过清苦，莫老根养成了不安分的坏习惯，见到姑娘小媳妇便靠上去揩油。久而久之，村里的女人们对他如避蛇蝎。
青葵是个聪明灵秀的姑娘，织毛衣绣花纳鞋垫，样样出色，唯独对学习不上心。眼看即将初中毕业，要想顺利考进高中，几乎不太可能。
莫连生的成绩则是全年级数一数二的，进县一中不费吹灰之力。
青葵喜欢偷看莫连生，那张棱角分明鼻梁挺直的脸，怎么看怎么好看，虽然过于苍白的肤色显得营养不足，但更添一丝儒雅的书卷气。渐渐地，青葵的心上印满了莫连生的影子。
班主任对莫连生说：“青葵的成绩会拖班上后腿，以后你负责替她补习。”
莫连生惜字如金回了个“好”。
青葵按纳住狂喜，将心事紧紧掩藏，对补习老师莫连生恭敬有加。
青葵从家里带了午饭，瞧着莫连生从食堂端出千篇一律的二两米饭，半份豆芽，鼓足勇气道：“我带多了饭，你帮我吃点吧！”说完便将饭菜拨了一半到莫连生碗里，然后赶紧转移话题向他请教作业。
莫连生没机会拒绝，不知不觉吃完了饭菜。后来，他们之间便养成了默契，青葵分一半午餐给莫连生，两人边吃边讨论学习。可惜的是，虽然青葵拼命想要把学习搞好，依然还是没能考上高中，莫连生却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县一中。
青葵妈说：“女孩子读书没用，不如留在店里帮忙吧。”
青葵对学习早已不抱希望，欣然同意。
九月，莫连生扛着被褥上县里念高中。不久给青葵写了一封信，简单报告了一下学校的生活。信来信往，莫连生那颗青涩的心，在青葵的柔情下怦然而动，两人朦朦胧胧谈起了恋爱。
青葵知道莫连生家境贫寒，生怕他忍饥挨饿，时不时给他寄点零花钱。
莫连生碍于自尊推了几次，但聪明的青葵总能找到理由让他接受她的资助。莫连生暗暗发誓，一定要对这个美丽善良的女孩好一辈子。
莫连生上完高二，莫老根大病一场，一贫如洗的家再拿不出钱供养他，只好休学回家照顾父亲。
青葵依然爱着莫连生，趁莫连生到镇上赶集，拉着他去见了父母。
青葵妈说：“他的家在老山窝，你想嫁进去受苦吗？”
青葵爸是知道田家洼有多穷的，当场便气汹汹道：“你想嫁人想疯了？这小子家穷得揭不开锅，你要敢嫁他，我打断你的腿……”
青葵深陷爱河，哪听得进父母的话？在她心中，只要拥有莫连生的爱便拥有全世界，其它都是微不足道的。年轻的她也不知道什么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干脆悄悄跟着莫连生回了家。
莫连生的家比青葵想像中更破烂，然而她一点不在意，熟练地替他做起了家务。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朝夕相处，很快生米煮成了熟饭。耳鬓厮磨，甜甜蜜蜜过着他们的小日子。
没多久，青葵发现自己有了身孕。父母气得不再管她，结婚时也没出席。
青葵的儿子莫小清出世时，青葵刚过完十八岁生日。白白胖胖的小子给这个清贫的家带来了不少欢乐。青葵看着儿子可爱的笑脸，只觉心头溢满幸福。
莫连生初为人父，肩上多了一副重担，干活更卖劲了。为了供养儿子，莫连生决定南下打工，很快在一家不错的公司找到了工作。此时莫小清才两岁，照顾幼儿与公爹的责任全压在青葵身上。
莫老根每况愈下的身体，在青葵耐心照料下终于康复。又有精力满屯转悠，偷看大姑娘小媳妇。
莫连生熬完实习期转成正式工，薪水加倍，寄了两千块回家。
青葵高兴地买了两斤猪肉改善生活，儿子正在长身体，营养亏不得。
莫老根跛着脚，一脸狼狈踏进家门。
青葵冲上前关切问道：“爹，您这是怎么了？”
莫老根神色不太自然回道：“跌了一跤，不碍事。”
青葵没有多想，拿出一瓶红花油给莫老根擦伤，返身进灶间准备晚饭。
次日，青葵上屯口香嫂子家还米。
香嫂子神神秘秘四下瞧了瞧，凑到青葵耳边悄声道：“昨天你公公摸到杨寡妇家欲做那事，被杨寡妇打伤了腿。”
青葵怔住，“不会吧，我爹说是摔的。”
香嫂子满脸不屑撇撇嘴，好心提醒道：“青葵呀，如今连生不在家，你一个孤身女子，要小心那个老色鬼哟……”
青葵尴尬讪笑：“他是我爹呢！”
香嫂子嗔道：“你呀，太厚道了，嫂子是关心你。”
青葵感激地笑了笑，起身告辞，并没将香嫂子的话放在心上。
莫老根贼性不改，隔三差五便去杨寡妇家磨蹭，地里的活很少干，都扔给青葵。
日子流水似过去，莫连生已经两年没回家过年了。他的努力得到了回报，从一个车间杂工快速升成副主管，工资涨了两倍。之前不太接近他的女同事，也开始频频向他抛送秋波。
莫连生想起妻子的好，一次次强迫自己忽略心底的悸动，那股思念之后的寂寞如万蚁啃心，越发的强烈。
莫老根百般讨好杨寡妇，帮她挑水耕地，依然没能占到多少便宜，不过就是摸摸手捏捏胸，撩拨得他欲火大动却无处发泄，心里很是愤恨。
青葵握着谷耙在门前空坪上晒稻谷。劳累两个季节终于获得丰收，青葵的心情非常好，边翻动湿谷边哼着歌。随着身子晃动，丰满的胸脯也快要从薄薄的T恤衫里跳出来。
莫老根有点移不开眼了。瘦弱的青葵这两年出落得更加丰膄水灵。细腰翘臀，仿佛熟透的蜜桃。莫老根只觉得一股热气从下腹升起，羞愧的赶紧转身进屋……
青葵依旧早出晚归劳作，只有夜里卸下一身疲劳，才能有空想念远在他乡的丈夫。如潮的相思伴着淡淡苦涩，但看着逐渐宽裕的家，又多了一抹甜蜜。也许等赚到足够的钱，连生就不用出去打工了。到时上镇里买栋房子，做点小生意，儿子可以就近上学，生活一定会越过越好。想到未来，青葵便浑身充满干劲。
莫老根好似着了魔，脑子满是儿媳妇的影子，折磨得他既怕看到青葵，又渴望见到青葵。仅存的一丝道德告诉他，肖想儿媳妇是要遭天谴的，可又控制不住自己的邪念。
莫小清五岁，青葵送他到山下村小学上学。
孩子很懂事，也很聪明，小小年纪便知道帮青葵干活。总在青葵一脸疲惫踏进家门时，体贴地上前拉着青葵的手说：“妈妈你歇歇，我帮你洗脸。”
有天夜里，莫老根喝了点酒，不知怎么摸进了青葵的屋里。
青葵迷迷糊糊感觉有只手在揉她胸部，赶紧拉亮电灯，看到站在床前的莫老根失声惊叫：“爹，您要干什么？”
莫老根呆住，好一会才羞愧道：“我，我，我好像喝多了，你不要怪爹。”说完转身就跑。
青葵赶紧下床把门拴好，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随即安慰自己爹只是喝醉了，并非有意轻薄，羞愤的心才慢慢平复。
莫老根早出晚归躲了青葵几天，倒是青葵似乎忘了那夜的事，仍如平常般对他，莫老根松了一口气。
青葵趁着儿子放假，带他去镇上赶集，顺便探望父母。
这么多年过去，青葵爸妈也原谅了她，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又怎舍得真跟女儿断绝？
也许是前天下了点雨，黄土马路随处可见水坑。拖拉机摇摇晃晃前进。快到镇上时，一个颠簸翻到了路外边的坡下。
青葵在千均一发之际将儿子紧紧搂到怀里。莫小清毫发无伤，青葵却被拖拉机压住了腿，脑袋也被撞伤了，当场昏迷。离家几年的莫连生因此请假回家。瞧着病床上憔悴削瘦的妻子，莫连生的心充满了愧疚。
一场车祸给青葵留下了终生残疾，不仅腿上与额角有难看的大疤痕，右腿还瘸了，走路只能一拐一拐的。整个人瘦得一阵风便能吹跑，再也无法干重活。昔日美丽的容颜一去不复返。
莫连生久居大都市，有了更远的追求，不再只是赚点小钱养家糊口，早已萌生在大城市落地生根的念头。身边环肥燕瘦的美女，宛若风中乱花，渐渐迷了眼。每每忆起青葵残缺的丑样，再看看眼前一只只围着他转的花蝴蝶，心情便变得十分复杂。
青葵经过一段时间的黯淡，慢慢恢复往日干劲。这个家还要靠她支撑，儿子的未来还要她努力打拼。人残心不残，不该自暴自弃。
那个深秋的凉意来得比较早，白白的霜结在还未全枯的杂草上。冷风挟着寒意“嗖嗖”路过，如麦芒刮过脸颊，生疼生疼。
莫老根趁着酒意再次闯进青葵房间，强行将青葵按倒在床上。
青葵边奋力挣扎边羞愤大叫：“爹，您要干什么？我是您儿媳妇啊！”
莫老根早被邪念冲昏头脑，哪还听得见青葵的话？疯了似撕扯青葵衣服，非要达到自己目的。
莫小清听见母亲叫声匆匆跑进房内，七岁的他以为爷爷要揍妈妈，急得冲上去拽莫老根的胳膊，“坏爷爷，不许欺负妈妈！”
莫老根红了眼，一把拎起孙子推到门外，反手拴上房门，任由莫小清拍门喊叫。
青葵腿有残疾，根本敌不过莫老根。不管她是拼命反抗，还是凄厉哭求，莫老根都无动于衷，发泄完兽欲才离去。
莫小清冲进屋，看着床上花容惨淡的母亲，扑进青葵怀里放声大哭。
青葵呆呆注视儿子一会，随即抱着儿子痛哭，汹涌的泪洗不尽满腔的屈辱。哭完后，青葵叮嘱儿子，“乖，今天的事不要给任何人说。”
莫小清小脸绷紧，愤愤道：“妈妈，爷爷欺负你，等我长大了也打他。”
青葵不希望儿子小小年纪就满心仇恨，捏捏儿子的小脸道：“小清是个好孩子，不能做忤孽长辈的事，雷公会劈的。”
莫小清想了想道：“那以后爷爷要敢再欺负你，我保护你。”
青葵百感交集紧紧拥住儿子。
莫老根尝到甜头，一有机会便搔扰青葵。
莫小清仿佛一只护母的小老虎，时时守在青葵身边，防贼似盯着爷爷。莫老根面对孙子那双充满敌意的眼，竟生出莫名惧意，不敢轻举妄动。
不久，升为主管的莫连生破天荒得到公司奖励的一个月大假，于是早早回家准备过年。
莫老根生怕青葵将自己恶行告诉儿子，干脆来了个恶人先告状。不仅毁谤青葵行为不检常和村里男人不清不白，还说她如何如何虐待老人。
莫连生是个孝子，立即将青葵狠狠训了一顿。
青葵忍着委屈，泪流满面辩解：“我没虐待爹，也没行为不检……”
莫连生看着青葵枯瘦残废的模样，心底掠过一抹厌烦，随手就是一耳光，“爹还冤枉你不成？早知你是这种不要脸的贱女人，当初就不该娶你！”
青葵震惊地坐在地上，丈夫的不信任，丈夫的冷眼毒语，还有那响亮的一巴掌，将她的心彻底击碎。
莫小清扑上前护住母亲，愤怒道：“爷爷乱说，明明是他……”
青葵连忙捂住儿子的嘴，她不想让丈夫知道公公的恶行，她不忍心丈夫痛苦。
莫连生狠狠瞪着儿子训斥：“走开，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莫小清回瞪父亲，“不走，坏爸爸打妈妈，我恨你！”
莫连生与儿子对视，终究拗不过固执的莫小清，只好郁闷转身。
青葵望着丈夫消失的背影，绝望地抱着儿子哀哀哭泣。
莫小清伸出小手替母亲抹泪，贴心地安慰母亲，“妈妈别哭，小清保护你！”
青葵神情复杂点头，眷恋地亲吻着儿子的小脸。
当天夜里，青葵抱着儿子流了半宿的泪。下半夜便喝了农药，一瓶巨毒农药喝得点滴不剩。娇小的身子绻在柴房地上，缩成一团。恐怖扭曲的脸还能看到泪水划过的痕迹。她就这样带着所有委屈与耻辱，默默走了。
莫小清伏在青葵冰冷的身上哭喊了一会妈妈，然后像个大人一样抹干眼泪，绷着小脸无比严肃道：“妈妈，我长大会为你报仇的。”两道仇恨的目光，仿若利剑射向莫老根，冷得不像出自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莫老根被孙子怨毒的目光惊出一身冷汗，内心竟生出一丝恐惧。
青葵出殡那天下了一场小雪，细细的雨丝夹着白色飞絮，源源不断落在坟上。被风掀起的白幡唰唰抖动，仿佛在召唤空气中隐伏的灵魂。
莫小清站在母亲坟前，两眼死死盯着那堆隆起的新土，小脸没见半点表情。
莫连生看着儿子，心情十分不安。从他挥手打青葵那天起，莫小清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看他的目光，似乎他只是一个陌生人，冷漠得令他心寒。
莫老根又梦到青葵了，满脸是血的青葵站在床前，伸着两只苍白见骨的爪子掐他的脖子，“爹，还我命来！”旁边站着莫小清，依然是怨毒得让他恐惧的目光。
莫老根连续被噩梦折磨，临近崩溃。
这一日，莫老根伏在桌上瞌睡，又一次看见青葵向他索命，吓得浑身哆索大喊出声：“不要掐我，不要掐我！”
莫连生闻声冲进堂屋，扶住两手乱舞的父亲急问：“爹，您怎么了？”
莫老根已经陷入疯狂，边挣扎边语无伦次大叫：“不要掐我，不要掐我，是我该死，我不该玷污你的身子，不该骗连生你虐待老人……”
莫连生如五雷轰顶，一脸震惊傻住。
莫老根突然推开莫连生，发疯似朝屋外冲去。
莫连生没顾得上追赶父亲，完全被莫老根的话震懵了，青葵是冤死的？爹竟然那样对青葵？
当莫连生终于回过神追出屋，莫老根早已失脚滚下几丈高的坡底，停止了呼吸。一滩鲜血将身下的枯草，染得艳红刺目。
莫小清就站在几步远的大石上，面无表情看着爷爷的尸体，仿佛看着一只毫不相关的死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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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31 1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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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2-1 0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