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不相信,《诗经》是有密码的。不拿到这个密码,纵然你将每个标点符号都翻译过来,也读不懂《诗经》。隔了那么漫长的时光,语言都已改变,我们很难想象当日在乡间地头,农夫、或是孩童唱出这些歌谣时,会是怎样的情形,即便只是想着,当日遍布乡间的歌谣竟能成汉语文学巅峰的存在,也让人深觉世事无常。所以,《诗经》不能急着读懂。该懂的时候,水到渠成,否则,过分强求甚至会物极必反。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这是《郑风 风雨》里的句子。过去,对《风雨》这首诗我是不大感冒的,用刚才的话说,就是还没有拿到读懂这首诗的密码。同样在《郑风》里,我前两天刚刚写下《子衿》,今天偶然翻阅《诗经》,读到《风雨》,一时间感触油然而生。没有体会过那种欣喜,无法知道这首诗到底有多美。体会那种欣喜,或许也跟体会愁苦有关,《风雨》和《子衿》,犹如天平的两极。我似乎拿到了《风雨》的密码了。
《子衿》开头两句为名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在人们期待一段美好、幸福的爱情时,却发现男子避而不见,期待落空。郑女甚至已经为约会做好了一切准备,包括时间(连续几天,总不会一直没空)、地点(那么高的城墙,瞎子都看见了)、心情(沉浸热恋中,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过可惜,约会毕竟是两个人的事。
《风雨》却没有过多渲染男子。这首诗告诉人们,一个风雨交加的早上,女子也许根本没有想过约会,但男子却突然上门了。女子没有创造任何约会的条件,甚至老天爷还设置了障碍(刮风下雨),这些反而成了男子上门约见、加分的筹码。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这是《风雨》的最后一句。是啊,管他什么天气呢,见到了恋人,怎么会不欣喜呢?
这是一个风雨如期的约会。后世太多山盟海誓,念兹在兹,但是和这八个字比起来,都是浮云。这让在城墙下苦苦等候的郑女,情何以堪?
再要说一遍,《诗经》描写的是场景,并不对感情做任何渲染,但在场景中,又包容了一切,读者稍加体会,便会对人物和感情产生“共情”。《诗经》不愧为中国文学之典范。
郑女或许会精心打扮一番,这个女子因为刚刚起床,只怕头发还没来及梳理,但什么才是漂亮,并不需多说。《风雨》没做任何升华,那原始、动人的瞬间,那愉悦、欢喜的心情,太打动人了。这让我想起去年参加一位同事的婚礼。
同是圈子里的人,两人都在这位同事的邀请之列,他们曾是恋人,不过已经分手。女子先到,任谁都看得出,她打扮得非常精心,模样也确实光彩照人,不少人知道,男子将携新欢出场。没多久,果然两人进了大厅,那个女孩的装扮十分随意,丝毫没有与人争高下的心思,但她那自然的笑容,使她脸上容光焕发。新欢如此,旧爱的心里当然不会好过。当晚,她早早就离开了酒店。
我无意揭人伤疤,事件当事人也绝对不会登陆家园。她可以安慰自己,权当辞旧迎新,但毕竟在众人眼中,当晚情境,她无法成为主角,不管她有多么容光焕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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