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诗话】寒夜醉梦醒
《冬夜》【唐】白居易
家贫亲爱散,身病交游罢。眼前无一人,独掩村斋卧。
冷落灯火暗,离披帘幕破。策策窗户前,又闻新雪下。
长年渐省睡,夜半起端坐。不学坐忘心,寂莫安可过。
兀然身寄世,浩然心委化。如此来四年,一千三百夜。
沁凉的夜,他好像听到了雪花簌簌飘落的声音。都说雪落无声,他分明看到雪向他走来,听到她向自己诉说着心事,那一袭白衫,那柔美的姿态……对了,就是她,是她。
那年也是新雪初下,她的一双泪眼,渐行渐远的身影,怎么总在眼前挥之不去?每每夜半端坐,是思念?是怜惜?还是真的厌了?每当此时,他都会将如豆的灯花拨弄的再亮一些,亮到足够令他能看清手中那本《醉吟诗集》上的每一个字,虽然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刻在了他的心上,但他仍然要看,就象虽然他也把她刻在了心上,可是看不见她,他同样会伤神。
“家贫亲爱散,身病交游罢。眼前无一人,独掩村斋卧。”一股寒风从窗户缝里涌了进来,他靠在床上的身体瑟瑟地抖着:“白乐天啊,白乐天,你当时写这首诗的时候,也是与我同样的心境么?”
“你看,山如黛,水如碧,蓝天如诗,花海如歌,你我偕游,神仙莫若。”他赞许地点了点头,她说的真好,他惭愧自己的见识竟然不如一介女流,想自己的一生,虽说也曾有过高官显贵,可是人生三起三落,或许诗意并不都是美好的,正如她心中的江南,青山碧水终也不过是过眼烟云,走进去,却又不得不走出来。
“冷落灯火暗,离披帘幕破。策策窗户前,又闻新雪下。”他继续念着,心中不再有波澜。
窗外的雪还在飘着,北风呜咽,他的心也在呜咽。“不学坐忘心,寂莫安可过。不学坐忘心,寂莫安可过。”他知道自己的心这几年已经近于麻木,才思枯竭,心灰意冷,叱咤诗坛已是昨日之事,如今墨已干,心已死,诗坛新人辈出,他该走了。
他又听到了琴曲之声,想自己半生疏狂,琴瑟筝鸣,诗酒交游,人生快意?而如今,寒屋陋室,孤灯独枕,竟连佛事也抛却脑后,心冷至此,是哀?是喜?
天亮了,雪后的清晨,空气异常清新,天也似乎比往常更亮了些,一群麻雀叽喳着在雪中觅食。他似乎觉得琴曲之声渐远,渐渐地于远处与佛音汇于一处。
当最后一朵雪花轻盈飘落的时候,他向她摆了摆手,安详地闭上了双眼。春天隐在雪的身后,目睹了整个雪落的过程,当它用自己的暖把雪揉碎的时候,雪轻轻地吟着:“兀然身寄世,浩然心委化。”
“如此来四年,一千三百夜。”远处的琴音再一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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