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雪夜听风 于 2013-10-10 19:08 编辑
有时,打破沙锅问到底并不件什么好事情。
我排除那几个猜测之后,心想,还是去找那个在羊皮纸上写经文的老人。也许他能给我提供一些意想不到的答案。
老人叫茨仁多吉。
年轻时出家修行。在当地有个说法,就是凡家中有三个男孩子,必须要有一个男孩出家。那时,村庄里也没有什么学校之类的受教育的地方,寺庙其实就是孩子们学习的地方。当然,不是所有的男孩子都有去寺庙学习的机会。
茨仁多吉排行老三,从小是个非常害羞的孩子。
他不合群,喜欢独自一个人坐在山坡想着心事。在他每次赶着牛,将这些成群牦牛赶到水草茂盛的地方时,自己就找到一处宽敞的坡地,出神地盯着山口的那边。
从小他就听阿古(叔叔)说,在山那边有座寺庙。
阿古鼻子长得很大,在山那边的寺庙当了几天的小弥沙,因为害了一场疥疮,寺庙管事喇嘛害怕阿古传染给了别的孩子,所以就强制阿古返回村庄。阿古也就失去了当一个神圣的喇嘛的机会。
阿古就把自己这个未能实现的理想转移到了小茨仁身上,阿古常常对他说;那会让你比别的孩子多长出一双眼睛。
阿古的意思是说,知识会为小茨仁打开另一扇窗口。
在春天到来的时候,通往山口那边的羊肠小路上积雪融化,就像一条若隐若现的飘带般一直通往小茨仁非常神往的世界。那个能够让他比别的孩子多生出一双眼睛的世界。
春天的积雪被炽热的阳光照耀之后,清澈而甘甜的溪流就从森林的高处源源不断地汇入低处的海子里。嫩绿色的枝芽和蒿草呈现着变幻莫测的色彩,小茨仁觉得仅是这春天的色彩就非常丰富了,一双眼睛是看不过来呢。
他想起每逢村庄里作法事的时候,就会从山那边请来穿着绛色袈裟的僧人,他们簇拥着打着杏黄色伞的活佛,步态轻盈而从容地来到了村里。那时,他不像村里的其它孩子们奔跑着欢呼着,而是非常安静地跟在活佛队伍的后边,嗅着空气中淡淡飘逸着的檀香味道。小茨仁听阿古说过,那是从遥远的印度捎来的檀香,弥漫着神秘而幽静的气息。
有时,在风起的时候,僧人那宽大的绛色袈裟便会在那行走的山岗羊肠小路之间,随风飘舞。这情形令小茨仁非常着迷,心想,什么时候自己能够也穿那宽大的袈裟就好了。就像大鸟的翅膀一样非常醒目闪耀。
茨仁多吉坐在村口坎下边临海子的磨坊边,晒着中午太阳,回忆着年轻时的情形。
他是差点就能够去西藏的和尚。
时代的新旧变革,一个新政权的兴起必然是要涤荡着旧时代的尘埃。
我找到次仁老人时,他仿佛知道我会来一样。
“化学,你身上有种化学的味道。”
老人扶了扶他那只铜架的圆圆的眼镜,一看就知道是解放前的进口货。他脚前正摊开着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经文。
化学味道,这个他也能闻出来。
我恍然明白了。
是的。那是在小城广场,一帮外来的商家摆摊展销各类琳琅满目的生活必用品,其中,有一个才出产的洗衣粉,洗得衣物被子晒干后,就会散发着淡淡的蜜蜂糖的味道。就连我正穿在身上的衬衣上,也正在散发着这种味道。
毛毛虫就是因为这个从山外传来的洗衣粉而大肆攻击了我?!
至少许多东西,在我跟小张没来之前,这个遥远的村庄是没有的。但是,旅游却是在我和小张到来之前。因为遥远,有山有水,风景好空气好,许多外来的旅游者就来到了这里。
也就有了上级派我和小张来驻村的充分理由。
说白了,就是负责这个位于旅游区核心地带村庄的社会治安。
我回到小木屋,小张正在太阳底下,解开衣衫,边骂边自己抹着从小城医院带回来的消毒药水。
“风哥,为什么你没有这样,他娘的,看,弄得我一身的红疱。”
是啊。我总算弄明白毛毛虫为什么半夜三更会爬上我的床的原因。但是,我还没有弄明白为什么同样情况之下,我居然啥事都没有?
“也许我身上有毒吧。”
我边帮小张抹着药水,我看见他的背部真是有点惨不忍睹,毛毛虫爬过的手指挠过的痕迹混杂在一起,就像一场战争之后的浩劫。幸好这些伤口还没有溃烂,只需用特制的消毒药水就能解决问题。
“说来也是奇怪哈,小张,在夏天,大家一起纳凉,别人都被蚊子盯咬不行,我居然没有蚊子打扰。”
“风哥,你又吹牛吧。”
“打赌?“
我跟小张几乎同时说出来。
我跟我这个搭档之间,就是那么公平公正,遇上类似的事情,我们往往就是采取这个最简单明了的办法来解决。是啊,许多事情都是人为被弄复杂了的。明明是可以采取最简单的办法解决,却偏要经过聪明人的脑袋和由这脑袋所想出的聪明的办法,结果在实际运用中不仅无济于事,并且最后难以收场。
年轻时的我,虽然算不上美男子,但是却也是属于清俊飘逸类的角色。加之,在这个遥远的村庄,代表政府穿着那身合体的警官制服,还是多少能够受到村庄里那些年轻漂亮姑娘们的青睐的。
然而,一想到上次打赌,差令小张丢了魂,我不禁笑了起来。“小张,打赌你那次赢过我呀。“
”风哥,你不要得意,你要是能够把毛毛虫给治住了,我当着众人叫你三声大爷。“
”打住打住,小张,我还不想老得那么快呢。“
既然我跟小张已经有了口头的君子协议,那么,不把毛毛虫治住,今后怎么混?
我找到消防队长的老婆阿珍。
阿珍是消防队公认的大美人儿。平时最爱跟我、小张和消防队的那帮爷们儿开玩笑。
“阿珍,我麻烦你一个事情。”
我来到消防队那排平房,远远地就看见阿珍站在水泥洗衣池旁边,正在洗着床单,她听到我突然显得客气地招呼,立即停下手中的活儿。
“哎,阿风,几天不见,变得这么客气啦,咯咯。”
“是不是昨天老嘎动作太大了,搞得洗床单开了。“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消防队副队长老莫抢先说道。阿珍立即蹲下身子,在地上抓起一把泥沙朝着老莫打去,“你个死老莫,是不是你经常让你婆娘这样子嘛。”
“又不是没见过。”
消防队长更嘎蹴在屋檐边吸着劣质的香烟,他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老莫指着床单中间那不知道是什么污秽物的印迹,“唔,老嘎,这肯定是你昨天晚上画的,水平就是高。“
”哈哈哈。“消防队的平房外面响起一串快乐的笑声。
”阿珍,昨天我屋里好多毛毛虫,你有什么办法吗?“
”阿风,你是不是用了某某牌洗衣粉?“
”咦,你如何知道的?“
”咯咯,那种洗衣粉就是招虫咧,身上没有啥子零件被虫子给咬了吧?“
”没有,要不,你晚上亲自来检查一下。“当着老更嘎,我也没对阿珍客气。老更嘎大阿珍十二岁,我也风闻他的肾功能不太好,经常是在关键时候就败下阵来。所以,在这遥远的村庄,消防队的那帮人没事总爱拿老更嘎这件事情寻穷开心。
“咯咯,你以为老娘怕你不成。”
“我怕你,我怕你,行了吧。”
我立即软下口气,阿珍边洗着床单边用那双滴溜溜的眼睛冲我柔情蜜意。
“阿珍,不瞎扯了,说正事,有什么办法?”
“简单啊,老更嘎,你把家里的那包六六粉交给阿风。“阿珍冲自己的男人叫道,又转向我说道,”你把六六粉撒在门缝窗台上就行了。“
”原来这么简单。“
”啊,你以为有多复杂吗,阿风?“
阿珍的目光简直有点让人受不了。我冲正从家里拎一袋六六粉出来的老更嘎说,“你也不管管。”
“管啥嘛?有啥好管得嘛。”
更嘎继续抽着呛人的香烟,嘟哝着用目光表达着无奈和不满。
“咯咯,阿风,要不,吃了晚饭,我来帮你弄六六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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