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努力试图虚构这样一个故事。
有山有湖的地方,潮湿一直是植入骨髓的疼楚。
这种疼楚不是生病的那种痛,也不是精神分裂的那种痛,而是跟肉体发生直接关系的惊悚。就像我睡在森林边的那幢小木屋的房子里,五月的雨季到来时,从森林里就会蠕动爬行密密麻麻的毛毛虫子。这些虫子的大小就跟第三次蜕皮蚕那么大,只不过蚕的皮是白色的,而这些从森林里出来的毛毛虫皮是绿色的。对,是类似翡翠绿的那种毛毛虫,颜色非常好看。
起初,我并没有在意这些绿皮的毛茸茸虫子会跟我发生什么联系。虽然,在白天昏暗的室内,我也偶尔会发现一些毛毛虫的身影,但是,只是以为它们仅是从到处漏风的小木屋缝隙间过路。因此,也就没有在意这些毛毛虫会产生什么惊人的后果。
即便是在头一天夜晚,因为小木屋没电,睡在被森林的潮汽濡湿的棉被内,隐约感受到有什么小动物在被子内爬行,我却以为是森林中那些喜欢人的身体散发而出气味的小昆虫什么的。到了第二天的半夜,我因为劳累过度,加上那时又年轻,倒床就能睡着。并且,照例是没有电。
然而,我在这天半夜,先是在睡梦之中听到沙沙的声音,接着,就是浑身开始冰凉。是的。是那种冰凉的感觉令人突然惊醒了过来,我下意识地在黑暗之中抓了一把。
天啊,我立即明白了是什么东西。
紧接着我慢慢感觉到全身上下居然就爬满了这些来自森林密处的毛毛虫!
只要你闭上眼睛,好好想一下吧。
我立即打开应急电池灯,我的天呀,床上、枕头、被子里居然聚集着上百万之众的毛毛虫们。并且,在我从床上跳下来,赤裸着上身站立时,那些毛毛虫们正在叭哒叭哒地从我光滑的身子上滑落。
睡意肯定跑得无影无踪了。
我拎着电池灯,看着百万大军般的毛毛虫们,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处理的好办法。被惊醒时抓住的几条毛毛虫们,其实就是一层很薄的皮子里包裹着满是它们吃的植物还没有来得及消化的绿水。就像是腐烂的叶子和什么奇怪的东西相混杂的味道。好在我这个人肠胃功能一直还比较好,居然忍受住了想要降临的强烈的呕吐。
我立即披上一件军大衣,晚上寒冷时一直加盖在棉被上的大衣。
跑进外间的厨房,还好,铁炉子内的火并没有熄灭,只要往炉膛内添加几根柴火,炉子内立即就会熊熊燃烧起来。我立即从桶内将贮藏的水倒入铝壶中,打算烧点开水,好生洗一把正在散发着说不出是什么味道的手。
同时,我听到了隔壁也正在用铁勾撬动火炉盖子的声音。
隔壁住着得是我的同事小张。
“小张,你也遭遇虫灾了吗?“
我大声叫着隔壁的小张。因为是木板隔的房子,所以,并不隔音。过去小张女朋友来探望他时,到了夜晚,年轻人的动静也比较大,我只好跑到半里之外的森林专职消防队,要么是跟那些从部队退伍转业回来的人喝上半夜的酒,要么,就被消防队员的那些娘儿们叫上桌子,打上一夜的麻将。
小张此时正处于失恋期间。所以,每晚我也能睡上一个好觉。
然而,好景不长,就像那个叫则查洼村的唯一能够在羊皮纸上书写经文的老人讲的,好日子并不多呀,年轻人,你就省着一点花吧。
老人年轻的时候是山那边的一座苯波教寺庙的喇嘛。喇嘛是藏语的叫法,翻译成汉语,就是和尚的意思。
神志有时清楚,有时又不清楚。
他是把日子比作了银子,要我把每天的日子当成银子一样来花。
当地村庄里稍为有点文化的人说话总是这样。如果你的悟性不够,经常就听不懂人家在说些什么。
把日子当成银子来花,意思就是要心存对每一天日子的敬畏。
就像当地村民是相信有神灵存在一样。如果不注意或是不小心亵渎了神灵,那么,必然就会遭受神灵的惩罚。这是我在那个遥远的村庄,在年轻时居住在森林边的小木屋的真实经历。
第二天,天气非常好。我要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被子、床单、枕头等等床上用品抱出去,在太阳底下暴晒。
而且,我非常幸运,至今我也没弄明白道理。
小张显然浑身上下也遭遇了我的待遇。然而,他却浑身上下却没有一处好地方,肿得吓人。
而我除了手心稍为有些痒之外,居然没有中毒。
天啊,我不相信神灵不行啊。
此后数天,我一直寻找着毛毛虫大肆入侵我的床的原因。
我首先能够想到的就是,在我跟小张所居住的小木屋修建时,曾经迁移走过一座坟。难道是坟中的那个神灵跑出来了?
其次,我又联想起在三月的一个傍晚,我跟小张打了一个赌,说是谁敢在半夜去海子边的那座年久的水磨坊去,就输一箱老白干。听当地老人说,那座磨坊之所以废弃不用,就是因为在许多年前曾经在磨坊内吊死过一个最漂亮的姑娘。
难道是姑娘的冤魂跑出来了?
海子,是当地藏语。就是高山湖泊的意思。
我把小张送到去海子边的磨坊路口,不出半小时,小张满脸苍白地气喘不已地跑了回来。
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小张,他早已语无伦次,“闯了鬼,真他娘的闯了鬼啦。“
差不多又过了半个小时,小张才惊魂稍定。“风哥,酒我肯定不要了,有本事,你亲自走一趟,我赔你两箱酒都行。”
“到底是咋回事儿呀?你喝口水,慢慢说,别急。“
”风哥,真有鬼啊。我刚走进磨坊,就觉得里边阴森森的,突然,背后窜出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飘着就不在了呀。风哥,当时就把我的魂儿都吓没了一半啊。“
”说得跟真的一样,我才不信呢。“
”不信?风哥,那个龟孙子在骗你嘛,真的,风哥,要不,明天晚上你去,你敢不,你如果敢,我从此就服了你。“
进乡随俗吧。我肯定不会为了两箱的酒,而再去那座年久失修的磨坊。
小张所说的体验,我其实也在一次下半夜从消防队独自一人走回小木屋的路上遇见过。说来也就是半华里的路程,我却几乎是走了天都快亮了,还走不到小木屋。仿佛那条路不断地在我的脚下在延伸、延伸,而且,我走得越快就延伸的越快。至今,我都没有想明白。
虽说我当时多喝了几杯,就算是醉眼矇眬吧。但是,只有一条大路,从消防队所在的台地里下坎,就能回到小木屋呀。然而,我一直走,走得酒都挥发成了汗珠,人也渐渐清醒时,还是感觉前不挨村后不沾店的。
顺便交代一下。我跟小张都是警官。
是小城公安局派驻这个遥远村庄的警官。
后来,实在没办法,我只好拔出那只“五四”式手枪,冲着天空鸣了两枪。
枪声在黎明前的森林山谷间回响着,就像每年三月刮风的日子,森林里传来阵阵巨大的涛声一样。奇怪得是人们睡熟了,居然没有被我的枪声所惊醒,只有小张也提一只手枪跑了出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冲我叫嚷道,“风哥,发生了什么情况了?!”
更加奇怪得是枪声除了招来了小张,还招来了一场大雨。
站在雨中,小张事后对我说,他见到我时,我的脸色惨白惨白的。还以为我一定是遭遇上什么山匪了呢。
"你一定遇上鬼打墙了。“小张显得非常老练地对我说。
我跟小张是搭档。
(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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