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草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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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雪夜听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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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长篇小说——豆腐镇(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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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11 10:22 | 只看该作者
小说目录中每一章节有相应小标题及简短介绍或情节摘录么
52#
发表于 2013-8-11 12:24 | 只看该作者
豆腐镇滴故事,刚看了两段,,介长篇看滴过瘾。。。。先占楼。慢慢儿瞅。。。。。

53#
 楼主| 发表于 2013-8-11 12:54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雪夜听风 于 2013-8-11 15:56 编辑

                                                                                                      十三

    许二决定自己去寻找着胡蔷薇。
    他打听到王钢昨天早上去水泥厂拉水泥,奇怪地是在胡蔷薇失踪的相同时间,王钢也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许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他从技校门口外面的菜市场,跟水泥厂附近的一个开拖拉机的农民好说歹说,最后给了那个拖拉机手一张伍元的人民币,人家才勉强答应让他搭拖拉机去水泥厂。
    到了水泥厂许二向拉水泥的司机们打听,说四分厂的王钢根本就没有来。
    许二这才慌了神,预感不是王钢出了事故,就是胡蔷薇出了事。
    他甚至觉得胡蔷薇可能已经遇害了。
    到这时许二也突然明白自己也是喜欢胡蔷薇的。
    或许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喜欢的人多了,就不是好事情。联想到围绕胡蔷薇而产生的麻烦不断,许二当天夜里返回了技校。
望着期待从他脸上获得关于胡蔷薇好消息的同学们,许二的傲慢和虚荣心占据了上风。他如果耐心地向同学们透露点关于胡蔷薇的消息,也许同学们会多少原谅他一点。甚至有可能重新获得大家和由于大家所构成的这个集体的信任,那么,他许二也就有重新回到这个集体的机会。
    但是,许二就是许二。
    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私扣许三的信有什么错。就像王钢觉得胡蔷薇如果这一生不是自己的女人,自己就不会得到幸福一样。
大家站在仓库的屋檐下,操场上大雨瓢泼,许二回到宿舍翻箱倒柜找出一件绿色的橡胶雨衣披在身上,跟大家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大步冲向大雨之中。
    “许二,等等我。”
    华子也穿上一件同样的雨衣,紧跟在许二的身后。
    大雨打在他俩的雨衣上,很快,他们的身影就消失在茫茫的雨雾里。

    王钢已经快两天没有回汽车队的事情惊动了队领导和厂领导,他们分别派出两辆解放牌卡车,一辆去水泥厂沿路寻找,一路就是去技校。
    车到半路上,就遇上了洪水。
    要说闯了鬼呢。
    这场暴雨按理是七月份才下的,却提前降临。暴雨直接导致山洪爆发,如果没有这场突然降临的暴雨,王钢就很可能要面临坐牢了。
    暴雨救了王钢。
    当山洪从沟谷深处发出惊天的怒吼呼啸而来,王钢慌乱地用弹簧开关刀割断捆绑胡蔷薇的麻绳,扶着因为发烧而有气无力的胡蔷薇上了山坡时,王钢看见巨大的浊浪挟带着冲倒的树木和滚动的岩石,像一只发怒的怪兽将机耕道和道旁的大树给吞噬,那辆汽车如同孩子的玩具般也被洪水给卷走。
    暴雨还直接导致了泥石流的爆发。
    王钢扶着胡蔷薇,感到大地的愤怒和颤动。脚下也仿佛随时会坍塌一样令人心里充满着对大自然的恐惧,胡蔷薇浑身打着摆子,心里还不肯原谅王钢,嘴里不停地报怨,“都怪你,都怪你。”
    胡蔷薇知道也是因为这场暴雨自己的音乐梦就此破灭了。
    她坐在山坡上被暴雨淋湿的草坪里,放声大哭起来。

    王钢试图安慰着胡蔷薇,他以为是自己的莽撞令胡蔷薇伤了心。他想脱下被暴雨淋湿透了的沾满泥巴的白衬衣给胡蔷薇披上,人在大自然的灾难面前,彼此人性深处的怜悯与良知唤醒了王钢。
    他自己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大嘴巴,“我真是他妈的混蛋。害了你不说,汽车也给报废了,那可是国家财产啊。”
王钢背起胡蔷薇,他知道翻过这道山梁就是去四分厂的铁路。他高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山间小路上,胡蔷薇趴在他的背上昏睡了过去。

    许二和华子出了县城,盲目地朝四分厂方向的丘陵山路走着。
    天亮的时候,暴雨停了。
    许二和华子的误打误撞,居然样跟王钢在路上碰见了。这真是闯了鬼了,华子眼尖首先发现了在山岗上背着胡蔷薇的王钢,俩人边叫喊着边冲王钢跑去。
    王钢早已经累得精疲力尽,见到华子和许二,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头扎在草坡间。俩人急忙抱起胡蔷薇,将她轻轻放在草坪上。
    “有吃的吗?”
    胡蔷薇有气无力地问着许二。
   “有,有。”
    华子从书包里拿出一包饼干,急忙撕开取了几块交给胡蔷薇,胡蔷薇一脸的狼狈相边吃边“嘤嘤”哭着,“差点见不到你们了。”
    “有烟吗?”
    王钢倒在草坪间,休息了一会儿,也渐渐缓过了气。
    “有。”
    许二从雨衣内摸出一支香烟递给了王钢,王钢吸着香烟,脸带愧疚地盯着许二和华子,山野的风吹着他零乱的头发,他望着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始终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发生这样一连串倒霉的事情。
    “我去拉水泥,遇见了小薇……”
    王钢想对他们有个交代,许二止住了王钢,“先回厂,有你解释的机会和时间。”
    胡蔷薇吃了两块饼干稍为也有了一些精神,她试图站起来自己走,却脚发软,许二见状不由分说,就背起胡蔷薇下山。
刚到了七里坡,四个人身后就响起一阵急促的汽车喇叭声,汽车队派出寻找王钢的一辆汽车正在返回的路中,突然看到这几个  狼狈不堪的年青人,背着扶着走在公路上。
    胡蔷薇被汽车直接给拉到了职工医院打点滴。
    现在王钢唯一担心的是胡蔷薇说出真相,经过一夜的休息,王钢恢复了体力,也恢复了清醒。他在山上原本是想对许二他们说出事情的真相,但他仔细一想,觉得如果说出真相,自己可能真的会如同胡蔷薇所讲的那样,要坐牢的。
    如果是泥石流的原因,汽车给报废了,那么他王钢一点责任都没有,相反,如果是因为一个女孩子,自己先撞了车,然后导致国家财产的损失,那他王钢这个牢是坐定了。
    胡司令尽管不同意自己的二丫头去考么子音乐学院,但是,他在医院看到自己的女儿时,心里对王钢恨得牙痒痒的。

    第三天,胡蔷薇的烧退了,渐渐也从惊吓中回过神,车队和厂保卫科先后派人来医院找她调查了解情况,胡蔷薇只是“嘤嘤”地哭泣,什么话也不想说。她知道自己成了技校和四分厂的名人。
    胡家姆妈天天给自己的二丫头熬汤。
    她每天中午将头一天晚上煨的汤,小心盛入保温壶内,亲自从家属拎着来到职工医院。
    “你这个伢,就是犟。这回吃这么大的亏,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好好养病,病好了就回技校,听话啊。唉,真是没得办法呀——”
    胡家姆妈边喂着宝贝女儿喝汤,边数落着。胡蔷薇却担心自己由于没有请假,技校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她。
    “姆妈,给技校请了假吗?”
    “请了,第二天,许家的老五到家里打听你,你爸爸就知道你出事了,他就给技校先帮你请了假,说你生病了,真是闯了鬼哟,扯谎扯谎,你可不就真生了病了,发烧三十九度,烧得都说胡话了。”
    “啊,姆妈,我说胡话了。”
    “咯咯。”胡家姆妈见女儿脸上又渐渐有了点血色,神秘地冲二丫头笑着。
    胡蔷薇看到姆妈的表情,知道自己一定是说了么子羞人的话。
54#
 楼主| 发表于 2013-8-11 13:00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雪夜听风 于 2013-8-11 13:04 编辑

                                                                                                  十四

    “五一”节省城所有的大学都放了三天的假。
    小毛给许三写了一封信,在信中小毛简单地提了一下胡蔷薇跟王钢遇上泥石流差点连命都丢掉的事情。
    联想到许二给自己打得那个奇怪的电话,许三猜测胡蔷薇怎么会跟王钢一起遇到泥石流呢。
许三越想越觉得不对,他跟家里通信一般都是收到每个月家里给他汇来生活费时。除非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家里是从来不给自己打长途电话的。
    许三问了问同宿舍的男生,通过他的一个高中现正在音乐学院手风琴专业学习的女同学了解,才知道四月中旬,音乐学院是有个专门针对有音乐天赋的往届高中生和适龄社会青年的文化考试,如果考试合格就能自费参加音乐学院的专业学习。
许三想起来了。
    许二给自己打电话的那一天,不就正好是音乐学院考试的那一天么?
    完了。
    许二心想,胡蔷薇这一生唯一的机会就这么失去了。他虽然不能预料到这次机会的丧失对于胡蔷薇今后的人生道路和生活内容会发生什么影响,但他知道胡蔷薇一定难过死了。甚至,他开始担心胡蔷薇会不会自暴自弃。
    他回到了豆腐镇,打听到技校“五一”也放了假,但是胡蔷薇跟许二都没有回家,而是技校团委学生会组织他们去青峰山郊游了。
    许三顿时觉得百无聊赖,下午,他骑上自行车,去父亲许大山车间的大澡堂洗澡。
    路过子弟校大门口,碰见小学班主任小芹老师,正牵着一个五、六岁头上扎着蝴蝶结的漂亮小丫头,许三居然产生岁月不经混的感慨,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上小学的第一天,小芹老师也是扎着两根又黑又粗的大辫子站在讲台后边,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转眼,小芹老师的孩子都快上小学了。
    “小芹老师。”
    “许三,是你啊。”
    小芹老师身体有点发福了,但是那双黑眼睛却依然明亮,透着仿佛能够看穿学生心底的锐利光芒。
    “放假了吗?”
    “是。放了三天假,回来看看父母。”
    “唔,是应该常回家看看父母,以后你大学毕业,还不知道分配到什么地方,想回来,也不一定有时间了。”
    小芹老师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已经高出自己一头的学生,许三是她在子弟校教的第一批学生,也是少数几个应届就考上大学的学生。所以,她的脸上露出非常自豪地神情。
    “许三,交女朋友没有?”
    小芹老师突然问许三这个问题,许三羞红了脸,连忙说,“没有,没有。”
    “咯咯。许三不好意思了,好,我还要领着我们家的妹妹去她爷爷家。”
    小芹老师俯下身子,对自己的女儿说,“宝宝,跟大哥哥说再见。”
    跟小学班主任小芹老师闲聊了几句,许三又骑上自行车,沿着厂区宽敞的马路,去父亲所在的车间。
离开快两年的工厂,许三觉得变化很大,马路两边的泡桐又长高了,树下砌得整齐的花台,花台内种植着一排排的万年青,过去供应煤汽的管道沿着公路边的水泥架,像一只巨兽铺向各个车间,下午的阳光照耀在宽敞而高大车间厂房,马路的南边是炼钢车间,厂房内不时传来天车运行的声音,烟筒内冒出滚滚的浓烟。
    许三骑车小心地过着厂区的铁路,废钢车间的露天行车正在从火车皮内吊运从远方运来的废钢,许三还记得上小学时放学后,孩子们跑到废钢车间捡拾子弹壳的情形,据大人们说,这些子弹壳是从越南战场上回收来的。
各种子弹壳都有,高炮的子弹壳、高射机枪的子弹壳、重机枪、轻机枪和步枪的子弹壳,堆满了铁路两边,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熠熠的光芒。
    时光在锃亮的火车轨道上延伸。
    许三还记得小时候,说到长大后各自的理想时,许二说自己就想当一名火车司机,开着烧煤的蒸汽火车头,到处为厂里拉废钢、拉子弹壳。
    许三自己的理想就是要当一名战地新闻记者,背着照相机和步枪,边打仗边写新闻。
    许三望着两根闪光的铁轨,觉得心目中的远方就是沿着铁轨而去。铁轨上有着自己青春的梦想,就像父亲许大山当年带领着全家就是沿着不断延伸的铁轨而来到了豆腐镇,来到大西南的内陆深处。
    许三在后来的岁月,每当想起自己在四分厂的车间铁轨边,幻想自己将来人生时的情形,就不由自己会眼眶潮湿起来。
所有的时间和在这一天天流走而堆积的时光里,他们的情感就像水库一样贮藏着生活的内容。许三希望自己这一生不一定要什么精彩,而是要内容,要属于自己的渗透了生命情感的内容。
    当他和父亲许大山并排站在车间大澡堂的沐浴冲击的水下时,许三还在想着自己的生活内容。想得都忘记了洗澡,父亲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发么子神了,快洗沙。”
    许三透过密集的水帘,突然发觉父亲的身体在一天天地衰老下去。
    许三的父亲是轧钢工人,每天面对着三、四千高温的钢胚,手工操作着工具翻弄着红彤彤钢锭,有时,父亲许大山还要叉腿站在轰隆向前滚动开胚钢锭的钢槽上,冬天都被钢的温度烘烤着汗流浃背,更不用说夏季,许多年轻的工人都是光着膀子认真工作,劳动强度大,工作环境嗓音也大,特别是高压水打在出炉的钢锭上,顿时就会弥漫起一大团黄色的烟雾。
    因此,每到下班,车间一线的工人们都要去大澡堂洗澡。
    许三的父亲许大山不会骑自行车,平时每天上下班都是带着一只铝质饭盒,车间职工食堂卖好吃的,譬如红烧肉和肉包子什么的,许大山总是舍不得一个人独食,一定是带回家里给孩子吃。
    许三跟父亲从澡堂出来,车间的工友跟许大山打着招呼,“哟,许师傅下班了,这是你上大学的儿子吧,真有出息。”
许大山也为自己的儿子争气感到非常自豪和骄傲,他坐在儿子骑得自行车后架上,享受着儿子骑自行车带自己回家的快乐。
许大山从来不过问许三的学习情况,只是在许三参加完高考的那一天,一家人坐在饭桌前,等待父亲下班,父亲许大山按时回到家坐下,他并没有马上动筷子,而是点燃一支烟,淡定了吸了几口,然后问许三“怎么样啊?”
    “还可以吧。”
    父亲没有直接问许三你考得如何,而是像平时他们父子间对话一样总是来得简单而明了。听见儿子的回答,许大山明白儿子有些性格像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从来也不会轻易说出来。
    “吃,吃饭吧。”
    父亲越是轻描淡写,说明许三在父亲心中就越有地位。许二觉得父亲有点偏心,但他不敢当着父亲的面发作,而是拚命往碗里拈着红烧肉,许大山见状,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看你个吃相,好像那个跟你抢似的。”

    过了一个月,高考通知下来,许三果然榜上有名。
    邻居们纷纷来到许家,向许家的父母祝贺。
    “这是喜事,是喜事。”
    邻居周家妈妈是湖南人,个子高而胖胖的,她第一个来到许家,“我早看出,老三啊,就是有出息哒。”
    “你这是我们五千有史以来,第一个上大学的。老三,你真了不起。”
    胡司令竖起大指拇,冲着许三夸奖着。
    许三含羞地低下脑袋,听父母跟前来祝贺的街坊邻居们应酬。许二也显得非常高兴,忙着给这些跟父亲许大山一样来自天南地北的长辈们掺茶倒水。
    平时,父母还在为孩子们将来的工作而发愁。厂里规定,正式工退休他的孩子就可以顶班成为正式工,如果是大集体的退休,那么他的孩子也就只能进大集体。
    所时,比许大山岁数大的李伯伯退休时,因为家里孩子多,李家妈妈又是职工食堂的属于大集体性质的单位,李家的大儿子跟二女儿就争正式工闹得不可开交,以至于二女儿后来结婚多年都不愿意回娘家。说是自己的父母重男轻女偏心眼儿。

    许二悄悄地对许三说,“谢谢你啊,以后老头子退休,没有人跟我争了。”
    许四却不高兴,“那我呢,我咋办呀。”
    “你还早,争取像老三一样考大学嘛,实在不行,老娘退休了,你还可以进大集体。反正你横竖都有工作的。”

    许三考上大学令许大山舒心地喘了一口气。到了年底,许二命好进了技校,毕业出来就有正式工作。
    剩下的就是许四跟许五了。
    许家妈妈见孩子们也一天天长大,想到他们几年后的工作问题,又愁上了。
    “要债啊,一个个转眼就到了要债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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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8-11 13:05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雪夜听风 于 2013-8-11 13:10 编辑

                                                                                             十五

    国庆节的前一天,王钢还是被县公安局的人给抓走了。半年后,王钢以破坏生产罪被县法院判刑七年。

    胡蔷薇病好后,精神上受了刺激,她听到别人唱歌,甚至电视里广播里唱歌,她就哭泣。回到技校,胡蔷薇差点就死了的遭遇令大家对她抱以深深的同情。从被孤立到被同情,这其中巨大的心理落差,令胡蔷薇觉得自己这一生完了。
    仿佛是黑夜行路,远远地就看见前方有一束灯火。估计快到这灯火处,可以继续寻找下一个出口时,这灯火却突然熄灭了,令胡蔷薇迷失了方向和目标。
    胡蔷薇跟王钢在小山谷遭遇泥石流的结果,是自己病了一场,永远失去了上音乐学院学习深造的机会,而王钢却坐了牢,为自己青春的冲动和幼稚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在青峰山观日亭,如果不是许二及时出手一把拉了胡蔷薇一下,她很可能要为自己愚蠢的行为付出生命的代价。
    她想跳岩,结束自己的生命。
    胡蔷薇是在大家都下山时,故意一个人落在后边,面对着暮色中的江漳平原,她眺望着许三所在的大学方向,伸开双手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小鸟缓慢地走向悬崖边,她觉得自己虽然年轻,但是心却死了。
    她想,跳下去,就一切可以解脱了。
    她并没有出卖王钢,但是人家公安部门还是有办法获得王钢先撞车的证据。
    如果她向公安机关揭发王钢还试图强奸自己,并且,还用绳子绑了自己,那么,王钢肯定不止判七年。

    她甚至觉得,许三就像漂流在涪江中心的木筏,看得见却摸不到。随着年龄的增长,许三就大学毕业了,不知道命运会将这个令日思夜想的许三带到何方。
    她越想越觉得心灰意冷。
    并且,在她内心深处一直对王钢怀着内疚。
    如果不是自己任性,那一天她不会急着想去省城,也就不会遇见王钢,也没有后来的一系列的麻烦事情发生。女孩子的思维或许就是这样,她像胡家姆妈的性格一样见不得别人因为自己而受苦受难。尽管有些责任不一定就是因她而起,然而,残酷的现实,最终的后果,又令她总是将这些各种的不幸承揽在自己的头上。即使王钢被判刑这件事跟胡蔷薇一点关系都没有,作为 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她也会对王钢的命运抱以深深的同情。
    世上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
    胡蔷薇站在高高的危崖上,傍晚的风吹动着她那一袭飘逸的长发。
    她闭上眼睛,脚底的小石子“哗啦”地纷纷滚向黑幽幽的深涧,跳下去,跳下去。她脚底一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许二起初是跟同学们一起下山,走了几百米,发现人群中少了一个人。
    他立即反应过来,是胡蔷薇故意拉在了同学们的后边,但他还并没有意识到胡蔷薇想自杀,反正只是觉得胡蔷薇的行为不正常,于是,许二反身又冲山顶跑去。
    暮色中,许二看到胡蔷薇站在一处危崖上,张开双手,像是作着什么最后告别的仪式。许二觉得站在高处的胡蔷薇身影美极了。许家人的傲慢最终抵挡不住胡家二丫头的美丽,像一副写意山水画充满着生命的韵律与美感。

    “这个神经病,神经病。”
    许二愤愤地小声骂道。突然他意识到情况不妙,他快速冲到胡蔷薇的身后,刚要一把抱胡蔷薇,却只是拉了她一下,胡蔷薇却双脚已经离地,身子冲向幽暗的山涧,许二紧紧抓住不放,下冲的惯性带动着许二一起也掉了下去。
    树枝被他俩的身子冲开,又弹回来抽打在他俩的身上脸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二先苏醒了过来,他的身上脸上在滚落的过程中被荆棘给划破,鲜血涌出的伤处如同谁撒了一把盐般的疼痛。他顾不得自己伤得如何,先慢慢地活动了一下双手,除了划破的疼痛,还能活动,他又小心地试着活动了脚,除左脚肿疼外,仿佛骨头还没有什么骨折。
    许二庆幸自己还能扶着陡坡里生长的树枝站起来。
    他从衣兜里取出一只手电,倒吸了一口凉气,胡蔷薇被悬崖一处小台地内生长的碗口粗一棵树给挡住,如果不是这棵树,胡蔷薇肯定是落入深不见底的悬崖,早就摔得粉身碎骨了。
    “小薇,小薇。”
    许二大声叫着胡蔷薇,发现她的手动了一下,知道她还活着。
    许二瘸着左脚,慢慢走拢到胡蔷薇的跟前,突然听到胡蔷薇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他抱起胡蔷薇,胡蔷薇痛苦地叫着,“好痛啊。”
    “现在晓得痛了,你个傻丫头,有么子事想不开沙。非要搞成这样。”
    许二在胡蔷薇惨白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大嘴巴。
    “好你个许老二,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打我。”
    胡蔷薇心头一热,她紧紧地搂着许二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莫给老子发嗲了。哭得老子一脸的清鼻涕。”
    许二抱着胡蔷薇,找到一处稍为宽敞一点的地方,将胡蔷薇轻轻放下,胡蔷薇却因为害怕双手紧紧地搂着许二,不愿意放开。
    在许二抱起自己的瞬间,胡蔷薇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最爱自己的人是许老二!
    又次死里逃生,胡蔷薇只是在意识深处划过爱自己的原来是许二的最新发现,随即伤疼和惊吓占据着全部的身心,她的生命再也经受不起这样的折腾了。在半年之内,再次与死神插肩而过,既是胡蔷薇的幸运,也是上天对于这个快满二十岁的女孩子的考验。
    就像成熟,有的人可能是渐进的过程,而这一夜,胡蔷薇成熟了。
    但是令胡蔷薇和许二都没想明白的就是当他们从技校毕业进厂当工人后,从此,每次亲热时胡蔷薇都需要许二抽她,她才能更加有激情和进入激情的状态。

    返回技校胡蔷薇不仅成了名人,更是成了惹不起的名人。
    因为大家搞不清楚,不晓得什么话不注意就刺激了她,她说不定又来个自杀什么的。俗话说:好事不过三。
胡蔷薇搞得大家都不晓得如何跟她相处了。
    三元在跟小毛约会时说,“懒得管她,那个疯子,你都不晓得明天又会发生什么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管她。”
    胡蔷薇回到技校,所做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许三写了一封“绝交信”。她是说到做到的人,也许她还可以明年或者像范进中举那样继续去考省音乐学院。然而,胡蔷薇接连遭受的打击,将她心里唯一的那丝不甘平庸的心气给折腾得无影无踪。
    她仿佛大彻大悟般公开与许二来往。上课出门非得等许二,一起手挽着手,去学生食堂打饭她也专门给许二提前占好位置,在吃饭的时候当着众人故意显示她跟许二的亲密关系,不停地帮许二往碗里拈菜。总之,胡蔷薇经历两次生死考验之后,脸皮也变得厚起来,她既不在意别人的指指点点,也不在乎同学背后的议论与说三道四。
    胡蔷薇这种明目张胆的做法,使得许二在同学中更加被动和孤立。那种见别人倒霉就幸灾乐祸与伴随着同情的复杂心态,使得子弟校的这帮孩子有时觉得自己处理事情像个大人一样成熟老练,有时却就是跟个孩子一样又显得那么的天真和可爱。
    说到底还是单纯。

    最羡慕嫉妒恨的人是华子。
    他编排着许二跟胡蔷薇在青峰山成了好事的谣言。华子在夜里时常幻想胡蔷薇跟自己好上了。事实却是许二白捡了一个便宜,华子始终认为如果在青峰山救胡蔷薇的不是许二,而是自己的话,那么,现在跟胡蔷薇在校园手挽手的一定是他。
许二也没想到,王钢因为坐牢而从他跟胡蔷薇的生活中消失之后,华子却成了他们的死对头,“一个连自己亲兄弟的女朋友都要抢的人,就不是个好东西。”
    许二还不知道胡蔷薇背着自己给许三断绝了关系。
    许二的傲慢在胡蔷薇眼中成了优点,成了男子汉的魅力。

    胡蔷薇回到技校,还有一个显著的变化就是每天凌晨四、五点起床,跑到技校操场后边的树林练唱,吵得大家也睡不好。
“真是个疯子,不好好睡觉,天天伊呀哦的,简直受不了啦,她咋就没有摔死。”
    睡在床上的男生女生简直快受不了这个胡蔷薇。她的声音穿透力极强,越过密集的树木,飘向睡梦中同学们的耳朵里。
华子见机会来了,他了解清楚胡蔷薇的活动规律后,趁胡蔷薇未来之前,找了一只面具,他想吓唬吓唬胡蔷薇。要替天行道。
    从倾慕暗恋到伺机报复胡蔷薇,华子眼睁睁看见机会白白的丧失,心里充满着懊悔和痛惜。他起初觉得王钢与胡蔷薇挺般配的,是典型的男才女貌。况且,王钢是正式工人,有了跟胡蔷薇玩朋友的资本。结果,不晓得胡蔷薇脑袋里那根筋搭错了,居然喜欢上了许三。而许三呢,却一直对胡蔷薇采取不冷不热的态度,搞得大家内心彼此报怨和仇恨,最后又很戏剧般胡蔷薇死乞白赖同许二搞到了一起。
    华子提前来到了技校操场后边的树林,初秋的下半夜,林中阴森森的,透着潮湿的雾汽。不一会儿,胡蔷薇穿着一身运动装来到了树林,她站在一棵笔直而高大的桉树下,深呼吸着林中飘荡着的新鲜空气,活动腰肢,像往常一样开始练声之前的准备。
    突然,迷雾之中闪出一张仿佛没有脸的人影,蹑手蹑脚鬼一般在她的肩膀上打了一下,胡蔷薇回头看见这张脸吓得惊叫起来,顿时,眼前一黑就晕倒在地。
    “嘿嘿。”
    那影子生怕被人发现,趁着大家都在睡梦里呓语的时候,又悄悄溜回学生宿舍。
    “出事了?”
    小毛在梦魇之中,感觉谁使劲掐了她一把,惊醒过来在懵懂之中顺手从枕头底下摸出才买的那只上海牌女表,看了看时间还差四分钟就是凌晨五点了,在这个时间应当是操场那边传来胡蔷薇唱歌的时候,今天居然那么安静。
    小毛预感会出事一样,她本能地看了看胡蔷薇的床上,发现床被盖也叠得整整齐齐的。小毛立即坐起来,抓起床边的一件秋装披在身上,对面上铺的周英从蚊帐内伸出脑袋,冲小毛问道,“又作么子,魇到了?”
    “她又出事了?”
    小毛指着胡蔷薇空荡荡的床铺,惊恐地对周英说。她俩的声音吵醒了睡梦中的女生们。她们纷纷将脑袋钻出随风飘荡的蚊帐。
    “小毛,你搞么子搞沙,吵得大家都睡不好。”
    “完了,又将出一个疯子了。”
     大家躺在床上,觉得小毛又在发么子癔症。
     一个胡蔷薇已经够让人心烦了,现在小毛又突然说出事了。等到大家明白过来,这才发现今天突然变得安静了,外面听不到胡蔷薇的歌声了。
    小毛已经穿好衣服,窗外的天空开始渐渐泛起鱼肚白,她对大家说,“你们继续好好睡,我出去找一下。”
    “搞么子沙,说风就是雨的。”
    周英也穿好了衣服,从上铺滑下来,她是不放心小毛一个人。拿起枕头边的一只手电筒,跟着小毛一起出门。
周英打开手电筒,冲着操场那边的树林照射着,迷雾之中,什么也看不清楚。小毛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边走边念叨着,“肯定出事了,肯定出事了。”
    她俩来到了树林,一眼就看见胡蔷薇昏倒在那棵高大的桉树底下,露水打湿了她的运动装。小毛大叫一声,“我的天啊!”
她立即抱起胡蔷薇不停叫喊道,“小薇,小薇,快醒醒,快醒醒沙。”
    隐约中,胡蔷薇脸色惨白,浑身冰凉,她听到小毛的呼唤,慢慢睁开了眼睛,说了一声“有鬼。”
    “么子鬼啊,真是闯到鬼了。”
    陆续几个女生也随后来到了树林,她们看到小毛抱着被吓坏的胡蔷薇,心里觉得更加过意不去。大家七手八脚地将胡蔷薇抬回到女生宿舍,将胡蔷薇小心放在她的床上。
    “真是,大半夜的,不好生睡觉,跑到外面唱么子啊。”
    “都少说几句吧。”
    小毛找来热水,取下胡蔷薇的毛巾打湿,给她擦拭着。小毛又叫周英弄来了白糖给胡蔷薇冲了一杯白糖开水,喂着胡蔷薇。
折腾了不少功夫,等到胡蔷薇苏醒过来时,已经快到上课的时间了。
    大家见胡蔷薇醒过来,稍为放下了心,“小薇,你就好生休息吧,我们上课去了。”
    小毛把给胡蔷薇换下的衣服丢进洗脸盆内,倒了一些洗衣粉泡着,打算中午帮她去洗衣服。直到第一声上课预备铃响起,小毛这才对胡蔷薇说,“小薇,你好生睡上一觉,我上课去了。”
    到了教室,小毛给许二写了一张纸条儿,在纸条上小毛只是跟许二说;小薇又病了。

56#
 楼主| 发表于 2013-8-11 13:16 | 只看该作者
梦晗 发表于 2013-8-11 12:24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豆腐镇滴故事,刚看了两段,,介长篇看滴过瘾。。。。先占楼。慢慢儿瞅。。。。。

57#
 楼主| 发表于 2013-8-11 13:16 | 只看该作者
荒源 发表于 2013-8-11 10:22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小说目录中每一章节有相应小标题及简短介绍或情节摘录么

58#
发表于 2013-8-11 13:21 | 只看该作者
雪夜听风 发表于 2013-8-11 13:16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呀,亲耐哒嫩在啊
59#
 楼主| 发表于 2013-8-11 13:22 | 只看该作者
梦晗 发表于 2013-8-11 13:21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呀,亲耐哒嫩在啊

在更新小说。。。
60#
 楼主| 发表于 2013-8-11 13:22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雪夜听风 于 2013-8-11 13:28 编辑

                                                                                             十六

    王强知道王钢坐牢的真相了。
    王强是王钢的弟弟。
    他跟许四正在读高二。在高二下学期,子弟校决定分班,把学习成绩一般的学生分到了文科班。因为不少的孩子,父母绝大多数是普通工人外,其余别的学生家长是工程技术人员,所以,深受这些有知识和文化的家长们的影响,在子弟校的学生中历来就是重理轻文。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还有一些厂级领导的孩子,公开宣称: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
    因此,当许四被班主任闵四新动员去文科班时,他是一直在心里不太乐意。班主任闵四新却十分肯定地对许四说,“我负责地告诉你,许四,你去文科班还是非常有希望考上大学的,如果你留在理科班,那是一点希望都没有的。”
    在闵四新的反复动员下,许四到了文科班,跟王钢的弟弟王强又成了同学。
    在子弟校一个老师教一家孩子的现象屡见不鲜。像闵四新既教过许家的老大,又给许二、许三当过班主任。现在又是许四的班主任。
    王强在子弟校上小学时,跟许四是同班同学,都是小芹老师教的第一批弟子。王强是春季上的小学一年级,后来子弟校进行班级调整,王强又成了许四的同学。到了初中,许四在初中一年级四班,王强却在六班。按照子弟校的传统,一班、二班历来是学校和老师们的宠儿,不仅最强的师资配给了一班二班,而且,大都是分厂的科长、车间主任和工程师、医生们的孩子。
许四也跟许家的男人一样傲慢,他是属于学习成绩不好也不差的学生,既不是一直名列前茅,也不是名落孙山。各科平均成绩一直稳定在八十分上下。
    许四平时就不爱搭理王强。
    王强比王钢长得斯文一些,像王钢一样也是年级女生公认的美男子。只不过王强比王钢稍为显得单薄和瘦弱。
    王强知道哥哥王钢是因为胡蔷薇而坐牢。并且,他还知道胡蔷薇先是跟许三好,后来又跟许二好上了。他像华子一样将仇恨转移到了许四的头上。
    高二分班后不久,子弟校举办了一场蓝球比赛,王强跟许四都是班队的主力,在球场上王强每次争抢,都用肘部击打着同学,甚至明明是许四争抢有利时,他居然一把将许四给推开,顺势用肘部击打着许四。
    “疯子。”
    许四捂着被王强击打的腹部,觉得王强像个疯子似在蓝球场上跑来跑去,感觉王强不是在打蓝球,而是在发泄着青春的愤怒与压抑的情绪。
    许四当然不知道王强的哥哥王钢,跟自己的哥哥们之间所发生的青春冲突。
    四分厂子弟校文科班历来就是男生女生阴阳平衡失调,男生少女生多。漂亮的女生也大都在文科班。
    连男生们私下公认的校花马丽丽也在文科班。
    听到许四因为王强的击打而发出痛苦的呻吟,马丽丽本能地“哎呀”了一声。她在蓝球场外替自己班的男生们加油助威。
    男生们穿着运动短裤,文科班的男生穿得是红背心蓝短裤,理科一班的男生穿得是白短裤和蓝背心,短裤和背心上面都印着号码。因为分厂蓝球队的8号蓝球打得好,个子矮,作风也好,每次被对方合理冲撞和无理暗算之后,都是非常友好地冲大家一笑,就又投入更加精彩的比赛之中。所以,每当分厂蓝球队与其它单位举办比赛时,“小8号”成为职工心目中的明星。每次他一出场,大家都叫喊着,“小8号,小8号。”
    所以,类似巴西球王贝利的10号征衣一样,在分厂穿8号球衣的必是高手。
    渐渐在同学中也以穿8号球衣上场为荣。
    王强在大家分配球衣号码时,跟体育委员周大钢丝毫不客气就抢去了8号。
    周大钢是周英的弟弟。接近一米九零的个子,周大钢在蓝球场上自然就成为围堵的对象,理科一班几乎派了三个主力防守周大钢,按照体育老师刘平凡的话说,“周大钢,你那么大个堆堆,往蓝架下一站,硬吃他们,还不跟玩一样。”
    马丽丽跟文科班的女生们,也发现王强在蓝球场上的表现,不仅伤了自己的队员,而且,周大钢位置那么好,就是得不到球。对方一个夹击,就将本来得分的球给抢走,一个远传,对方就轻松地在蓝下得分。
    最后,这场比赛,文科仅以两分之差失败。
    理科一班的男生和拉拉队的同学欢呼着。
    马丽丽却满脸的不高兴。她没有弄明白,王强凭什么想出风头,连班集体的荣誉都不顾。
    当王强得意地下场,心里想着同学对他说几句打得好的话,冷不丁就听到马丽丽用轻蔑的口吻对他说“叛徒。”

    王强居然没有发现大家对他的表现极其不满意。
    他听见马丽丽骂自己,停止了脚步,“马丽丽,你是在骂我?”
    “我是在骂叛徒。”
    马丽丽的父母跟王大胡子都是东北一个县出来参加工作的。王强曾吹牛皮说马家跟他们王家还沾着亲戚。
    马丽丽平时是一个非常文静的孩子,只有在参加集体活动或者是观点类似比赛的时候,才表现出她那少女内心的狂野。她身材苗条,夏天喜欢穿着连衣裙子,扎着马尾发束,肤色白晰。
    王强自知理亏,反正输了球,同班男生女生们大家都不高兴。王强脱掉8号征衣,露出汗珠不断渗出的上身。他见许四过来,显得非常亲热地一把搂着许四,连忙道歉,“许四,不好意思,没注意。”
    许四也光着肩膀,急忙甩开王强,“唉哎,一身的汗,你也不嫌。”
    “许四,好些了没?”
    马丽丽关切地问着许四,“没事,没事。”许四见马丽丽涨红了脸,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自己,许四慌乱地不知道眼睛该往何处放。
    马丽丽的关心,引起了王强的嫉妒。他趁许四没注意,故意在许四脚下伸出一只脚,将许四绊了个踉跄。
    “哈哈——”
    同学们发出开心地笑声。
    “无聊。”
    马丽丽恼怒地冲王强骂了一句,转身就款款地离去。

    第二天,王强来到教室,见马丽丽跟许四正在有说有笑地在墙上用图钉钉着一张巨幅的中国地形图。那是班主任闵四新安排给许四的任务,把世界地图和中国地图、中国地形图钉在教室内,大家复习地理时可以对照着地图,以便加深记忆。
除了数学,文科班都是一些死记硬背的课。
    王强见状,立即放好了书包,也凑到了他俩身边,讨好地对马丽丽说,“右边低了一点,我来搭把手吧。”
    马丽丽还是不肯原谅王强昨天的表现,她又轻蔑地从鼻子内发出了声音,“哼。”冲王强翻了个白眼,王强也自知无趣,但他不像哥哥王钢有什么必是呲牙必报,他就是见不得马丽丽跟许四有什么瓜葛似的亲密状态。
    许四站在课桌上,先钉着左边上角。然后又在这张中国地形图中间的位置又钉了一颗图钉,从他所在的角度喜马拉雅山脉上的积雪,就像一块块凝固的白脂在他的脑海中闪烁着圣洁的光芒。许四钉好了地图,跳下课桌,仔细端详着,渐渐这些东西南北走向的山脉,在他的眼中变成了立体的图像。
    许四还不知道自己的天赋。
    中国是一个山地的国家。
    许四迅速得出了这个自己通过地图而发现的结论。
    仨个人钉好地图,各自回到了坐位,马丽丽坐在临窗的位置,许四捧着历史书,偶尔瞥见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将马丽丽脸部的轮廓勾勒成立体的剪影,秋天柔和的阳光使马丽丽的头发变得像金属般的丝线,许四这才发现马丽丽的头发原来是板栗色的。
    他的目光越过捧着的书籍,马丽丽似乎发觉了什么,她也抬起了头,目光与许四的目光相遇时,冲莞尔地笑了笑,便慌乱地低了下头,脸上飞上两朵好看的红晕。
    就这个秋天的下午,青春的萌动像只小鹿闯入了马丽丽的心房。

    子弟校是建在豆腐镇老师范校的旧址上。
豆腐镇过去是江漳县的老县城,1952年撤乡建镇时县城搬迁到现在总厂所在地的青峰镇。豆腐镇在县级机关单位搬迁之后,只剩下上千户的居民和镇机关。在钢厂未搬迁到豆腐镇之前,镇上除了一些手工作坊,几乎就没有什么工业,更不用说有什么现代工业了。
    许四还记得,1969年的春天,豆腐镇附近的农田内正在盛开着油菜花的时节,来自天南地北的厂矿企业的工人和工程技术人员如同潮水般涌入豆腐镇和江漳平原的情形。此后,随着参与建设的工程兵部队撤出,钢厂建设已经初具规模。
    在“先生产,后生活”的方针指导下,钢厂一切物资都是优先满足生产建设方面,最高决策者基于战争早打和大打的考虑,将处于沿海一线和中部二线的大型国有企业,按照“分散、靠山、进洞”的原则,将这些事关国防的重点建设项目全部转移到西部和大西南的山沟里。
    这就是史称的“三线”建设。
    钢厂随着工人、工程技术人员和家属们的不断涌入,也就开始逐步建设家属区、学校、幼儿园、医院等等,形成了一个庞大的自我封闭的社会体系,也为后来钢厂的不堪负重埋下了隐患。

    子弟校分为小学部、初中部和高中部。
    从1970年子弟校正式开学,到许四他们这一届高中毕业,十年的时间,豆腐镇通过移民安置人口迅速增加。豆腐镇由几千人的小城也迅速膨胀为几万人聚集的大镇。
    豆腐镇从空中鸟瞰,如同汉字的“井”字。两横两纵就构成了豆腐镇主要街道的框架,在两端豆腐镇外围,往东沿着主街直行,就到了涪江边。往西就是厂办公大楼的位置,越过中间的农田和农舍一直延伸至西山脚下,就是钢厂的车间,称为十里钢城。一车间是炼钢车间,二车间是初轧车间,三车间是小型车间,四车间是热带车间,五车间是冷带车间,六车间是钢管车间。而后是汽车队、机修车间、矿山车间、废钢车间、煤气车间、计量科、后勤仓库等等。一条钢厂铁路专线和从豆腐镇东南方向的公路,就成为钢厂运输的大动脉。
    许四在脑海中展开着因为这张中国地形图而对豆腐镇和钢厂所在地理位置的联想。
    许四喜欢把自己沉浸在这种漫无边际的联想中,他知道这对于自己并没有多大的实际意义。然而,面对着临窗而坐的马丽丽,他喜欢把置于胡思乱想的状态。
    他对于豆腐镇和钢厂的相关知识,主要来源于夏季五千家属区的大人们纳凉围拢在一起吹年所获得的零星消息。
许四从小就喜欢往大人们聚集在一起的地方凑热闹。
    听着大人们讲着钢厂车间发生的事情,包括大人们偶然之中谈起关于各自家乡的旧事。他虽然不明白大人们聚集在一起也会抒发各自的乡愁。但他隐约觉得一种叫命运的东西却能主宰着这些的情感和喜怒哀乐。

    后来,高中毕业时。马丽丽考上大学。
    许四又跟王强成了技校同学。这一代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就像电线杆上的线,蛛网一样纠缠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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