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多了,天下着小雨,我撑着雨伞带着醉意走在雨中,有风,雨斜。 雨密密的,在街灯的光影中如线如帘,偶尔抬眼望去它泛着弱弱的白光。雨点落在地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一朵一朵的泛起又消失,消失又泛起,绵绵不绝。街上的行人已渐稀少,除了间或有气车驶过的声浪之外,便只有沙沙的雨声了。朋友们仍在酒店里玩牌,我因为不胜酒力,就先行返家,不想遇到了这场雨,我已想不起在什么时候像今天这样在雨中走着,似乎是遥远得很了,或许今天是借着酒意,可以这样在雨中走走。 回家的路途不远,可是我并不着急,不紧不慢地走着,雨水渐渐打湿了我的裤子,这样令我觉得凉快。忽然大风,雨势加剧,继而急骤,雨伞竟然有点撑不住了,那雨落在街道上,打在两旁的建筑物上,噼噼啪啪的,冒着茫茫的水汽,放眼望去,前面尽是灰蒙一片了。街上没有了人踪,四周看看似乎只有我自己了,雨水在街上的斜坡上漫漶下来,灌满了我的皮鞋,我忽然觉得更加快意,向水中飞起一脚,水花溅向空中,连同我的鞋子。相信这一刻,没有谁会看见我这个样子,平日里都是正正经经的,都装好了给人看,但这时没有别人,只有天和地,只有天地间的雨,我想我今天,至少今晚我真正是快乐的,而且我快乐着自己的快乐。索性脱了另一只鞋子,剥了袜子,光着脚丫走在雨里。全身大概已湿透,手机、钱包、香烟,当然,还有我的内裤。这样回到家里便成了真正的落汤鸡了,忽然想起妻子,她一定是责备又羡慕的眼神,因为淋雨是她久已不做但又最想做的事。 溢彩流光的霓虹在大雨中似乎被掩盖了华丽的色彩,但在地面的积水中又折射着它的光影,照亮我的眼眸,它在流动的水中更加荡漾着。风继续吹,雨仍未停,我依然在雨中。一辆摩托车从我的身边快速经过,车轮在路面上碾开一条水道,水花溅到我身上,我忽然听见一声轻笑,开车的是一个年轻的少女,她穿着恤衫短裤,全身尽湿,水珠顺着她的发梢滑落。哦,年轻的姑娘,她也像我一样么?在雨中耍水,溅我为乐,我分明听见她的轻笑,那声轻笑竟然透过重重雨幕,穿过层层雨声,送到我的耳际了,那么我相信她也是快乐的,她也是这个雨夜的勇者,她或许更是个生活的勇者,至少在这阵暴雨中她是无惧的快乐的。忽然一把雨伞在我的眼前出现,伞下是一对情侣,他们紧紧地依偎着前行,大雨将他们包围,伞沿落下的雨水又再将他们包裹其中,他们浑然不觉,相拥着在雨中走来。我看见雨点在他们的伞上溅起大朵大朵的水花,我忽然觉得或许那正是他们的爱情之花。我站着向他们注视,他们对我的“注目礼”毫不介意,他们的柔声蜜语就像那个开摩托车女孩的笑声一样,透过重重雨幕,穿过层层雨声,送到我的耳际了。我忽然想起古龙说的一句:“醉眼看别人成双成对,也好过在无人处暗弹相思泪。”想罢不禁哂笑,我是醉了,但无失意,更无相思,何必叹喟?我在雨中转身,目送他们远去。我想我一定会祝福他们,在有情人的眼中,是无所谓风雨的,是无所惧风雨的,正如艳阳天、正如鲜活的花朵、正如不管阴晴圆缺的月儿,都会成为他们爱恋的背景与插曲,而今夜,正如置身雨中的我,也有幸那样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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