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草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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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穆大爷的葬礼(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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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3-6-9 22:1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高原边缘的结合部在初春的日子依然是一片萧瑟。

从嫩恩原始森林向东是白茫茫的大草原,往西是尼玛峡谷。如果骑马走上三天三夜,再翻越亚当雪山,就可抵达以盛产水晶而出名的嘎尔纳走廊。众水的源头地带,峰峦迭嶂起伏延绵,蔚蓝色的天空辽远而高阔。主宰这一切的太阳永远雄居在苍天,那翻飞的鹰舒展着黑色的翅膀在群山之上,被炽热地阳光捉弄因而更加卖力地进行着徙劳的表演。雪后的晴朗把大地照亮起来,白色的世界因为有了这亘古不灭的火焰而更加地洁净,并且,透着醉人的幽蓝。强烈地光线像虚拟的利器,直穿森林和树冠下面的荫凉是那么的有力。并且,落地的阳光会在温暖着肌肤的时候,连同升起的气息一道弥漫。陡峭地山岩间巨大的岩壁里阴暗的地方,还清晰地保存着青色的痕迹,像女人在经过数次的分娩后,腹部留下的那美丽的孕斑。

在初春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穆大爷安祥地合上了双眼。

这是个多少使人感到一点沮丧的下午,穆安民大爷躺在自己的家里,额头的汗水顺着两边瘦削的脸庞,像岩缝中的山泉一样渗出来。

大儿子旦果急忙拿来一条毛巾,轻轻地替父亲拭着脸上的汗水,父亲的双目已经被病魔折磨得凹陷下去,浑身的肌肉也在一天天地消失,仿佛被什么东西吞噬掉了,而只剩下长着老人斑的皮肤和骨头。父亲面部的光泽在又一次出汗的过程之中正在暗淡下来,尤如慢慢停电的灯光一点点地减弱下去。

目睹着父亲生命的离去,旦果手中的毛巾像流水一样滑落。

现在穆大爷静静地睡着了。查寨外面残存的森林、坡地内的积雪在初春的阳光下,开始悄悄地融化。一个生命的离去,有时,就跟这大自然间的万事万物一般显得既顺其自然,又复杂得使人一时理不出个头绪。望着眼前这个死在异乡的老人,旦果的心里涌上了不可明状的悲伤。但是,旦果还是在内心提醒着自己;还不能过份地悲伤。

得到穆大爷去逝的消息,寨子上的娘家亲戚纷纷陆续地赶来,与这个家中的长子商量着有关葬礼的事宜。

穆大爷生前是查寨红旗林场的一个普通退休工人。那时,查寨是一个森林环抱下的仅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半农半牧的生活方式使得查寨的人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耸立的木房子像梦境般散落在谷地、山坡的草地上,每家的房子前经幡在晴朗的天空下猎猎地飘动。坡地里种植着青稞和胡豆,拔穗和开花的时节一缕来自泥土的诱人清香,随着从森林中飘来的风一道在寨子的四周弥漫。成群的牦牛在林间、溪流旁边悠闲地觅食,马匹在草滩上嘻戏,高亢的歌声婉转而悠扬。

间或有远方而来的身着绛色衣裳的喇嘛被请到查寨念经,为查寨人消灾驱邪。

命运如风。七十年初,国家在大西南修一条铁路。于是,穆安民所在的林业局从大草原以北辗转到了查寨。也是在一个初春的早晨,机器的轰鸣划破了大草原的寂静,由集材机、卷扬机、吊车、拖拉机和解放卡车等组成的森工队伍朝着草原与峡谷东北方的结合部所在地,朝着莽莽的生长针叶松、油松、红松的查寨大森林进发。三月的草原,积雪皑皑。边缘的雪山真像一座座洁白的岛屿,大大小小,重峦叠嶂。

那令人眩目的圣洁之光,使一路奔忙的林业工人们兴奋异常。几只麻灰色的野兔从泥泞的公路下面,深浅不一的沟壑内被这列长长的车队机器所发出的巨大轰鸣声而吓得四处逃窜,空气中散发着刺鼻的汽油味道,众车辆排气尾管冒出的淡蓝色的烟雾,在大草原上飘落。

穆安民坐在一辆解放牌卡车的敞蓬货厢内,刺骨的寒风从四周的档板外漫涌进来,他载着海夫绒的棉帽,穿着一件军绿色的棉袄,叼着一根斑竹制作的烟杆,一言不发地闷声闷气吸着叶子烟。瘦削的脸上,长着稀稀拉拉的胡子,浑身散着一股泥腥和叶子烟相混杂的味道,他的双眼被四处吹来的风抚摸着,像是有谁在他的面前拿着一块晶莹剔透的冰,用一只电风扇在不停地朝他吹着;他眯着双眼感到针扎一样难受,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来。

“日妈的。”

穆安民吸着呛人的叶子烟,轻声地骂道。同时,感觉隐约的腹胀,一种难以言语的情欲,使他涌上一阵想小便的快感。他憋红着脸,冲着驾驶室的后窗轻轻地敲打,另一只手猴急般抓着被高原的紫外线和风吹日晒得淤红而皮肤粗糙的脸。

“喂,小向娃儿,停车。”

“穆安民,憋慌了哇。”

林场李伯伦书记从驾驶室右边的窗口内,伸出肥硕的大脑袋,向右后车厢上面侧过脸,笑着对穆安民大声说道:“**的,夹到!”

李书记又把左手从车窗内环着伸出来,指着后面车队,“自己想办法嘛,一会儿,车陷在路上,就都走球不成喽,**的,穆安民。”李书记丢下一串尖细的笑声,就把脑袋缩回去,摇上车窗的玻璃。穆安民在心里出于一个男人对另一男人的看法;生他妈那么大个脑壳,声音却像个女人样尖声细气的,日妈的。“

车厢内还坐着一个漂亮的女人。

日妈的,如果不是这种情况,他穆安民早就掏出已经胀硬的家伙站在缓缓挣扎的车厢上,朝外面开干开来。穆安民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张女人的脸蛋。

车队在新辟的林间简易公路上走了整整两天,终于抵达了查寨已被命名为叫红旗的林场。在距寨子约五华里的一处山坳里,先期到达的筑路队、基建队早在去冬来临之前就筑起了几排灰砖房子,作为红旗林场的场部。筑路队在伐木工人来临之前,已经向林海的纵深为机械化的设备作业继续开辟新的道路。基建队也随之跟进,用油毡和树皮搭起了一座座简易的工棚,作为工人的栖身之地。

穆安民分在了离场部最远的靠近阿底草原边缘的四工段,那里生长着直径均在五十公分以上的红松林。上百年的暑去秋来,林间堆积着厚厚的落叶腐质,寄生的藤萝草挂在笔直而高大的树枝上,风袭来的时候,浅绿色的寄生植物就在松树枝头轻盈地飘舞。一会儿,雨水降临在乔木、灌木丛中响起“沙沙”的声音,就像是有一张无形的嘴巴在吮吸着上苍的甘霖。林中的草里还生长着苜蓿、羌活和亚麻以及野草莓、蘑菇和菌类。当阿底上空的乌云缓慢地从云杉、红松、赤桦树、青杠树、榉树、椴树所汇集而成的查寨原始森林散开的时候,一缕春天的阳光,从仰视的高度把几束炽烈地光线投向了大地。积雪在松软地泥土上正在悄然融化;两只锦鸡和一群野画眉在树丛扑楞。

穆安民安顿好栖身的住所,走出低矮而幽暗的工棚,深深地呼吸着来自森林的树叶和草丛的气息;清新的空气中夹着湿润的甘甜,大地正发出一股生长和腐烂的味道。以及工棚那边飘来的煮老腊肉的味道,穆安民从怀里摸出一个裹着几层的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取出一撮叶子烟粉,掐下一片烟叶仔细地裹成一支卷烟,又把斜插在蓝布腰带内,那根斑竹制作的旱烟袋取出来,将自制的卷烟安在铜制的烟锅上,划燃火柴点燃,狠狠地抽了一口。“日妈的,给老子一个司令官也不愿当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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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13-6-9 22:12 | 只看该作者
日子像流水般在一天天地过去。红旗林场今年要完成二十万立方原木的采伐任务。穆安民所在的四工段要完成八万立方,架设高空索道的工作正在加紧地进行,卷扬机也在安装调试,只是油锯尚还没有运到,上山伐树只能分成几个小组,全靠使用斧头来砍伐。一棵直径五十公分的红松需要三个工人轮流作业一个多小时,最快记录也只能达到四十八分钟。因此,一天下来,穆安民浑身就像散了架,有一种很想被人揍一顿的欲望。



吴莉莉来到红旗林场医务室工作已经快半年了。

她由于家庭出身问题,从上海发配到了这个原先在东北的林业局,后随着这支林业队伍转战到了大西南。

她是林场屈指可数的女性之一,扳起手指数一下,一个是红旗林场场长老陈的婆娘,一个是女技术员阿珠。老陈的婆娘已经快满五十,是个快嘴快舌的热心肠。戴着一副眼镜的技术员阿珠,长得皮肤白净,私下里工人们有时感到很是奇怪,同样都是风吹雨淋太阳晒,工人却一个个像非洲的黑人似,而阿珠就是长得白,人也挺斯文,说话细声细气的,加之,又戴着一副玳瑁边的近视眼镜,就使得阿珠更加的斯文。吴莉莉之所以出众,一方面是她最年轻,另一个方面是三个女性中最漂亮的。对人也比较随和,受伤的工人到医务室来包扎皮外伤时,吴莉莉只需要三言两语,就把受伤者搞掂,同时,又让来人心情愉快地奔赴各自的工作岗位。

在红旗林场工人的印象中,吴大夫是个无忧无虑的人。好像从来就没有过痛苦,或者她从来就没有在工人面前流露出痛苦。

夏天到来的时候,红旗林场的建设已经初具规模。穆安民的档部被白蛉咬了一口,立即,穆安民感到难以言喻的奇痒。他拚命地挠着自己的睾丸,感到撕裂般的疼痛。在中秋节的夜晚,发出狼一样的嚎叫。

第二天,李书记听说了此事,从场部派吴莉莉赶到四工段。吴莉莉低下头钻进阴暗的工棚,就听见一个男人在呻吟。透过顶端的缝隙一缕正午的阳光,落在穆安民的脸上。吴莉莉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被病魔弄得有些憔悴的男人,她用温软而好听的南方普通话问着,“穆师傅,您那感到不舒服?”

穆安民睁开眼睛,看见戴着白帽,穿着白大褂的吴大夫,一双温和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由于持续发烧不退,穆安民神情恍惚干渴难捺,他分明看到长着一双迷人眼睛的女人,在用亲切的目光安抚着自己。他的脸上露出难以启齿的表情,有些吃力地对吴莉莉说,“吴大夫,我被蚊子咬了。”

“什么地方被蚊子叮了?”

穆安民没有作声。吴莉莉从携带的药箱内,取出听诊器和体温表,示意穆安民解开衣扣,把体温表交给穆安民插在自己的腋下,将听筒放在穆安民左边的心房上轻轻地移动;穆安民恹着双眼,盯着吴莉莉那张漂亮的脸,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一缕淡淡的幽香从吴大夫的身体内散发出来,白净的手在轻轻触摸着穆安民的胸膛,穆安民感到了女性的呵护与温情,心间泛起阵阵的暖意。

吴大夫量完穆安民的体温,盯着体温表上的数字,不禁脱口而出一句,“哟,穆师傅,您烧得不轻哪。”

当即吴莉莉决定穆安民转到林业局职工医院去治疗。林场派出一辆卡车,由吴莉莉护送穆安民到林业局职工医院作进一步的检查治疗。

第三天,诊断下来证实了吴莉莉的判断:穆安民患得是黑热病。



到了九月下旬,油锯终于从省城运来了。

阿珠下到段上向工人讲解技术操作规定和有关安全事项。油锯的使用提高了工作效率,采伐的进度明显地加快,大片大片的红松、云杉在轰鸣的机械声中倒下。一棵树被伐倒往往是四周打倒一片,阿珠对此心疼不已。早晨,两个工人一组,挎着黄书包揣着两只馒头,或一只玻璃瓶中装的泡菜就是中午的饭上山,一个拎着一小桶的汽油,一个背着十几公斤重的油锯;从工棚内出发,沿着崎岖的羊肠小路上山,根据阿珠的设计由下而上地进行采伐。采伐班把树锯倒后,集材班就梳理着树枝,然后,再按照规定把树干锯成等长的一截一截的,用钢绳将原木捆扎起来,由山谷两边的高空架设的索道滑轮,把原木吊起来,通过谷地这边的卷扬机将原木从山上运下来。山上与山下的联络全要靠安全员嘴中含着的哨子和手中的红绿小旗子来进行,一个环节或一个操作步骤失误就会酿成事故。在山谷两边的山岗,装吊起来的原木像是被掠夺的东西一样,轻易就离开了自己生长之地。

有时,集材在运送的过程之中,像是带电的物质在与钢索的磨擦里闪着火花。有时,钢索会不堪负重而断裂,集材像空投的物质一样从几百米的高处四下散落。阿珠的职责就是教工人按技术规程作业,那时,生产任务重,时间紧张,大战什么的口号也提得山响。因此,安全事故的频繁发生也就不足为奇了。

查寨经过最初的惊奇后,对这群操着外地口音的人才渐渐搞明白。

原来他们是来砍我们的林子的。他们为什么要到查寨来,要砍多久我们的树木,查寨人搞不明白。查寨人通过观察觉得这些外来者都是些胃口极好的人,他们什么都要吃,什么都敢吃。溪流中的鱼,林中的鸟,树上、腐木、落叶质土层生长的蘑菇、菌子,野菜,能吃的和查寨人认为是肮脏不洁净的东西,譬如老鼠等他们都要弄着来吃。还有他们从外面带来的包装漂亮的罐头糖果。

有人生存的地方,冲突总是难以避免的。

到了冬天,由于大雪封山,生产暂时停了下来。工人和林场的领导凡能够走的都按规定请假回老家去探亲,穆安民经过近半年的治疗,在春节来临之前出院,而回到了四工段。吴莉莉在元旦过后,就请假回上海探亲了。

生产闲下来的时候,林场却并没有闲着,在李书记的主持下,红旗林场“批林批孔”运动正如火如荼地进行。李书记不愧是搞政治的,他不仅在林场场部亲自主持召开了动员大会,而且,还从查寨请来了村党支部书记严科、贫下中牧代表老牧民泽旺,结合查寨的实际和自己的亲身经历对**、孔老二的反动本质进行了无情地揭露与批判。

工人们也结全新旧对比,与贫下中牧一道举行了座谈。

李伯伦书记是从部队下来的。三十出头,生着硕大的脑代,浓眉大眼,个子中等脸上长着白色的麻子。家属在内地的农村,说话有条有理按时兴的语言叫;很有理论水平。平时,李伯伦言语不多,喜欢串串门了解情况,也关心群众的疾苦。穆安民患黑热病时,他马上安排吴莉莉医生去四工段,并且,亲自派车把穆安民送到林业局职工医院进行治疗休养,在地方医院的大力帮助下,很快就搞到专门治疗黑热病的针药,控制住了穆安民的病情。

板凳
 楼主| 发表于 2013-6-9 22:13 | 只看该作者
查寨老乡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找到红旗林场医务室,李书记也会非常热情地安排吴大夫替他们看病拿药,时间长了李书记成了查寨老百性心目中的大好人。渐渐地李伯伦书记到吴莉莉处的次数也就多了起来对吴莉莉的关心也多了起来;场长老陈的婆娘对李书记的作法也就渐渐地有些看不大习惯。“哼,孤男寡女的,搅和在一块儿,不知会搞出什么名堂。”



红旗林场场长老陈是个牛高马大的东北汉子,惟一的遗憾就是自己的女人阮秀英没有给自己生下个儿子,从东北的小兴安岭到钦其洼大草原那边的黑森林,以及来红旗林场的近二十年的光景里,阮秀英不歇气般地为老陈生了五个丫头。到查寨的第一个冬天,阮秀英的肚子里又有反应了。

这一次阮秀英的妊娠反应格外地强烈,每天清晨,阮秀英起来从查寨的翡翠泉内担回一挑纯净的泉水,在燃烧的地炉内添上几块桦木劈柴强忍着呕吐,待到一天开始的第一壶水烧开后,这才把自己家的老头从热哄哄的北方式的坑上叫起来,伺侯着老陈喝下第一口茶,又赶忙将五朵金花叫起来。大女儿娟子已满十二岁,在林业局子弟校读初中一年级,眼下,学校正在放寒假,娟子就成了妈妈的好帮手。

娟子生得水灵,性格活泼有着银铃般的嗓子。老陈经常对自己的老婆说,“我说,你是不是把咱们娟子生错了,天生一个小子个性。”

阮秀英不服气,“生小子生闺女,这事要由老爷们作主,这事我问过吴大夫。”老陈不以为然,喝下一口酽茶说,“啥,老爷们作主,吴大夫可真能扯。”

夫妻俩正说着两口子的话,阮秀英忽然感到胃部的不适,捂住嘴巴疾步冲出屋外,站在门口拚命地呕吐起来;阿珠正从场长的门口经过,看见阮秀英倦伏着身子,急忙几步上前扶住阮秀英的身子。“嫂子,又有啦。”

“唔,老头子造得孽。”

“嫂子,不是我多嘴,你们也该采取采取措施了。”

“嗳,阿珠,老头子就想要个小子。这回肯定能行。”

“那你可得小心点儿啊。”

阿珠从衣兜内摸出几块水果糖,一把将娟子揽在怀里,“给,娟子。”娟子手中拿着一条热毛巾,站在妈妈的身边。阿珍抚摸着娟子冻红的小脸,“都长这么高了哈。”

“成天傻长个儿。”

阮秀英吐完清口水,从大女儿的手中接过毛巾,拭了拭嘴角,冲女儿呶呶嘴,娟子挺懂事儿接过妈妈递给自己的毛巾,转身就回屋里。阮秀英一把抓住阿珠的手,“阿珠,你知道吴大夫啥时候能回来?”

“不太清楚。”

“哎,我给你说……”

“我不信。”

阿珠从阮秀英的手中把自己的手拿出来,准备向场长的婆娘告辞。

冬天的查寨早已是银装素裹,清新的空气在森林、村寨、山谷里弥漫,然而,阿珠的心间却涌上一个女人的悲哀;因为阿珠她不相信,阮秀英自己也是一个女人,怎么要去糟贱另外一个女人。

阿珠不相信吴莉莉是回去作人工流产。

但是,在动乱的年代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来年的初春,查寨与红旗林场之间为林地中的牧场终于发生了第一次的冲突。林业局和地方政府派出了联合工作组,连夜就奔赴查寨和红旗林场;因为这一年即将采伐的全部是红松,属于军用木材。一天也耽误不得解放军还派了一个汽车连来到了红旗林场,在山杜鹃发芽的那天,工作组与查寨终于达成了临时的协议;四工段移向更深处的地方进行木材采伐,林中的牧草查寨的村民,可以继续放牧。林业局对已毁坏的林地草场作出适当的赔偿。



吴莉莉是跟着解放军的车队一道回到红旗林场的。三个月的时间已经将吴莉莉养得既丰腴又白净,肤色更加地娇美,阿珠在吴莉莉下车的当空儿,与她热烈地拥抱。李伯伦书记大步走上前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他热情地上前与吴大夫握手;阿珠在旁边乘机观察他俩,阿珠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的不同。

阮秀英腆着出怀的肚子,看着一个个身材魁武的解放军战士,幸福地摸着自己的腹部,“儿子,我的儿子。”

吴莉莉伸出自己白净的小手,“大嫂,您好。”

阮秀英多少有不好意思面对着吴大夫的坦诚,她一把抓过吴莉莉的双手,大声地说着,“吴大夫,真想死我啦。对象的事儿解决了吗?”

“还没呢。”

“你也不着急,我要是男爷们就要你。”



穆安民在初春来临的日子,在四工段的林子里,认识了旦果的妈妈茸珍。那天,茸珍赶着一群牦牛在林子间放牧,初春的阳光照在嫩绿的草地上,从草原与山谷交界地耸立的雪山上流下的溪水,在林间小道下面的沟里欢快地流淌。在一棵高大地松树枝上,一群马蜂正在围着它们神圣不可侵犯的蜂巢盘旋;穆安民戴着草帽,脸部围着毛巾,拿着一根“鸭儿”棒,准备采割蜂蜜。

接下来的故事就变得比较简单。

穆安民自患了那场病后,风湿病也随之缠绕着他。穆安民不知从何处打听了一偏方;说是野蜂蜜可以医治。于是,在劳累不堪的工余,对林中的野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穆安民捅了马蜂窝。就像炸开一样,成群的马蜂追逐着穆安民的气息,紧紧地跟着在林间狂奔的穆安民后面、头顶,向这个对破坏自己生存家园的林业工人表达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只见一团雾状的风在林子中飞行,穆安民丢下手中的家什,抱着脑袋在没命地逃跑。穆安民只顾狂奔,慌不择路只恨爹妈给自己少生了一双脚,杂灌丛的枝条划破了他的裤子、衣裳,划伤了他的皮肤和脸。

但这并不能使马蜂们停止下来。

它们很快就展开了战斗队形,把穆安民包围起来。将尾部的毒针像一支支小剑般刺向穆安民,每刺中一下,就有一只野蜂倏地坠地死去,穆安民就发出一声惨叫。一会儿,穆安民的草帽也被自己弄掉了,穆安民急忙掩面伏在草地上,听凭马蜂们在蹂躏,一具具马蜂的尸体在坠落的过程之中,将草叶上的露珠轻轻碰落。

一会儿,穆安民就失去了知觉。

看着马蜂的攻击,茸珍有些目瞪口呆。她听老一辈人讲起过马蜂的厉害,现在亲眼目睹着这个五尺高的男人,被一群褐色的狂蜂咬得昏死过去,就像一棵被伐倒的大树一般轰然倒下,茸珍的口中念着佛爷,心里感到一阵的恐惧。阳光照在这个美丽而善良的年轻女人身上,像是天堂的亮光在温暖、烘烤着她的皮肤和心房。

来自母性的仁爱和柔情,促使着茸珍壮起胆子小心地走上前去,她想看一看这个异乡来的男人倒底是死了,还是活着。茸珍踏着尚未被太阳晒干的露水,迈着轻盈的碎步,像是去迎接未来一样来到了穆安民的身旁。

地板
 楼主| 发表于 2013-6-9 22:13 | 只看该作者
她蹲下身子,仔细察看着脸部已经被蜇得变形,肿大的令人感到可怕的穆安民,茸珍伸出手放在这个男人的鼻孔,感到了一丝脉息。

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天爷呀,他还活着。”

茸珍不知是欣喜,还是出于对这个男人的怜悯,她顾不上拭去眼角的泪水,毫不迟疑地把穆安民抱起来,背着朝工棚走去。

穆安民昏睡了三天三夜。

在这三天的日子里,茸珍每天都要来照顾穆安民。爱情之箭也在不知不觉中搭上弓弦,茸珍开始对这个叫穆安民的男人,就有了种说不清道不白的牵挂。吴莉莉在穆安民被马蜂蜇的第二天从场部赶到了四工段。她也被这个男人与众不同的东西而吸引;同时,又感到几分的滑稽。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寡言少语的男人,总是与别的工人不一样,身上流露出使人感到沉甸甸的东西。

穆安民的行为总是有些古怪。回到林场的场部,吴莉莉对阿珠说起了穆安民,“这个人你熟悉吗?”

阿珠在记忆中搜索着,这支来自天南地北的人组成的森工人群,对吴莉莉摇了摇头,“不大清楚。”



就在穆安民又次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时候,阮秀英临盆了。

下半夜老陈把吴莉莉从睡梦中喊醒。吴莉莉背上医药箱,趁着夜色来到了老陈的家;阮秀英一见到吴莉莉的面,反而安慰着她起来,“没啥大不了的,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就跟拉屎一样。”

吴莉莉被阮秀英最后一名粗话逗乐了。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大嫂,您这是高龄生产,要特别的小心。”说着,吴莉莉叫老陈倒了一盆开水,用肥皂消毒洗手后,开始为阮秀英进行产检;吴莉莉示意在一旁干着急的场长老陈到外屋去,就帮着阮秀英脱下裤子,分开双腿认真地检查起来。边听着心律跳动,边与阮秀英聊着:“大嫂,发作多久啦?”

“天黑就有点儿不得劲。”

阮秀英的额头渗出颗颗的汗珠,吴莉莉感到这是个坚强的北方女人。她忍着巨烈地疼痛,不顾高龄生产的危险,为着就是生个儿子。

女人的这种单纯而执着令吴莉莉既感动,为生为一个女人的坚韧从心底领略到了什么叫母性的力量;同时,又为女人感到只为生育的目的而付出的代价,从内心深处体味到撕裂般的痛楚而悲伤。

啊,一个生命的降临是这般的艰难。

阮秀英发出痛苦的呻吟。吴莉莉检查完毕后,决定就在老陈家里为阮秀英接生。她吩咐老陈赶快去烧一壶开水,自己有条不乱地作着产前的准备工作。她准备着纱布、剪刀、酒精、针剂等,叫守着一旁的娟子去把阿珠喊起来,“娟子,吓坏了吧,不要害怕,你们要来个小客人啦。快去把阿珠阿姨请来,给吴阿姨帮忙,去吧。”

闻讯而来的解放军卫生员被老陈热情地堵在外屋。吴莉莉知道老陈比较封建,他不想叫一个年轻的男人来伺侯自己的老婆生孩子。吴莉莉和蔼地对这个解放军战士说,“你就在外面吧,有事我会请你帮忙的。”

黎明,伴着一声婴儿的哭啼。老陈家的小六子降临这个充满着温情的人世,老陈冲着吴莉莉几乎想向这个美丽的女医生下跪:“我终于有了儿子啦。”

阮秀英失血过多,到了次日的中午才慢慢地苏醒过来,听说自己生了个儿子,她那张苍白的脸上露了幸福的笑容。守候了一夜的阿珠紧紧地握着阮秀英的手流出激动的泪水。阿珠有些语无伦次,“嫂子,你这下终于如愿了,可不要再生了,真悬哪。”

“唔,我再也不生啦。”

阮秀英喜极而泣。

这是红旗林场降临的第一个孩子。



穆大爷现在已经入殓,查寨的娘家亲戚按照各自的分工正在忙碌着葬礼前的顼琐事宜。旦果守在父亲的灵前,听着老一辈的人说着父亲和母亲的故事。旦果的脸上流着奇特的光彩,茸珍是死在二十一年前的那场森林大火之中,穆大爷也险些在那场大火中丧生。

“真可怜啊。”

穆安民是一个孤儿。五十年前,穆安民在老家的父母相继离开了人世,穆大爷免强读完了小学,就在老家种地为生,六十年代初国家林业局到穆大爷的老家来招林业工人,穆大爷由于老实本分,当地乡政府就推荐穆安民当上一名光荣的林业工人。从此,穆大爷跟随着林业队伍钻山沟,住老林子砍伐原木。八十年代末光荣退休在查寨定居,与三个孩子相依为命,又当爹来又当娘,把小孩子拉扯成人。



第四天的早晨,穆安民从昏睡中醒来,茸珍正端着一碗奶茶走进幽暗的工棚。嗅到一股潮湿和混杂着男人汗水的味道,穆安民心里明白是眼前这个美丽而善良的女人救了他的命。从这个女人的身上,穆安民感受到了母性和女性的双重厚爱;命中注定的东西,就像头发一样。既使被剪掉了,也会长出来。就是被剃了光头,也会要像冬天之后的春天发芽。穆安民在茸珍沐浴着门外的阳光走进来的瞬间,一道奇异的光芒刺在他的心上。

这是爱情的力量。她像一团火焰由燃烧的物质提供的热度,又传导给了距离最近的爱人。茸珍的双颊被这炽热的火映得通红,心房像突然窜入一只惊魂未定的野兔子,丰满的**在急剧地起伏着,她的意识之中这个外乡的男人将成为自己的主宰。

于是,他们的肉体结合了。

就像要培养一个好骑手,离不开马和骑马的人。最初,有几分的胆怯、兴奋,甚至由于过度地紧张会从马背上摔下来,一次失败了,还有第二、第三次。前方是宽阔的草原地带,策马飞驰起来,在起伏之间,沉浸在燃烧般的灼烈,猛地看似平坦的尽头,突然出现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坎沟,腾飞,下坠,坠入无底的深渊……

婚礼是在冬天举行的。查寨的人,以比较复杂的心态为自己最美丽的女儿操办了仍不失隆重的婚礼。红旗林场的职工、解放军战士都来参加了穆安民和茸珍的婚礼。

春天即使是在寒冷的日子,也会如期而至。一场春雪把进山的道路封锁,眼看整个红旗林场面临着断粮的境地,李书记和场长老陈心急如焚。于是,他们作出决定发动一场狩猎战争。李书记亲自带领一支由十几人组成的小分队,深入四工段公路尽头的大山莽林密处,去尽情猎杀青羊、老熊;因为理由很是充足,为了解决生存问题。我们正是在像这样貌似正确的情况下,为自己的罪行找到了合理的借口,为自己的错误总能找到辩护之词。我不是不能,而是不想在此来讲述猎杀的过程。半个月之后,首批猎获的战利品被运了回来。

当天夜晚,查寨的空气中弥漫着野生动物特有血腥味道。不久,这种血腥又被一股奇特的气味所替代。几乎是在这个由吃而产生的吸引,使人的表情变得十分地庄严的时刻,每个成年人的脸上涌出最幸福的笑容。老陈抱着快满周岁的儿子,用忏诚的目光盯着煮沸的青羊汤用恭敬的语气对孩子们说,“汤快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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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9 22:14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雪夜听风 于 2013-6-9 23:34 编辑

整个红旗林场的职工都分到了肉,惟独阿珠将肉送给了别人。

“罪孽呀。”

阿珠喃喃自语着,她被血腥的味道弄得胃部翻江倒海般地恶心,她受不了人们的贪婪。她耳朵不时响起虚幻的枪声,枪响之后,一只只无辜的青羊中弹倒下,把自己对人类疑惑的鲜血洒在洁白的雪地里,像绽放在冬天的无根之花。

这种花却总是在我们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时开放。

阿珠从小就受家庭的影响,她的母亲是个信佛的女人。因此,阿珠在那个年代,只能把对佛的敬爱深埋在心底。



时光匆匆而多少有些无奈地流逝。这年的初春,红旗林场所在地的查寨遇上了罕见的干旱。整整一个冬季没下一场雪,查寨人从远方的大草原请来了喇嘛念了三天的经。

我们许多美好而善良的愿望就是这样;既令人感动,又难以实现。

于是,我们不惜脚力和有限的财富,请来了神灵的代言人。试图找到一条途径,把我们的一些对生活的基本要求和想法,告诉居住在天空之上的神灵。试图找到直接与神灵对话的办法。

譬如火灾将要降临了。

神灵发怒了。

火,无情地燃烧着原始森林。红旗林场、查寨全体紧急动员起来,他们操起最原始的工具,与同样也原始,但是却要猛烈得多的森林大火进行着殊死的搏斗。李伯伦书记、老陈场长、穆安民、严科书记、阿珠、吴莉莉、茸珍、还有老牧民泽旺等全部冲向了森林,他们拿着铁锹、斧子、油锯浩浩荡荡地上了山。只见四工段森林的上空,浓烟滚滚尘埃飞扬,一会儿的功夫,就把阳光明媚的晴空变成了乌云密布的阴天。

李伯伦书记作为此时的最高负责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扯着尖声细气的嗓子,大声地动员着:“同志们、**员们,现在是生死莜关的时候,为是让国家财产少受损失,我们一定要扑灭火灾!”

李伯伦书记第一个冲上去了!

大家都跟着冲上去了!

李伯伦书记抡起斧头砍着燃烧的树枝,穆安民发动油锯迅速地将一棵冒烟的红松伐倒,只听见“轰”地一声,火星四溅这棵百年的大树向前把另一棵大树打倒;阿珠、茸珍上前用铁锹扑打着,火起之处风生而起,火越烧越大,风也越来越大。严科、泽旺老爹冲到最前面去了,阿珠还来不及喊住他们,自己却正处于烈火的包围之中。森林中的火随着势四处漫延,大风卷着火焰像愤怒的火龙,在与人们较量。一阵浓烟裹着热浪从人们的头顶一下子窜到他们的后面,茸珍呼喊着自己男人的名字,不顾一切地跑上去,把正在一片坡地里专注地锯树的穆安民,一把从上面往下使劲地一拽,穆安民连人带油锯从坡里就滚下来……

倾刻之间的功夫,一片火海就将他们淹没。

坡下进行紧急救护的吴莉莉,看着眨眼的时间,火龙就将几活生生的人吞掉,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就昏倒下去。

大火烧了整整七天七夜。还是一场来自上苍的大雨,解了燃眉之急。

来自天上的雨水啊,你降服了火魔,同时,也是为了死亡的生命,为了一种精神而深深地抽泣。

李伯伦书记、阿珠、茸珍,还有泽旺大爷在大火中永远地走了。

一九七八年初春的这场大火夺去了他们的生命。



啊,穆大爷终于安祥地闭上了眼睛。

葬礼是在这个初春的下午举行的。现在查寨的森林已经被政府下令而停止了砍伐;红旗林场的职工在经过三年的苦熬之后,也终于由砍树人变成了种树人。但是,现在的森林已再也看不到昔日的容颜。斑驳的群山,真得成了和尚的脑壳,并且,沙化现象正以惊人的速度在侵蚀着我们的大草原。并且,一场百年罕见的洪水袭击了长江、松花江,百万军民用他们的血肉之躯抗击着,筑起了一道道的防洪大堤。

善良的查寨人在这个使人多少感到一丝暖意的下午,为穆安民大爷举行了简朴而隆重的葬礼。

他们按照本地的风俗,把穆大爷轻轻地安放在松木棺材里,手中捏着馍馍,一只手一个。四十几个身强体壮的本寨子的小伙子,抬着穆大爷的棺木,要轮换着,中途不能歇气一直要把穆大爷送上山岗安葬。

旦果早已等在那里,和几个小伙子拿着装满红火药的猎枪。

穆大爷要下葬入土了。

旦果和弟弟、妹妹三个人泪流满面,他们呼喊着父亲。

孙儿们也与自己的父亲、母亲一道跪下。

“举枪。”

一个中年的汉子朗声地喝道。

“放!”

八支猎枪同时勾响。天空中飘着红火药的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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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0 09:44 | 只看该作者
看爷爷笔下的故事,赏一代人物,高原中的一线风景。爷爷,端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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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0 11:06 | 只看该作者
这就是雪夜老闭关后的收获?怎么看着让我想到了马尔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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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10 13:01 | 只看该作者
梦晗 发表于 2013-6-10 09:44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看爷爷笔下的故事,赏一代人物,高原中的一线风景。爷爷,端午快乐!

这些文字可还读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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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10 13:02 | 只看该作者
安生 发表于 2013-6-10 11:06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这就是雪夜老闭关后的收获?怎么看着让我想到了马尔克斯?

是,闭关的好处就是静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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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3 21:15 | 只看该作者
雪夜听风 发表于 2013-6-10 13:01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这些文字可还读得下去?

爷爷最近发的几篇小说都很有看头,偶可不敢妄加评论了,呵呵,学习吧{: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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