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青春岁月迷茫并且粗糙,因为有了同窗情的渗透与温润,多年后回首,那竟是一段最为美好的时光。
——题记
1:
2009年8月17日。晨会后,打开手机就有一个陌生的电话冲进来。接听,男的。他叫我名字的那一瞬间,我的思维顿了一下,很快埋藏在我记忆深处的一个人的形象跳将出来。我没接话,他便很快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刘**。这三个字冲进我耳洞的瞬间,关于这个叫刘**的记忆瞬间清晰起来。
初识他是高中一年级。开学有两周半了。他是做为插班生进入我们班的。他是浙江温州人,当时父亲因公需要借调到京,他便和他的母亲一起搬过来了。对他第一天进教室时的印象很深刻。是下午的第一节课。他的个子本就很高,走进教室的时候,他竟然下意识地扬了扬头。午后阳光底下的他,头发飞扬起来,这给了我们一个极潇洒帅气的印象。然后站在讲台前,做自我介绍。一个漂亮的男孩子,声音也一样漂亮。我不知道当时我为什么会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男孩子,或者说,为什么他给我这样的一种感觉。
当时教室的两边是大大的玻璃窗,一种通透明亮的感觉。教室里除了翻书声,老师的声音外,显得异常地宁逸与安详。夏末秋初的空气缓慢流动,干净轻爽得就像身上的棉布衬衣。我侧了一下头,邻座的他穿的是粗布裤子和白色的全棉衬衫。
2:
那时,我是个低调而叛逆的孩子。不爱说话,很少笑,孤独而清高。喜欢一些自然而温情的东西。我的语文成绩在班里是最好的,每次作文都会是范文,而每次老师在讲台上读我的文章时,我都会感觉到身边有一种注视,很温暖。有次下课时他一转身,衣服一甩碰掉了我的书,他红着脸,捡起书,向我说,对不起。他说对不起的声音都是那么的温和,像是江南绵细的雨。看着他的样子,我竟然笑了,就那样望着他。他的目光与我的目光有一瞬间的交集,而后匆忙放下书就跑出了教室。
我的作文一如既往地好,或者说是更好,因为我添加了一抹江南的气息。温润而绵长。从前对江南就有着特别的情愫,是源于张恨水笔下的于水村,现在却是因为他,让我对江南有了一种特别的情结。我就用我的文字虚构出一条通往江南的路,一份豪不粉饰的喜欢——对江南的喜欢。
我的英语不好,而他的英语却好的一塌糊涂。虽是高一,但他的英语口语交技已达到了令全班同学仰视的地步。他的语文不好,而我的语文是班里的优秀。班里“一帮一”活动开展后,我和他很自然地就成了一组。他也很少笑,但是,偶尔笑起来的时候,竟是和我一样,会有恰到好处的四十五度角,只是那笑里,少了我的冷漠与孤傲,多了一份让人心生感动的温暖与真诚。
那段时间,我的英语水平有了很大的进步,竟然可以和他磕磕绊绊地对话。他喜欢用英语,会用一种有阳光味道的愉悦嗓音,慢慢地说话给我听。而关于他自己的故事,则是轻描淡写地,用极快的语速一笔带过。都是不喜欢打听别人故事的人。所以,我不问,他也不问我。我只是模糊地感觉到,他和我一样,是个并不快乐的孩子。
3:
高二的课程,一天天地加重。而我的自尊心又超强,不甘落后,小小的身子已承负不下这过重的心思。于是常常做梦。梦到一些很稀奇古怪的事情,醒来很痛苦,因为几乎所有的梦境都记忆深刻。上课会无精打彩。他看在眼里,后来就问我是不是生病了?我把梦里发生的事用英语断断续续读讲给他听。他拍拍我瘦削的肩,望着远方,第一次给我讲他自己的故事。他是个孤儿,自小被养父母收养,虽然养父母对他很好,但是他总会在梦里思念他的亲生父母。尽管他也知道,此生不可能再见到他们,但是想念是不由自主的事情。我听了,心里更加难过,为他,也为我自己的少不更事。我有父母疼,弟弟伴,有如此幸福的家庭,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说,小雅,你很聪明,也很坚强,有些事情,如果我们无法解决,那就学着忘记,如果我们不能忘记,那我们就学会勇敢面对。。。。。。
那段时间,很想告诉他,谢谢他一年多不辞辛苦地教我学英语,谢谢他陪我走过那段最孤苦无依的青春岁月。谢谢他温暖知性的大手,谢谢他对我说的那些给我启迪与力量的话。但是那些话,终未启齿,因为每当看到他纯净而清澈的眼神,我就知道,这句谢谢会轻薄了我和他之间的那份纯粹。
4:
上过高三的人自会了解那段日子会是怎么一个样子。枯燥无味,而又被一种无可抗拒地的力量推着、拉着、牵引着,每天机械似的飞速旋转。所有的人,同一轨道,都一样的忙碌。高三会考之后同学录才在私底下开始流行开来。正值四五月之交,暮春的天气里坐在校园的长凳上背书,有风拂过的时候,偶尔落叶飘飞,渲染出一抹淡淡的离情别绪。一切该离去的,终将会离去。
他走过来,手里拿着同学录,坐在我旁边,用很平淡的语气说:为我写点什么吧。我轻轻地“嗯”了一声,接过他递过来的同学录,然后从笔袋里取出一支黑钢笔来,用心地在他精美的笔记本上写着,写完最后几个字,画上句号,我把本子合起来,又想了一想,这才交还给他。他望着我说,谢谢你。郑重的样子把我惹笑了。然后,我说,我会记得你。他说,我也一样不会忘了你。瞬间一种很奇怪的安宁让心头一片纯净,应该是像青瓷那样温润的淡青色吧。这个时候,才开始感觉到整个高三生活正在慢慢地远离。
后来,同窗三载的我们分开了,各自奔入自己所选择的大学。继续执著于对自己理想的追求。说不忘记,却也只能记忆在心里。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懵懂时光里的相陪相伴,与爱无关,却与真情有染。很纯粹,很深厚,很温暖。
他留在我同学录上的是:Happy every day.Cheer!
5:
挂了他的电话,收回思绪,简单收拾后去小城的一个咖啡厅里见他。我先到的,屋里没有几个人,而且对坐都有自己的朋友,肯定不会有他。我寻了靠窗的座位,等待。几分钟后,进来一人。我的目光很自然地牵引过去。似像非像,我正犹豫不决时,他已直奔我这边走过来,一声“小雅——”,我知道是他了。声音没有变,浑厚的男中音,还是那么好听。握手后落座,他笑着说:“怎么,我老了吧,你肯定不敢认我啦?没想到,你依然是那么年轻,没怎么变化。要不我也不敢冒然相认。”我听了,不好意思笑了。是哦,说实话真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略显发福的男人,与当年那个帅气的江南小生对上号。现在的他举手投足之间挥洒出的无不是成熟男人那份沉稳,自信与宽厚,言语笑谈中流露出一份儒雅气质,让我怎能认得出呢?
粗算下来,已近二十年未见了。说话间才知道,他已定居沈阳,此次是和朋友去克旗考查,路过我这里,停留一天只为了见见我。他聊他的妻,他的儿,他的事业,他的幸福。和从前一样,我更多的是静静地听着,笑着。就这样,他一言我一语,没有丝毫的陌生感和距离感。搁置了二十年的情谊,一通电话,得以复苏。
此后。没有再见面。但是这两年来,一直有电话联系。特别是今年我生日时,收到他的妻给我速递过来一张沈阳羽毛画(是特别制作的一只梅花鹿)和一幅用金丝线和羽毛手工绣制的《花开富贵》绣品。偶尔会想起他,而往往却是把电话打给他的妻,他的妻会和我聊聊他们的近况,他们的孩子。我和他的妻成了朋友、姐妹。我知道,此生注定的一份缘,自会因相惜而隽永。。。。。。
6:
结句:
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有一段或几段值得珍藏、值得回忆的旧时光,而校园生活往往却是最让我们留恋的。人与人之间没有名利追赶,没有物质诱惑,没有猜忌戒备。滋生的情意,至纯至真至善至美。似透彻清泉,似皎洁月光,让人心身透明,一生受益,与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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