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安生 于 2013-5-22 02:57 编辑
Scenery 1
1999年冬，圣诞节前夜
天空中飞舞着雪花。在这本来是暗夜的冬天，整个城市由于雪而变的通亮，天空一片灰白。夜深的可怕，远处的灯火点缀高楼，如一颗颗闪烁的夜的眼睛。雨惜坐在童城中学教学楼顶旁的栏杆上，如一尊静默的石像。雪花落在她的头发和黑如夜一般的外套上，显得飘渺而遥远。她的一只没有带手套的手抓着栏杆，另一只手放在搭在台阶的腿上，她的一只脚被悬挂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她就那样坐着，保持自己的姿势，让雪花落满全身。
在某一个时候，雨惜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声音，就在自己身后的某一个地方，她回过头来，可是什么也没有。她觉得自己的脖子僵硬，就又动了动腿和胳膊，都失去了知觉。雨惜尝试着，艰难的移动着，想让意识控制身躯。她觉得死亡正离自己越来越近。她费了很大的力气走下台阶，走到空旷的楼顶上，她的脚踩在软绵绵的雪上，感觉自身的血液凝固起来。
身后又传来了什么声音，像有什么爪子在刨地面。嗤嗤——嗤嗤——。声音如此的清晰，似乎还有猫的叫声，一声，一声，晃动着雨惜的耳膜，雨惜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可是一回头，身后还是什么也没有。像是在什么时候，就是在这几天里，这个声音一直折磨自己？让自己不得安生？尖细如猫叫一般的声音荡漾在四周，幽魂一般，无法摆脱。雨惜扭动上身，睁大眼睛看着，四周除了空空的夜，还是什么也没有，雨惜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
就在雨惜将要放弃那如鬼魅一般声音来源的时候，雨惜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雨惜屏住呼吸，猛然转过身子，身后依旧是茫茫无尽的黑夜。一粒雪花穿过眼帘，钻进了雨惜的眼睛，雨惜用手揉了揉，当眼睛里的凉意消失的时候，雨惜放下了揉搓的手。这时候，雨惜看到了，她看到了一双突出的碧绿如玉一般的眼睛，散发着幽暗的光，似乎还露出了两排层次不齐的牙齿。雨惜以为自己又看错了，就又揉了揉眼睛，然后定眼去看，雨惜分明看到了一只黑猫，一只大的可怕的黒猫也用眼睛盯着自己。只是一只猫，雨惜想，而且还是一只带有表情的猫，透过暗淡的光，雨惜分明看到了这只猫在笑，露出两排牙齿，雨惜也就对猫笑了笑，然后向猫走去。猫的眼睛依旧明亮，像是两道绿光。猫就蹲在栏杆旁，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雨惜一步一步接近猫，想用手摸一摸猫的毛发，但始终摸不到，雨惜感觉自己总是与猫相差半步。
Scenery2 1999年，圣诞节前7天 起风了，天气格外寒冷，天空中闪着着几颗寒星。风吹过楼群，从楼群之间的通道穿过。风吹落了楼前几排梧桐树梢上的枯叶，枯叶纷纷扬扬，落在雨惜的脚下。雨惜坐在树下的石椅上，面对着水面已经结了冰的池塘。池塘对面的食堂闪烁的灯火照在水面上，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是风的作用，那些在冰面反射出的光斑忽然活了，如印在冰面上的烟花。雨惜闭上眼睛，用两只手的食指与中指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太阳穴，也许是池面反射出的光太过强烈，雨惜索性转过身子，面对着有着摇柄的老井。 靠近梧桐树边的小路上有三三两两刚刚下自习的学生，他们有说有笑，向宿舍走去，渐渐消失在暗的冬的夜里。 “雨惜——”雨惜到城的声音，就转过了身子。 “让你久等了。”苏城说。 “没有，我也刚来，”雨惜说：“你不坐一会儿麽？” 雨惜看着离他有两步远的城，这在以前是难可想象的。 “不了，”城说：“我只和你说一句话。” “说吧。”雨惜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不知所措的城。 “我们分手吧。” “就这样么？” “我们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你知道——” “你还是在意，”雨惜说：“这样很好，不过我不知道你为何会转变这样快，前天你还说不介意，让我保持冷静，我以为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不知道——”出乎雨惜的预料，苏城竟流下了已经毫无价值的眼泪，雨惜没有哭。 “我只知道，这样对你不好，但我们还只是孩子。” “这样很好，错只在我。” “我是爱你的，你知道——” “不要说什么风凉话，我不需要解释。” “我只希望你能好。” “我说过，不要说什么狗屁风凉话。” “那么，再见了。”城说。 “无须再见，各走各路就好。” 与风中相对，他们沉默了很长时间。飘飘而过的只是风，只是风，雨惜歪着头想。 “要我送你回宿舍么？” “不需要。滚吧，滚蛋吧。”雨惜说。 雨惜看着苏城的背影渐渐的被路灯的光拉长，可是拉长的背影一侧却少了另一个人。也许，他还是在意的，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忽然，雨惜觉得自己连哭的勇气也没有。她一度认为自己很坚强，能够面对一切困难，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哭对自己来说是如此的奢侈。 一只黑猫从雨惜的身边走过，在雨惜前方的不远处停了下来。雨惜看着它的两只绿眼睛，脑子忽然胀痛了起来，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忽然串进了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神分裂。 Scenery 3
1999年，圣诞前十天
“顾雨惜，”晚自习结束的时候班主任王凯说：“一会去我家把昨天考试的语文试卷拿过来，明天发下去。” 雨惜是语文课代表，这样的事她义不容辞。 “王老师，”敲门的时候，雨惜喊着。 “罗老师不在家么？”进屋子里的时候雨惜问。罗老师是王凯的妻子，也是顾雨惜的数学老师。 “不在，”王凯说：“她回老家去了，我的母亲身体出现了一些毛病。” “哦——”雨惜说：“老师，我是来拿试卷的，我想看看我们错在了哪些地方。”王凯从书桌上拿起一叠试卷放在了雨惜的手中。雨惜翻着看了看。 “那么，明天见了，老师早点休息。”雨惜说。 “先别急着走，我想和你谈一谈班里的情况。”天气有些冷，王凯给雨惜递了一杯热水。 雨惜只好坐在椅子上，她把试卷放在一边，拿起了水边。她觉得味道怪怪的，就又喝了一口。 “你在水里加了什么饮料么？”雨惜问：“味道有些怪怪的。” “没有，什么也没有。”王凯说。 他们谈起了班里的情况，谈起了班里的学习风气，即将要进行的月考。但是雨惜却觉得自己脑袋在发困，好想睡觉。雨惜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她想这是老师家，自己可不能在这里过夜，给老师添麻烦。雨惜挣扎着站了起来，可是浑身使不出力气。她觉得自己就要倒了，然后一只手扶住了她。她的耳畔想起了“雨惜，雨惜——”的回音。 等到再次再醒来的时候，雨惜发觉自己正浑身冰凉的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然后是下体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疼痛。雨惜叫了一声，但嘴很快被一只有力的手堵住了。然后撕心裂肺的疼依旧继续。雨惜在绝望中挣扎，浑身还是没有一点力气。雨惜觉得自己的身体内部的骨头连接着灵魂都要散架了。但是雨惜依旧在挣扎，用自己剩余的力气与全部意志力去抵抗。 一只猫在窗外尖叫着，雨惜睁着眼睛没有动。时间呢，时间呢？她想。这个梦真够遥远。但时间并没有在某一个点停止，也没有因为自己的要求而停留，一切在继续，世界还在运转。身上的力气在恢复，在一点一点的增加。哪里有刀呀？雨惜在黑暗中摸索着，但她摸到的只是身下的床，刺透骨头的阴寒让雨惜吐了出来。离开，离开这里，一切再说。雨惜挣扎穿起了衣服。一股浑浊的液体又在身体内部涌动。雨惜努力忍住。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已经足够。 床下那只下半体动物还在喘息着，一切的言语都失去了作用。雨惜只想走出房门。 “请原谅我，我实在忍不住，请原谅我，你想怎么样都行。” 雨惜没有回答，只是抬腿向房门外走去，但一只手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腿，雨惜没有踹开。力气，该死的力气呀。 “我在心里喜欢你很久了。我真是忍不住呀，只要你能原谅我，什么都行。” “我想要你的命，行么？”雨惜沙哑着声音说，口气平静的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她竟没有从自己的语气里感觉到愤怒。 “我本来只是想让你拿回试卷——但一看到你——我是真的忍不住——”王凯如一只丧失了一切能力的狗一般趴在雨惜的脚下。 雨惜没有说话。她又使出力气向脚下的东西踹了两脚，效果不大。 “你可以想象一下，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你的一生就完了，而且你也不一定能赢，你什么也不能证明。”出乎意料的，王凯竟站了起来，透过单片眼镜看雨惜。 这头动物既狡猾如狐狸又凶猛如老虎，雨惜想。摆脱，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摆脱。雨惜走到客厅，但就在她要走出房门的时候突然冲进厨房，她从挂钩上扯下菜刀，猛然向依旧站在卧室门口的王凯冲了过去。看到雨惜举在手里的刀，王凯下意识的关上了房门，刀刃砍在了木门上，门未被打开，雨惜用尽力气去撞击房门，房门依旧紧闭。 “你要考虑一下，”屋子里的怪物说：“你要想象一下苏城，你要知道他会怎么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事。” 那就这样吧，先离开这里再说，雨惜想。她摇晃着身体走出房门。 Scenery4
1999年 圣诞节前九天
苏城在王凯回家的路上碰到了他。这时天将要黑，周围没有人。
“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苏城说。
“有什么事么？
“向你确定一件事，我想知道那是不是真的？”
“什么事？”王凯问。
“不要装傻，我想知道有没有这件事？”
“你到底要说什么事？”王凯问。 “不要和我装傻。到底有没有这件事？”
“我可没有时间和你在这里瞎扯。”王凯用手扶了黑色边框眼镜对苏城说。
“那我就再说清楚些。昨天晚上你干了什么事？” “睡觉，还能干什么事。”王凯说：“再说，我做什么事还要向你说，请注意你的身份。”
“昨天晚上的事必须和我说。”
“请注意你的身份，我是你老师。”
“天王老子也不行，你必须说清楚，要不然你知道后果。”
“你威胁我么，你威胁你的老师么？”
“我说过，天王老子也不行。”
透过镜片，王凯打量了苏城一会儿。真该死，王凯想，这竟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儿。
“好吧，我说，”王凯把声音放小，向苏城靠近：“我做了不该做的事，做了让我悔恨终生的事。”
“这是真的了？”
“真的，我后悔的要命，我无法控制自己——”
“狗娘养的，你就是一只狗娘养的发情的老公狗。”苏城抡起拳头，在王凯的脸颊上狠狠的来了一下，王凯一个趔趄，眼镜掉在了地上。
“你冷静一下，你听我说——”王凯离了苏城一段距离说。
“你这条到处发情的疯狗，你应该去坐牢，或者干脆用枪打碎你的脑袋。”
“苏城——”王凯叫着。
“我一定会弄死你，你就等着吧，你就等着这辈子在牢里呆吧。”
“苏城，我和你说，即使你们去告也不一定能赢，你们奈何不了我，最后也只是我的名誉受损失，但她的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你们没有证据。何况你们只是孩子，什么也不懂，对于恋爱你们什么也不懂，你们只是一片热情，过后就会忘记。我是过来人，我懂——”
“不要和我提恋爱这个词，我觉得恶心。”
“我只说事实。我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你好，你还小，什么也不懂，我可以让你变的更好，至少在学习上，我是老师，知道该怎么做，你会上很好的大学，然后以后都会好起来——”
苏城没有说话，他只是用两只眼睛瞪着王凯，他的眼里燃烧着火焰，他想现在就把他眼前的这个人杀死。
“只要你放弃，一切都会好办起来。离开顾雨惜，然后一切就会好办起来。我会让你上很好的大学——”
苏城没有说话，他抓住了王凯的衣领，又狠狠的给他来了一下。
Scenery5 1999年 圣诞节前十天
顾小北刚刚放下书包，电话铃就响了起来，他飞快的跑了过去。
“顾雨惜。”小北在电话里喊着。
“又没大没小，喊姐姐。”雨惜说。
“你就美吧，”顾小北说：“我觉得这样很好，顾雨惜，哈哈。”
“姐要生气啦。”
“要生气就生呗，早已经习惯了，我还不知道你，你总是说要生气啦，要生气啦，可是那个气就不出来。”
“顾小北，你个小屁孩，非要姐生气是吧，那好，本来姐正打算送你什么好呢，嘿，还是算了吧。”
“有礼物么？”小北问。
“就你这态度，会有么？”
“姐，什么礼物呀？”
“已经没有啦。”
“好啦，姐，小北知道错啦。”
“你还有知道错的时候，叫大声点，没有听到。”
“雨惜姐，”小北说：“姐，姐啦。”
“以后呢，以后叫什么？”
“姐。”小北说。
“我还治不了你个小屁孩，告诉你，礼物没有，巴掌有一个，要不？”
“你没有买么？”小北问。
“当然没有，嘿嘿，我有这么傻么。”
“顾雨惜，你个死不要脸的，欺骗我的感情。”
“我就知道你会给我来这套，我还不了解你。”、
“一时口误，总是有失误的时候，”小北说：“你到底给我买了什么呀？”
“还没有买，正要问你呢，想要什么呀，圣诞节快到了。”
“这个么，要好好想一下，这个么，要充分发挥我聪明大脑的作用。”
“你就慢慢想吧，想好给我打电话，姐挂了。”
“这就挂了？不多说几句了？” “还要我和你说什么？” “也没有什么，就是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有没有想我？” “一边去，小屁孩，见啦。”
“好吧，再见了。”
“叫姐。”
“姐再见。”小北说。
“这还差不多，小屁孩，再见。”
小北挂了电话，走进自己的屋子，躺在床上想人小就是被欺负，不过他想的更多的还是要一个什么礼物。
Scenery6 2003年冬
小北躺在宿舍的床上，睁着两只眼睛看着天花板，因为天黑，他什么也看不到。于是小北侧过身子，听呼呼的风吹窗外梧桐树枝叶的声响。刚刚他做了一个梦。他又梦到了那个披头散发女子的下坠，这让他想起了姐姐。
小北回想着，在梦中，他看到女子漂浮的白白的身子，如游荡的诡秘的狐仙女。小北看不到她的脸，他只能看到女子的下坠，然后是与地面撞击的声响。小北没有一点办法，他总是来不及阻止。看到血与脑浆顺着女子破碎的脑壳向下流，洒满了一地，看着女子因为痛苦而不断扭动的身子，小北毫无办法，只是心痛的厉害。
在深夜里，小北叹了一口气。
室友们发出微微的鼾声，小北确定他们都已经熟睡。他披上衣服，轻轻的打开屋门，每次睡不着的时候，小北都会到外面走上或坐上一会儿。
小北走在石子路上，在寂静的可怕的校园里走着，他的影子不断的被路灯拉长和变短，呼呼的风刮得他的脸颊发麻。他在心里笑了笑，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奇怪，在这样的一个冬天的夜晚他竟一个人走出屋门只是为了吹风。于是小北在一栋楼房的拐角，风吹不到的地方，坐了下来。
他点燃了一支烟，呼呼地吸着，这样小北觉得自己好受了一些，最起码烟让小北感觉到了温暖。小北又想到了顾雨惜，想到了那个总是叫自己小屁孩的姐姐，想到了姐姐离去的日子。明天又是姐姐的忌日，该请一天假，与爸爸妈妈一起去扫坟了。
小北扶着墙角站了起来，轻轻地叹着气。走到有风的地方，似乎也是这样的日子，天气也这般寒冷，那个被我称之为姐姐的女孩从楼上跳下。她抛弃了人生，抛弃了所有，抛弃了她爱的人，也抛弃了爱她的人。如一粒尘埃，突然消失不见。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你无法追寻她哪怕一点足迹，到底是什么让你下这么大决心呢？虽然是风言风语，但那个叫王凯的家伙肯定脱不了干系，还有苏城，也不是什么好家伙。虽然他抛弃了你，但这并没有达到让你去死的理由。姐姐，我在寻找 ，我一直在寻找，希望天堂里的你能够安好，能够保佑我，保佑你的弟弟，来为你申冤，让老天还你一个公道，你绝不会枉死。
一只猫的叫声把小北从沉思中惊醒。他看着那只绿眼睛的东西，看着它顺着小道跑到教学楼后不见了，小北看了看有八层高的教学楼。雨惜，当年就是从这栋楼跳下去的。仿佛一种本能的反应，小北抬起脚步，向教学楼走去。
小北顺着楼梯向上爬，一层一层，在安静的午夜里，用脚掌敲击楼梯，啪啪——啪啪——，直到楼顶。楼顶上格外寒冷，小北收拢着衣服，侧着身子，让风吹侧面吹过自己身体。前几天，为了追寻对姐姐的回忆，小北上来过，不过那是在白天，在有阳光的时候。而在这寒冷的夜里，在小北切身体会的感受里，一切就显得神秘与不同寻常了。
猫的叫声又响了起来，小北看了看，那只猫竟然也跑了上来，正一动不动的蹲在一个拐角处，用两只眼睛盯着他看呢。小北看着它闪烁着的碧绿的小眼睛，觉得这只猫的眼睛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看到过，他向猫走过去。可是一眨眼，猫就不见了。
这只是一只猫，小北想，可能在哪个地方看到过。他走到刚刚猫蹲着的地方，一下子，天旋地转，下意识的，小北抓住了栏杆，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想让自己的神智更清楚些。
等到那种眩晕感过去的时候，小北睁开眼睛。这时才发现，自己正站在楼顶的边缘，他小心翼翼的向后退了一步，才发现栏杆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缺了一个大口。大口的边缘豁豁岈蚜，如巨兽的牙齿。
小北抓住护栏，慢慢的向缺口靠近。他向下看了看，在路灯下，有只猫正用闪烁绿光的眼睛看着他哩，在小北的错觉里他分明看到了这只猫正在对自己笑。
Scenery 7
2008冬
已经大学毕业的顾小北拿着一束白菊和他的父母来一起来到顾雨惜的坟前。今天是顾雨惜的祭日，他把花放在石碑前，默默地看着墓碑上对着自己微笑的小小的照片。阴阳相隔，转眼间快到十年。依旧那么熟悉，依旧那么留恋，仿佛自己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孩，整天吵着要姐姐买礼物的小孩…… 眼泪挂在眼角，被冷风吹干。风也许会带着这样的眼泪，到另一个地方，告诉为之流泪的人。风带过去的眼泪是咸的，另一个地方的人，不知道会不会流眼泪，不知道还记得不记得为之流眼泪的人。小北回过头，看了看父母，看到额头累累皱纹的母亲把头靠在眼睛同样浑浊的父亲的肩膀上。冷风吹起他们白发苍苍的头发。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们已经不在年轻？本应是安享晚年，却被无情的剑所刺中。无情的剑，情感的剑，冷血的剑，杀人的剑。我伸开的手掌怎么也握不住这些内心深处的褶皱。 回家吧，还是回家吧，面对孤坟与冬风我们无法得到更多。 顾小北把手放在了仍在不停抖动的母亲的肩膀上，母亲把头靠了过来。还有我，小北在心里说。
已经好久没有进过雨惜的屋子，房间里的一切还是老样子，显得那样的熟悉。屋子里很干净。母亲每天都会到这里打扫。一双轻轻抚摸的长满皱纹的手。
小北在屋子里徘徊着，抚摸和感受雨惜曾经用过的东西。他翻看着雨惜的相簿，一个一个的浏览着；他用雨惜曾经用过的钢笔随意的在白纸上画着，看着雨惜曾经写过的字。他翻看着她的书本，觉得屋子里到处都有雨惜的气息，每一个拐角都荡漾着她的笑声……
你的确还在，一直在这里。小北用手摸了摸左胸口。也在爸爸妈妈的这里，从不曾离弃。
在堆满了陈旧的小说的箱子中，小北的眼光停留在了一本黑色的厚厚的笔记本上，他把笔记本抽了出来，小北不知道雨惜还有写日记的习惯。
小北轻轻的翻着纸张，在雨惜细腻的笔调里感受着她的情感世界。小北的思绪跟着笔记本里的文字轻轻地走着，最后被带到了1999年的冬天。
Scenery8
2009年春
“请全体起立。”法官说。 “被告，王凯，男，46岁，生于1963年4月7日，民族：汉，本科文化，现系童城市童城一中教师，与2008年10月被捕，现关于童城市第一看守所。 “法律代言人：曾方伟。” “原告：顾福军，系受害人之父，原告：李春萍，系受害人之母，原告：顾小北，系受害人之弟。” “原告诉讼律师：顾小北。”
“和州省童城市人民检察院以民事（2009年）142号起诉书指控被告人王凯换强奸罪，间接杀人罪，与2009年2月1号向本院提起诉讼。本案依法组成合议庭，并于2009年2月13日开庭，公开审理了此案。现该案审理已已终结。”
“和州省童城市人民检察院指控：王凯在担任童城中学高二【五】班班主任期间，与1999年12月24日晚，以取试卷为由，将受害人顾雨惜骗至家中，并在其喝的水中放上迷药，然后实施强奸，并间接性的导致受害人的死亡。针对这一指控，公诉机关提供了相应的证据。物证：被害人顾雨惜1999年所留日记。被告人笔录，辨认笔录，证人苏城证言等。认为被告人王凯应以迷奸罪，间接杀人罪追究其刑事责任，提请依法判处。”
“对于迷奸及间接杀人罪，被告人及其律师对其指控的犯罪供认不讳，无其它辩解意见。”
“本案认为：被告人王凯，身为人民教师，利用职务之便，将被害人顾雨惜骗至家中，并采用迷奸手段将被害人顾雨惜强奸。导致顾雨惜与1999年12月24日0:00左右跳楼自杀，其行为已构成迷奸罪及故意杀人罪，应给与惩罚。被告人王凯，身为人民教师及共产党员，在个人行为上已经严重违反了公众道德，并触动了伦理的底线，在社会上造成很大影响。所以本庭认为：被告人王凯至少在两项罪名上成立。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36条、14条，现判决如下：
一、被告人王凯迷奸罪名成立，判有期徒刑10年，并间接性导致受害人的死亡，判有期徒刑五年，总和有期徒刑十五年，立即执行。
二：剥落王凯党员身份，剥落政治权利五年，立即执行。
二，被告人王凯赔偿原告家属精神损失费10万元、老人抚养费：10万元，诉讼费2万元，合计22万元，缓期执行。”
顾小北站在自己的席位上静静的听着，他带着黑边框的眼睛，穿着律师服，他整个人看起来说不出的憔悴。是的，他已经花了太多的经历和时间在这个案子上，在这几个月里，他取证、来回的奔波、无休止的辩论……。现在，他取得了胜利，他看到了把雨惜推向深渊的人得到了报应，还是自己亲手把他送进了大牢，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他回头看了看老泪纵横的父亲和眼睛已经哭瞎的母亲。他含着泪向他们笑着，然后和他们拥抱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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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22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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