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雪夜酒翁 于 2013-4-16 08:15 编辑
今天是你要回来的日子吧？你说这次回来就再也在不想出去了，你说你什么手艺也不想学了，什么东西也不想要了，你就想跟我一起去工地干活，就想跟我踏踏实实地过一辈子。其实我知道你是什么原因，其实我有件事情憋在肚子里很长时间了，但我只能对着你的照片默默地把它变成文字。除此之外，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去年的冬天，你不是说我非要去看你的话就在元旦放假的时候吗，我说我们这边没有假期，工地上忙得不可开交。其实那几天我是得了急性肠炎住院的，怕你知道了分心，就第一次撒谎骗你。元月十号是你的生日，我就盘算着八号动身九号到，给你一个惊喜。于是，我就请我的好朋友，也就是工长的儿子小鹏，带着我去县城买好了礼物后，又给我买了八号的车票，是下午1点40的火车。
临出门的时候，天下起了小雨，因为工长的儿子开车送我就没有带当上雨伞，我真没想到你们那儿的雨比这边还大， 那儿的雨比比这边还凉。
小鹏在火车站旁的小酒馆陪我喝了一气，还开玩笑地说这次去你那儿就把事办了吧，省得半夜不睡贼心不退的。我笑骂着说办你个球，人家正准备考试，我不能胡来，再说我们都是很传统很本分的那种，怎么敢越雷池半步呢 。小鹏说你就傻吧，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在装逼，再说大嫂子是在南方城市，那边开放得很，说不定哪天就会投到别人的怀抱，我说，闭上你的鸟嘴，她什么样我最清楚，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了，你以为还像你们小孩过家家啊，哼！快到点了，滚！
为了节省钱，我买的是硬座车票，还好是靠窗户的座位。我坐火车就喜欢靠着窗户，白天可以欣赏外面的景色，晚上可以对着漆黑的夜幕寻找灵感。因为是第一次去看你，我有些兴奋。将近两年了，你还没有回来过一次，开始你说我那个远房表叔对你关照的很好，但你很不习惯，没事的时候就老想我，叫我有时间一定去看你；后来你说你过年不回来的原因是：一则怕花钱；二则，找了一份家佣的美差，基本没有什么时间。最近，你的电话也少了，这我理解，没事老打电话干什么，浪费钱不说，我也不能老守在工长办公室的电话旁等你。但话又说回来了，你在外面不容易，该花的还是要花的，我一月两千多，供养得起！忘了告诉你，我们工头又揽着活了，说是去新疆喀什盖楼，一天要给一百多块呢，呵呵，其实你不用做什么家佣，咱有的是钱，你就没事偷着乐吧！
十一点多鈡，一个火车站上来好多人，走道也挤得满满的，一个抱小孩的妇女就在我邻座的旁边停了下来。她腾出一只胳膊想把行李塞在行李架上，但由于抱着孩子，显得很吃力。我碰了碰邻座装睡的那个家伙，他瞪了我一眼继续装睡。我说你起开，我让座位给她，他这才撇了撇腿放我出来。我说大姐我来帮你，你先坐到我的位子上吧！那个妇女一下子感激地要哭，我说别介，我很快就到了，你抱着孩子打个盹吧。其实，那个时候我离你那儿才走了一小半的路程。但我骄傲，我一想到明天下午就能见到你我就兴奋，你知道的，我一兴奋整夜都不会打盹，那还不如做点好事让给那娘俩，也好叫人家看看咱农村出来的人就是厚道！
下半夜，我一直就站在厕所旁边的“抽烟处”抽着烟，想着你。我想到你十六岁那年从东北回来落户到我们村，你娘一身的痨病还天天抽烟，每天只能靠你给食品厂剥蒜挣那几块钱维持生活。当时我大娘家承包了几亩地，日子也还算富裕，就是我那个叔辈哥哥傻儿呱唧的一直找不到媳妇是块心病，于是我大娘对你就动了心思，要把你介绍给我的叔辈哥哥当媳妇，没曾想你娘还真很爽快的答应了。我娘一听这事就来气，找到你娘评理，说他哥年龄大八九岁也还过得去，就是那个熊样子以后怎么过日子，你要想嫁闺女不如咱结亲家，反正俺儿要个头有个头要人物有人物，才比你闺女大四岁，再说俺家也有二三亩山地，养活你们不成问题。就这样，你娘把我大娘那边给辞了，我们两家合成了一家，你就成了我名正言顺的小媳妇了。第二年，你娘就过世了，我还给束的孝带呢。
又过了几个小站。我瞅瞅整个车厢里的人都在打盹，站着的歪了，坐着的倒了，什么姿态都有。在我原来的座位旁边，一个女孩穿着羽绒服也在靠着椅背打瞌睡，看那摸样还真的有点像你。对，那个时候你就是扎着这样的马尾辫，一甩起来还挺好看的。结亲以后你对我有些害怕，冲我笑也是怯怯的。我说你别怕，我们兄妹想称，以后谁要是欺负你就告诉我，我打他个满地找牙！说到这儿你就笑，你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比村里的二丫好看多了。后来咱俩就一块在镇上的工地干活挣钱，你对我也越来越好起来，整天哥长哥短地叫着，有时候还给我开个玩笑叫声公子，逗得我整天美滋滋的。咱娘（这回得称呼 咱 了）总夸你聪明伶俐，说你要是学个手艺活咱家就不愁没饭吃了。这一句话说动了你，你整天赖着我去城里寻找电线杆子上的小广告，看有没有适合你干的行当。终于有一天，我打听到咱姑奶奶家二姑的小叔子在南方城市办了个江南刺绣技术培训学校，就赶紧央求咱爹找他表妹商量，结果人家很痛快的就答应了，条件是管吃管住，每个季度要交两千块钱的学费。咱娘一听就犯难了，说我们这小山沟沟到哪儿弄这么多的钱呢！看到你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我就对娘说，娘你别担心，有我呢！于是，我就买了两条烟一箱酒去找我们镇上那个分管基建的，请他给我在城里的建筑队找个活计，你甭说这个钱还这没有白花，没出三天我就去了城里，还赶干上了一个不错的差事，累是累了点，一天七八十块钱呢！眼看你的学费就不用犯愁了，咱爹娘也就答应你出去学习了，你听了甭提多高兴了，一会儿喊我好哥哥。一会儿喊我好公子，美得我心里就像灌了蜜似的，甜滋滋的。
天快亮了，透过车窗玻璃，隐隐约约能看到慢慢后退的田地和村庄了。我还是不困，我在想我送你的那天早上。那天早上也下着小雨，咱娘烙了一包袱的发面饼子，我给你买了好几瓶老干妈，然后借了个木兰送你去县里坐车。你还记得不，你说这样的山路还能骑木兰，也不怕糟蹋人家的车，我说，我媳妇好不容易出趟远门，我就要风光一下，你轻轻打了我一下，说不能叫媳妇，要叫娘子。我就笑，你说不叫娘子还能叫娘？傻样！我不太会骑木兰，好路的时候就载你一程，还吓得你坐在后面大呼小叫的，引得赶路的人都看我们俩。不过那天早上虽然有些依依不舍，但我很是幸福，因为你从来没那样紧紧的揽着我的腰，从来没有那样娇嗔的拍打着我的脊梁，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一个香香的吻印在了我的额头。
天亮了，我看到外面还在下雨。这时候每到个小站下车的人陆续多了，走道上也能走开人了。我去拿杯子喝水的时候，那个妇女正给怀里的孩子喂奶。见到我过来赶忙站了起来，可以说是千恩万谢。她说我马上到站了，一路上亏了你，你是真个好人，看样子是来南方做工的吧，我弟弟有个家具厂，要不介绍你去。我说谢了，我是来看我媳妇的，我媳妇在南方上技校。她就用狐疑的眼光看我，但很快就点头说上技校不错，学门手艺养家糊口。我说我是爷们，不管怎么样还得我养她。
抱小孩的妇女终于下车了，其实我也早就累坏了。刚想坐下，旁边的那个姑娘说，大哥我坐一会能行吗，都快撑不住了，我看她一说话的样子更是像你，就连考虑没考虑地说你坐你坐，反正我不累。我拿了茶杯接了杯热水，就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喝了杯茶，便觉得有点饿了，但又不好意思去打扰那个姑娘，我就想，见到你的时候你肯定会请我吃上一碗热腾腾的拉面，然后歪着头看着我，再用手指戳着我的鼻子说 ，做了一路的活雷锋，傻样！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被那个姑娘叫醒了，她说你别靠在这儿了，坐回去歇一会吧，我下一站都到家了。于是，我终于又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姑娘说，听说你是来看媳妇的，多长时间没见了，我说快两年了，她嘴一撇就笑，说你还真够放心的，南方可不比北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一听这话我就来气，我眼一翻说，怎么你说这话跟我朋友说的差不离，南方怎么了，我媳妇在我亲戚哪儿，安全得很！
女孩也下车了，我也实在困乏了，就靠着窗户睡了起来。被邻座的那个小伙子用腿碰醒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他说，你不是也到这个地方的吗，还不下车！我说你怎么知道，他说你检票的时候手举得老高，谁看不见！我赶忙道谢。他说，你是第一次来这儿吧，我是本地人，去哪儿问我好了，我又赶忙道谢。出站口的时候他叫了一辆出租车，说先送我去技校再把他送回家。我说你心眼真好，他鼻子哼了一声说，没你心眼好，花钱买了一路的站票。我就笑，南方人还是蛮厚道的嘛！
到了你技校门口我一看，乖乖，这哪里是什么学校，就是挂了一个牌子，还跟跟其他几个牌子挂在一起，很不显眼，不像我们老家的学校，大大的院子，书上还吊着一个高音喇叭。再说这整整一座大楼，我也不知道你住在哪一层，这可怎么办呢？还是那个小伙子热心肠，叫了门卫指给我看，还问我乘过电梯没有，我说坐过坐过，俺县的银行里就有，我跟工长去修理楼顶的时候坐过一次，真过瘾！门卫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看样子有点瞧不起我，又好像还有些不放心的样子，就主动把我送上了十七楼，说宿舍在最西边的那几间屋，你自己过去吧，不要影响别人休息，我说现在几点了就休息，他不耐烦的说，快七点了！
找到你房间的时候，看到有几个跟你差不多的姑娘正在闲聊，我陪着笑脸问你去了哪儿，那几个姑娘就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我，其中有一个胖胖的姑娘问我是谁，我说我是你哥，她们就窃窃的笑，说你妹子好长时间不住这儿了，听说今晚是校长在给她过生日。校长？校长不是我表叔吗？表叔给你过生日？那还真不错，到底是亲戚。我说你们校长是我表叔，她们就笑得更神秘了，真是莫名其妙！后来还是那个胖胖的姑娘给了我表叔的地址，我这才冒雨租车找到了你住的地方。
真没想到，表叔住的还是小洋楼，老气派了，可惜不像我们北方的小洋楼，没有院子。不过这倒让我松了一口气，要不下这么大的雨还得麻烦人家开门那多不好意思。我看到一楼最右边的房间里亮着灯，还传出你咯咯的笑声。好熟悉的笑声啊！你记得吗，在工地干活的时候，每当你笑出这银铃般的笑声，我就会开心得连翻几个跟头。浑身的疲惫一扫而光！快两年了，快两年没有听到你这么开心地笑了！是嘛，过生日了嘛，过生日就要开开心心地，就要甜甜美美地，不过你放心，等会我一出现，保证你会笑得更甜，更美，更响亮！想到这儿，就想从大门进去，结果大门从里面反锁了。我想我还是绕过去走空调压缩机旁边的偏门吧，跟表叔第一次见面也不能随便麻烦人家。于是我就沿着墙根走到了亮着灯的那扇窗户下。窗户拉上了窗帘，但还有一指宽的缝隙，透过缝隙我往里看去，天哪！你知道我看到了你们什么！你穿着很少的衣服在正斜躺在一个只穿了短裤的秃顶男人怀里，他满脸的奶油，左手搂着你的小腰，右手正用一根细细的木棒挑着草莓逗着你张开的小嘴，他往前一送，你小嘴巴一张，他往后一撤，你就追着去咬，还咯咯地笑个不停！那一刻，窗外的我完全惊呆了，整个人就像被冬日的雨水浸泡过一样，里外彻底彻底的冰凉！苍天！就算打死我我也不敢相信那就是你，那就是一直文文静静腼腼腆腆的你！那就是整日里孝敬父母百依百顺的你！那就是好几年喊我哥哥叫我公子临行前给我香吻的你！
我已记不清我是怎么离开小洋楼的，我只知道那一夜我在凄雨冷风中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夜。我满耳朵都是你刺耳的笑声，满眼睛都是表叔----不！----是技校校长沾满奶油的丑恶嘴脸！
一天一夜饥寒劳累的我，终于瘫倒在一家超市的门口
醒来的时候，我第一眼看到的是雪白的房顶雪白的墙。我知道我是被人救了，我这是躺在医院里了。因为我去过县医院的病房，那是去看望一个从十几米楼上摔下来还没摔死的工友，他住的也是这么洁白的房顶洁白的墙。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感觉我还不如那个工友，他经过长时间的治疗还能慢慢恢复，我呢，人虽然还活着，但跟死了有什么两样！护士小姐说我已经昏迷了两天了，人家把我抬到医院门口就走了，到现在我还没有人付治疗费呢！我说治疗费我付但我不感谢你们！护士小姐白了我一眼说，你神经病！
护士走了，我就一个劲的哭。我不知道我回去见了爹娘该说些什么，我怕爹娘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我也不知道明年清明给你娘上坟我能唠叨什么，我怕你娘在天之灵不会不得安生！你啊你，你怎么就糊涂到如此地步呢？我真不明白你看中了秃顶男人什么呢？是他的钱财，他的奢靡，还是他那栋豪华的小洋楼？！罢了！罢了！看样子你是找到了你的归宿了！看样子你是找到了你想要的生活了！------那么，我们呢，我们数年的感情难道就比不上你来这儿的短短数月吗？你！.你！.你让我说什么好啊！.
临回来的时候我又去了一趟你的技校，你果然没有到校。我恳求你宿舍的那几个姑娘请不要把我来过这儿的事情说出去，她们问我为什么，我说其实我是你一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亲戚，这次就是路过闲来看看。我给了她们每人一百块钱，她们爽快地答应了
回来家已经是十四号的晚上了，我知道小鹏说要给我接风是想那我开涮的，但见到我目光痴呆面如冰霜的样子就没敢开口。你还记得不，那天晚上我用小鹏的手机给你打的电话，我问你生日是怎么过的，你说你跟同屋的姐妹一起过的，我不在你过得没有意思；你说你有手机了，以后有事的话就打小鹏的电话，叫小鹏转告我；你说不用我再寄钱给你了，攒点钱好好孝敬咱爹咱娘；你还说毕业以后可能要留在那个城市了；你还说.你还说.
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小鹏也喝多了。
没有人送我，我就一个人往家的方向走。走着走着，就又走到了送你离开的地方。这时候，天又下起雨来，我再一次感受到北方的雨跟南方的雨没有什么不一样，都是彻底的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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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16 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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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16 06:39
楼主
谢菲儿雅评 其实这样的故事在我们北方农村发生得很多的很多 有好多女孩去南方打工就是一去不返了呢 有什么办法呢，二十一世纪的农村 有的也还是很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