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色书生 于 2021-7-11 16:38 编辑
我要出书了(二)
门前的歪脖子杨枊,春天发芽,夏天飘絮,秋天落叶,冬天呢,光秃秃的,老是如此,不怀好意得很。
脚边的三角梅,从去年的冬天,就在嚷嚷,要开花,要开得繁花似锦。这花,倒是性情中花,说到做到,一点也不谦虚,从去冬的十一月,麻麻杂杂,竟开到了今年初夏的六月,这一股要开要放的劲,偏偏那些写十四行的诗君子,要么女人如花,要么花似女人,嚷嚷了一遍不行,还要深度折磨心灵。
亏他们还玩得字正腔圆,能量充沛,江郎可以这样重生,格老子的,还真行。
都不是解花人。懂不,落花是物伤,开花长精神。
只是,这跟我有什么哲学关系呢?花要开,叶要落,就像这不开张的废品生意,冷开水变滚开水,泡泡满锅里翻腾,好稀罕,翻来伏去,还不是白开水?我能怎样,我敢怎样,难道提一把刀,把货三轮全给震住,乖乖地把货交出来?
天下哪有这么粑和的事,都精着呢。
那就无莫何看着天,叹叹云把头摇。好诡异,天上的云,没有一杂是白的,乌啾啾,黑麻麻的一大片,像小时侯的天。
还真像。
我记得我家隔壁邻居,是一家包子店,老板娘,嘿嘿,也叫孙二娘。孙二娘不做人肉包子,她有一颗菩萨心,一心一意,愿拿自家的身体,去拯救那些孤独的灵魂。地狱里有火,农村那层纸,哪里容得下半点火星子?张家燎,李家吹的,渐渐地,这孙二娘就被坐实成了破鞋一枚。大人都在瞌睡的中午,我和一群野孩子,对着孙二娘的堂屋,就像学校六一要表演的节目,喊声正儿八经,整齐划一:天上的乌云一层又一层,地下的客堂追男人。孙二娘左披一块,右挂一块,脱下她的破鞋,飞向人群,骂声咧咧:一群没毛的小崽子,追你屋头妈老汉了,盐吃萝卜淡操心,滚。
我至今也读不懂孙二娘,就像我读不懂天上的乌云。是为了工分,为了苞谷,为了那一口掉命的粮食?扯了半天活闪,打了半天的雷,雨没下一颗,耽误了云的心情?
怨杨柳,怨三角梅,怨乌云,怨这怨那,怨孙二娘没开黑店,可惜?
雾里看花,都是局外人。
一阵手机的鸟鸣,打碎了好不容易堆积起的幽怨,现实就这么碎弱。一看号码,火冒三丈,一阵话把子机关枪,突突过去:
“死阿九,你,你给我介绍的是些什么东西,恶心死人,什么要写大汗淋漓,要有刺激性的输出,特别是那半老半老的死鬼,还想吃老娘的豆腐,哼,想都别想,老娘才不是孙二娘呢。”
“姐,什么孙二娘,我没介绍这个人。”
“死阿九,说,什么事,老娘美女入狼窝的账,等我心情好了,再找你慢慢扯。”
“姐,实在对不住啊。上次找的那波人,我也是事后才知粑粑烫,都是些临时工,出版社下面的三产,草台班子,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玄得很。姐,现在,我通过内线加熟人的方式,找到了新路子,这一回,规矩,靠谱。”
“阿九,你别坟头前面插高香,豁死人不犯法哈,老娘可不这么好蒙的。”
“姐,这一次,找的人是汪主编,姓汪名一泉,有姓有名,中文系出身,正宗的名编,野鸡来路的,哼,别说姐,我阿九也看不上呢。”
“阿九,老娘入狼窝的事,先挂起,等老娘有兴趣了,再收拾你。”
那边的电话,在一通好好好后,挂了。
忧郁没什么不对,这不,好事上门了,现在,我才不管废品是不是清汤如水?
第二天,我把被删七零八落,被改得面目全非的文字宝贝,揣在怀里,去赴我心心向往的“文字之约”。在去的路上,我瞄了一眼阿九给我的地址,不是上次同一地方吗?只是,汪主编在八楼,楼层不同,房间号不同,难道是阿九又在忽悠我?仙人板板的,他敢明目张胆“胡二火”,信不信,老娘发篇博文,用言语的细刷子,让他半生不死?不信是吧,试试。我怀着小鹿的心,敲开了888号房间的门。
开门的,是个后生。白净的脸上有雀斑,头上,扎了一个阿Q式小辫,眉毛向上撇,两条老油胡子,向上翘起。生活版的四条眉毛陆小凤吗?难道还会传说中的“心有灵犀指”,别发招哈,老娘可不懂武功。
后生一脸的迷茫,史诗般卡住了,陷入了半晌的卡顿。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没毛的后脑门,惊叫唤:
“狂妃?你就是狂妃,传说的九九。啊,不对,我跟阿九是兄弟伙,一起扛过枪,一起开过荒,一起卖过铁,一起漂过倡,我得喊你姐,姐,你来了,请座,请用茶。”
汪主编一脸的热情,殷情得要命。他就是一话题控,一会扯他与阿九的当年情,一会又扯他南漂的经历,一会感叹马航失踪,很诡异,一会又跑题到股市,说疫情如股市,跌无可跌,……
看着我从怀里掏我的文字宝贝,汪主编才打断了他的“空中闻天鸡”的神话题,叹了一口气,切入主题:
“姐,你上次的经历,我也耳闻了,你别太恨他们,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现在,哪行哪业不难?他们跑单子,签意象,市场嘛,一味的阳春白雪,很冷啊,都要吃饭,钱钱都要上交堂客,都不容易。”
我的心,开始在发冷,吃吃地说:
”汪编,难到我也要写大汗淋漓,写刺激性的输出?“
汪一泉笑了,笑声中有复杂的呵呵,说:
姐,那倒不必。我知道你是一个有情怀的写者,不喜欢跟市场对接。姐,这可不行,咱们都是这个时代的人,得写正面的生活,还得写反面的教育,这事,这能成。所以,姐,咱得另起炉灶。”
我有点发蒙,而且还是史诗级的蒙了一圈又一圈。
“汪编,这个新灶,如何打,得加些什么柴火?”
“姐,好办,我没记错的话,姐现在从事的,就是现在最火爆的再生行业,写点垃圾分类,利国利民,城市嘛,也要讲点青山绿水,你想啊,我们的城市,有多少个垃圾集中点,每个点又有监督人,人人来倒垃圾,半买半送,这不就发了吗?这叫以点促销。”
高!我回去就开始在废品圈里,刨祖坟。
“姐,还得写点寓言什么的?听阿九说,姐有个细崽叫思辩,在学校读书,这就好办了,得这样操作,在思辩她们班上,塑造一个小灰狼,这个小狼,看见美女走不动,推过揽功,事事落后,还爱穿皇帝的新衣,但,老师一出面,又喵喵学乖样,举手表现不喊累,思辩她们,就是一群快乐的喜羊羊,帮助他,时时改正错误,这不就是孩子们喜欢的寓言吗?你想啊,我们这个城市有多少学校,有多少学生,人人一本,还不洛阳纸贵,火爆脱销吗?“
高。从明天开始,我得跟定思辩,事无巨细,都得刨根问底。
”姐,还得写点社区的事。写点移风易俗,好人好事,白纸黑字,张榜公布,哪个社区管事的不喜欢?社区飞来了一只鸟,生态好得不得了,哪个片区经理不爱看?还得写点老头老太太的芝麻老故事,越旧越文物最好,现在,旧货吃香呢。姐,你想啊,咱们的城市有多少社区,一个社区包销几万册,另一个片区经理,吃掉几万本,是难事?再说,现在的老头老太太,都有可观的退休金,那一片文化消费的蓝海,还等着我们去开拓呢。“
高。明天我深入到社区,挨家挨户,做好人好事的摸排,做老头老太太的思想开放工作。
汪一编又进入了他的话题控,还在创意,还在挖点子,……
离开888房间,我连怨杨柳,怨三角梅,怨乌云的劲都没有了,我吓,出个书,就这么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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