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浊泪
程斯国终于在六十五岁那年从厂工会主席的位子上退休,他为啥能多干五年呢?一是靠他一生处事园滑钻营有道,二是沾了国企改革的光。
他在厂工作近三十年,关系网纵横交错,盘根之深无人可比.历任厂领导都感觉是个难对付而又不能得罪的角色。几个儿女在厂里也算能叫得响的,特别是小三儿子,那是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主。厂长觉得一时还离不开他,就运用企业自主权把他返聘了,所以就多干了五年,有面子又多拿一份工资,可以说是名利双收!
他一生顺顺利利没担过重任也没经历过风险,很有一套做群众思想工作的经验,历次运动他都是裁判员,找别人的缺点错误,给领导提些意见那是他的专长.跟历任领的关系私下都处得很好,有时故意在公开场合人多的时候和领导较劲,好象全厂只有他敢替工人说话,维护工人权益一样!
他一生最不满意的是婚姻,老婆兰英来自农村又不识字,还是父母包办的。随着岁月的变迁.他的心也慢悠悠的变化着.对老婆似乎从没产生过感情,更不用说关心和爱情啦!根本没产生过共同语言,发工资留下自己花的,把剩余的往饭桌上一甩,生活由老婆去安排,够不够他不管,回家端起碗就吃,吃饱抬屁股就走.他最大的优点是做啥吃啥,从不挑三捡四的。因为位子慢慢变化着提高,心理需求也随着慢慢变化着提高。他年青时就因拈花采草跌过跟头,现在有了机会,心花起来也很正常,总想在外面寻点野味尝尝鲜,解解馋。他的原则是主食别丢.零食不断,所以夜不归宿是常有的事。兰英看在眼里气在心里,想劝又不敢说,因为他在家是太上皇,说骂就骂,想打就打。兰英一肚子苦水向那里倒?实指望退休了会好些,谁知程斯贵本性难移,仍然是不问家事,除夜不归宿摸麻将外,就隔三差五的会会老情人!按说七十不到身体健康的他,再潇洒几年不成啥问题,谁知乐极生悲,一次意外竞让他送了命!
这一天摸麻将手气特顺,不到十个小时巳盈了三百多元,别人巳换了几茬,可他仍稳坐泰山,丝毫没有下场的意思。随着时间的延长,他的钱也越来越多,精神兴奋的有点异常,到天大亮时打最后一盘他是个通吃,高兴得他猛的站起哈哈大笑,谁知笑声未完突然仰面倒地不省人事!大家鄂然一阵忽然醒悟,电话手机乱响一通后,他的儿女们和救护车同时赶到,到医院立刻紧急抢救,医生说是脑中风。一连五天输液输氧,连一针三千元的药都打了十针了,可他仍然昏迷不醒.老伴兰英五天五夜就守在病床前,任谁劝说就是不离开,累得实在不行了,就爬病床边上迷糊一阵,老太太可能予感到这可能是最后陪伴他的日子了!
到了第六天上午,程斯贵的右手好象忽然动了一下,这个微小的动作谁也没发现,可坐在病床边的老太太确确实实的看清了,她连忙用双手捧住那只右手,兴奋得颤惊惊的说：“动啦!动啦!.....”
儿女们闻听一阵惊喜,齐俯身低头想看个究竟,可老太太紧捧着手不松,谁也看不见到底手动了没有,“在动!在动!....”老太太喃喃细语,大家还以为老太太伤感过度产生了幻觉呢!
正在这时一护士惊叫一声,大家寻声望去,只见程斯贵的脸上出现了奇迹,原本蜡黄苍白的脸.竟渐渐透出了红色,而且这红色还慢慢的润泽有光,紧闭了几天的嘴也缓缓的张开了,儿女们以为是好了,高兴得齐声喊爸,,,,,,,,
喊了一阵程斯贵似乎没啥回应,嘴就那幺张开着,既说不出话也不闭上,只有老太太双手捧着他那只右手,直往下流清泪..,,,,,
医生围来好几个,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老太太俯身几乎贴到他的脸上细细看着,两行清泪无意间滴到他的额头上,说也奇怪,他的两眼竟也睁了开来,只是两眼珠直直的不会转动,这幺张嘴瞪眼怪吓人的,简直象一条快死的鱼。
老太太一边用手轻轻地抚摸他的睑,一边在他耳眼跟前轻声喃喃着什幺,可他除了脸色越耒越红润越好看外,其它没什幺变化。老太太喃喃一阵子后,周围的人忽然发现他两眼涌出了浑浊的泪,这泪既黄又稠,有点象小米汤,涌满了眼眶缓缓地流出又挂在脸上不向下走。老太太赶忙用手轻轻给他擦掉,在场的医也说不出啥原因,泪应该是清的,可他为啥流出了浑浊的泪呢?
大家在焦急与无奈中陪他度过了慢长的五个小时,到了下午七点钟,他脸上又开始出汗,红朴朴的脸上挂着粒粒汗珠,象刚劳动回来一样,只是那两眼的浊泪乃丝毫不停的外涌!
西医说不出原由,只好把退休又返聘的老中医主任请来,老先生把了一会脉,认真的观察了好一阵子,起身向程斯贵的儿女亲人们招招手,轻声的说：“这是回光返照,准备后事吧!有些话我只能跟你们妈讲”。
这老先生跟程家的关系非同一般,程家的事可以说他一清二楚,也只有他可以跟老太太直说,他弯腰在老太太耳边说了一阵子,老太太边流泪边不住的点头,未了老先生挺直身子放大声音：“老程他心肝俱痛,所以满眼浊泪,回光返照时间不多了,大嫂你对他说几句话送他上路吧,别让他再难受啦!”
老太太这时倒显得很平静,双手仍捧着老程的那只右手,缓缓地说：“一辈子都这幺过了,别想那幺多啦,放心的走吧,在那边等着俺,过几年俺去找你,还给你做饭!”
说来真怪,老太太话落音不久,程斯贵先是停止了出汗,接着满面的红润渐渐退尽,嘴也慢慢的闭合了,只是两眼睁着浊泪满眶,老太太用手轻轻抚摸了好一阵才终于闭上,程斯贵就这样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他会不会真心等着兰英去给他做饭,只有鬼才知道....... |
发表于 2022-7-24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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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7-25 09: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