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闲庭赏月 于 2017-9-8 21:32 编辑
二叔,您还好吧
那年,老天爷又跟乡下的老百姓叫上了劲,硬是风不调雨不顺,一亩地打不了几百斤的粮食。秋后算账的结果是,低下的总产值,可能会导致工分倒挂。也就是说,社员们每天出工挣的工分,分值成了负数。出工越多,欠生产队的钱也就越多。累了一春八夏,也盼了一春八夏的,到头来可能连口粮都领不到家去。
生产队的会记和几个队长,觉得不能寒了大家伙儿的心,叫干活的吃亏,越干活越有罪。就凑在一起商量对策。最后决定,把队部的几间要倒还没倒的房子,还有猪圈里的几头猪,牲口棚里的马牛什么的,都算做了收入。东拼西凑的,把总产值算上去了。分值也就上去了。这样,相对而言,出工多的社员,自然收入也就多了。口粮领家去了,多少还剩几个余钱。这没有办法的办法,虽然有点儿自欺欺人,可也算是皆大欢喜。
就在这时,上级派来了工作队,来帮助抓革命促生产了。其中自然有精明人,仔细一算账,算出来了,原来会记把那些不动产,都算做了当年的收入。这还了得,这不是虚打冒分,挖社会主义墙角吗。此风不可长,必须上纲上线的认识,深挖其思想根源,对这种行为,要开队会,进行狠狠的批判。
于是,就准备开批判会的事宜。第一件事,当然得有人写批判稿。工作队的负责人,把这项艰巨而又光荣的任务,交给了我。叫我写文章,批判小队会记。理由就是虚打冒分,挖社会主义墙角。并且给我提供了一份什么什么的详尽数据。
我们小队的会记,姓刘,年长我若干岁,按辈分,我一直管他叫二叔。当时,我是小队的现金员。我们经常在一起,对对生产队的收入支出账目啥的。虽然都是纸上谈钱,并没有多少现金,但是账目不能没有不是。现在可好,竟然叫现金员写批判稿批判会记。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说这不是扯呼吗。
可是那年头,我又不敢不写。人家说了,这可是政治任务!
于是我就写了,有理有据洋洋洒洒地写了两大篇儿。晚上在批判会上,我一脸严肃郑重其事地宣读了我的批判稿。工作队们满意了。而我的心里却忐忑不安,不知道第二天上工的时候怎么面对我的刘二叔。
第二天终于到了,看见刘会记,我惴惴地说,“二叔,真对不起……”他淡淡一笑,安慰我道:“没事儿没事儿,你别往心里去。那批判稿你不写,也得有别人写。”
这多年过去了。偶尔想起那年秋天的往事,二叔那淡淡的笑容,就会萦绕在我的心头。自打离开家乡,也没见过他的面。不知道他老人家的境况如何。
对着静静的夜空,我遥遥地问一声,二叔,您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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