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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工作的粮食局位于古城东关大街东首,坐落于京杭大运河西岸,这儿曾经是古运河的闸口。六十年代初,运河漕运已渐呈衰败之势,河道里南来北往的净是一些小型船只,陡峭的堤岸与河床里长满了荒草。原来闸口的位置修建起一座与东关大街平齐的桥,叫闸口桥。运河西岸从闸口桥往北的堤路是清孝街,街北头有一棵四五百年树龄的大槐树,清孝街是小城三大回民聚集地之一。
父母转业来小城后,一直住在粮食局大院里。那时的干部大都是一间房,办公加住宿都是它。自家不做饭,大家都是在单位伙房买饭吃。记得那时的炊事员姓高,我们都喊他高大爷。高大爷个头不高,其貌不扬,但性格爽快,为人热情,喜欢跟人开玩笑。当时大院里住着的有三个小男孩,维仁大我一岁,于良比我小半岁,大人不在的时候,我们仨便时常凑一堆玩。有一天早晨大人们去学习了,我们仨玩的饿了,就一起去伙房找高大爷要吃的。进门看见刚出笼的馒头,急忙嘴甜地说道:“高大爷,要馍馍(俚语,即馒头。)。”高大爷一个人在伙房正闷得慌,一见我仨便板起脸来说:“要喊爷爷,喊爷爷才给馍馍吃。”几个两三岁的小孩哪知道是老头想占口头便宜啊,一听给馍馍吃,嘴里说着“爷爷要馍馍。”急忙伸出双手等着。待到大人们学习完来到伙房,高大爷自豪地大声说道:“那三个小子今天被我训得喊爷爷啦!”在大家期待目光的注视下,他得意的讲了事情的经过,最后还学着小孩的腔调绘声绘色道:“爷爷要馍馍。”大伙一听,不禁哄堂大笑,高大爷一愣,猛地回过味儿来,懊丧的拍拍脑袋“咋成爷爷要馍馍了呢?”。
夏季到了,晚饭后人们都喜欢搬个小板凳、手拿蒲扇去闸口桥上乘凉。因为河道里有风,河水又不断地向外散发着凉意,故而成为夏夜乘凉的首选之地。桥西侧清孝街口是个茶馆,卖开水也卖茶水,不时还有借地儿说书的,姥姥就喜欢听古书,花五分钱能听好几段。桥东侧路边有不少摆摊的小商贩,卖香烟的,卖瓜子儿的、卖西瓜的、卖水果的,还有油炸果子、大包子。那时的路灯比较稀疏,而且灯泡的度数也不大,在漆黑的夏夜里发出淡淡的光。那些提篮叫卖或铺块包袱皮儿摆摊的,借助这暗淡的灯光倒也看得出秤杆上的星,认得清楚钱票的面值。而那些买卖稍大的主则是点上自带的嘎斯灯,离得老远就能看见刺眼的白光。
那时街上卖西瓜的都是推着木轱轳独轮小推车,在车身靠近两根车把的地方各有一根长短一样的车腿,往路边一放,车腿与车轮三点稳稳地支撑住车体。车上平铺一块长方形的木板,权做案子,案子上摆放着两排巴掌大小的圆形草垫,切西瓜的刀有一尺来长,铮光瓦亮。卖西瓜的一般都是先挑瓜,左手托瓜,右手中指连续弹击瓜身,若是听起来“嘭嘭”的脆响,托瓜的手也能清晰地感觉到振动,说明这瓜熟透了。于是连蒂带皮切下巴掌大一小块,用它在刀身上来回擦拭几下,然后将大西瓜拦腰切开,再根据瓜的大小把每一半西瓜均分成八份、十份、十二份不等;若是小西瓜,就不拦腰切,而是竖着切成两半,再均分成“橘子瓣”形的块状,待到把一块块西瓜摆放在一个个草垫上,拿纱布罩好了,便一边轻摇蒲扇,一边大声吆喝开来:“西瓜西瓜,红瓤起沙,好吃不贵,快来买呀。”
每次被妈妈牵着手溜弯儿乘凉,路过西瓜摊儿时,都会买西瓜给我吃。一块儿西瓜大概二分钱吧,妈妈交上钱,卖瓜人正欲伸手掀纱罩拿瓜,看见我踮着脚,脸贴纱罩,不停地转动着头在看西瓜,不由哈哈笑着说:“别看了,都一般大。”比了半天,也确实看不出哪块儿更大些,只好指着一块儿籽少沙多的说:“我要那块儿。”捧着诱人的西瓜,低头撅腚的蹲地上,先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生怕几下子就吃完。起沙的西瓜口感好,糖份多,汁液浓而甜,吃着吃着,不觉就变得狼吞虎咽起来,一直啃到“青州”。妈妈拿出手绢帮我擦去顺脖子流到肚子上的西瓜汁,问道:“要是肚子还能装的下,就再要一块儿?”我一边嘴里发出“唔晤”的声音,使劲儿往下咽着西瓜,一边忙不迭地连连点头。待到吃完第二块儿西瓜,小肚子已经鼓得老高,这才高高兴兴地离开西瓜摊儿。
在家里吃西瓜,通常都是爸爸来切。那时我们家有六口人,姥姥、爸爸、妈妈、两个姐姐和我。大人们吃的慢,边吃边聊,往往吃上两块儿就不吃了,好让孩子们多吃点。我为了多吃,不是一口一口的咬着吃,而是一口下去,“咔咔咔”地从左咬到右,不及细嚼慢咽,而是狼吞虎咽,然后再“咔咔咔”地从左咬到右,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块儿瓜吃完了。一边吃一边用眼角乜着桌上的西瓜,一看剩下的西瓜不够一人一块儿了,便急忙拿过一块儿,咬一口再放下,然后重新拿起一块儿吃。等别人的西瓜吃完了,自己则拿起刚才咬过一口的那块儿,看着姐姐们气鼓鼓的样子,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2016年7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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