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张艺谋的新片《归来》上映,虽然有事先的大力宣传,我想也没想,就否定了去电影院贡献票房的打算。这十几年来老谋子走文艺路线,而且越走越偏,从《英雄》到《黄金甲》,再从《三枪》到《金陵十二钗》,很难再让人怀抱希望。2008年奥运会开幕式场面足够宏大,可除了视觉冲击外,唯一的体会就是花钱多,和围在广场蹦跶几个小时的女孩子们真累。
我是在某个实在无聊的下午,突然想起还有一部新电影没有看,这才打开了电脑。看完《归来》,我忽然想起,这个十年来专拍垃圾电影的导演,在走文艺路线之前,曾经也拍出过《红高粱》《秋菊打官司》《大红灯笼高高挂》和《活着》这些老经典。
听说原著《陆犯焉识》描写的内容要比电影残酷得多,可以看出电影在刻意压制残酷的部分,把温情的部分放大处理。在这一点不能苛求老谋子,毕竟中国还有一个电影审查制度,而且故事背景又是那么敏感的文革。但就是那么一丁点展露出来的残酷,也足以让人心惊。
前半个小时的故事,被打成右派的陆焉识在农场劳改十几年后,于1973年逃了出来,偷偷回家见妻子,而发现这一迹象的女儿,在经历一番思想斗争后,最后向组织告发。夫妻两在火车站只差了那么一点,还是没能见面。这也为下面的悲剧做了铺垫。
在这里不得不说巩俐的演技。这是一部克制的电影,演员在表达情感上也不能过于张扬,饰演陆焉识的陈道明在电影前期戏份不多,全靠巩俐独撑大局,而巩俐就靠着那矛盾的眼神,颤抖的脸蛋和下巴,就将一个等待丈夫十几年、独自养大女儿、在组织骂名和关爱丈夫的夹缝中挣扎的妻子形象塑造出来。
早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张艺谋从拍摄《红高粱》开始,所有经典之作都由巩俐饰演女主角,巩俐能登国际舞台,也和她遇见张艺谋有关。用现在流行的说法是:张艺谋对巩俐绝对是真爱。
接着说电影。半个小时后,文革时期结束,陆焉识平反回家,发现妻子竟然不认识自己。他从女儿那里得知,妻子因为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在丈夫被抓走的煎熬中受到刺激,也被人用饭勺打过脑袋,精神出现了问题。这问题最严重的是,她谁都记得,唯独记不起日思夜盼的丈夫陆焉识。
很多人说后半段是中国版的《初恋99次》,但这并不是一个纯粹的爱情故事。诚然,陆焉识为了让妻子想起自己,做过各种尝试,念过信,修过钢琴,都以失败告终,在影片的最后,两个都已迟暮,陆焉识每个月5号会骑三轮车带妻子去火车站,接“即将回家的陆焉识”,他一直在尽一个丈夫的责任。
但如果细细体会就能发现,妻子什么人都能记起,他忘记眼前的陆焉识,是因为她脑海中,陆焉识还是二十多年前、被打成右派时的年轻形象。二十年苍茫,当年意气风发的年轻俊杰早已变成胡子拉碴的糟老头,而妻子的时空仍在当初。
我更愿意把这个结果当成另一种控诉。电影名字叫《归来》,时隔二十年,陆焉识能活着回来,但那二十年的岁月能回来吗?当糟老头和疯婆子面对面,怎么可能有“相看恍如昨”的错觉?
女儿丹丹的表演也挺好。最让我难忘的是她和陆焉识的两句对话。她喊了一声爸,陆焉识微微一愣,随口答应了。她又说,当年别人来抓你,是我告发的,陆焉识还是很随意地说,知道,有人早就告诉我了。这一次轮到丹丹一愣,但一闪即过,转身出门了。
在细节上的处理最能看出人物心中的挣扎。这两句对话,可以说浓缩了整部电影的父女情,让人格外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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