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大辕尚佛,很多人便自愿剃度出家为僧为尼,度牒大量发行,大辕出家人的数量骤增,一时间便有些鱼龙混杂。为了整肃僧团,洪宇帝接受了国师的建议,下了诏令,硬性规定了各寺庙的住持必须受戒燃顶,作为终身之誓。不愿受戒者,剥夺方丈资格,另择能者任之。
此令一出,红尘一僧又惊又怕,终于,狠狠心打定了主意,不就是在顶上烫几个疤嘛,疼也得受着啊,忍得一时烫,前途无量啊。
由于近来膜顶受戒者太多,请不到有名的高僧,于是他思前想后软磨硬泡,请了水清木青做戒师为自己燃顶。水木好歹是自己的发小,到时肯定会动作轻柔,自己心里还踏实点儿。再有鬼钓和傻雪为自己护持,万一自己忍受不了疼痛时,好有人帮自己。
受戒是件大事,早晚得疼一回,不能白疼,一个人功成名就后还要衣锦还乡呢,自己身为住持,这身份地位蔫能静悄悄地受戒?必须要大操大办,把动静整大点儿。平时在背后对自己说三道四的那些人,总说自己六根不净,这次,一定要让大伙彻底看看自己的决心,堵堵他们的嘴!
燃顶,本就是项仪式感很强的事,所以,和尚决定举办一场隆重的受戒仪式。
且说一切准备就绪,红尘一僧燃顶受戒的日子到了。早早地,红尘寺的院门内广场上便人头攒动,整个小镇有头有脸,有名望有地位的都来了。也有些信徒拖儿带女,扶老携幼来寺里进香顺带看热闹。
和尚身披大红袈裟,一脸郑重地坐在一张檀木椅上,寂寞和鬼钓等几个人护在和尚四周,烧疤可是烧肉,切肤之痛啊,如果和尚到时忍受不了,难免手脚乱动,这几位负责到时按住他,帮助水木将仪式进行完毕。
寂寞手捧一个托盘,上面放着艾绒、消毒棉球等物。水木等人都收起了平日的嬉笑懒散,此刻均一脸的肃然。四周人等也都静悄悄地,等待着那个神圣时刻的到来。
吉时已到,场内响起祥和的钟声,红尘寺的一众沙弥此时颂起佛号敲起木鱼,开始念祷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红尘一僧示意水木可以开始了。
水木点燃了艾绒,突然想起个事来,他低声问道:“红,你这脑袋上要烫几个疤啊,六个,九个,还是十二个啊?”
和尚啊了一声:“还有说法?”
水木瞅了一眼四周,见众人都全神贯注盯着这里,小声道:“有讲究的,这戒疤分一、二、三、六、九、十二几种。你要哪一种?”
和尚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什么叫我要哪一种,要我选,我真心一个也不想要。这样吧,事到如今疼就一回,干脆就烫最多的,十二点吧。”
水木咳嗽了一声道:“十二个是菩萨戒,全天下也没几个,红你还不够资格啊。”见水木这个时候偏偏磨叽起来了,和尚有点恼火:“行了,随便你吧。”
水木转转眼珠:“红你信得过我不?”
和尚知道他蔫坏,有点警惕道:“这事上你可别害我,这事可非同小可。”水木拍拍胸脯:“红放心,交给我了,保你满意。”
水木说着瞅瞅和尚的大脑袋,没干过这种事,说容易可真下手还真不知由哪开始。他半天没动作,四周的人群开始出现了骚动,便听有人小声嘀咕:“咋还不开始啊,不会是大师害怕了吧?”
和尚不耐烦地道:“水,你快点,你这么耗着,我心里也开始有点发毛了。早疼了早完事。”
水木摸着下颌道:“也罢,寂寞,你去拿支笔来,我得先点好了位置。”“好咧,”寂寞一转眼小跑着去了佛堂后院,不一会儿小跑了回来,手里多了一只细毛笔:“蘸好墨了,直接点就行了。”
到底是年轻人,真麻利。水木赞许地点点头,用毛笔在和尚的头上点了几下,端详了端详,觉得可以了。
和尚感觉不大对劲:“水啊,你这是点了几下啊?”水木摸了一把和尚的脑袋道:“燃几个点几个呗,红,咱要开始了啊,别动,也不许说话知道不,小心烫着你的脸。”
说着说着手中的艾绒猛地按在了第一个点上,这动作迅猛得和尚没防备,疼得他一哆嗦冷不丁地抽了口气。
四周人群也发出不同的惊叹声和骚乱声,“哎呀,好残忍呀!”有人发出尖叫声,偌大的场地内格外响亮,听这娇嗲嗲的便知是清水茉莉。
小雨转过脸去趴在了小坑的肩膀上,小坑不住地安慰着她:“宝贝别怕,一会就好了。”婴宁皱皱眉,雪域用衣袖遮住她的眼:“灵狐,有点血腥,别看了。”婴宁轻轻点点头,目光注视着别处。睡莲和紫萧几位也都用帕子捂着脸,也不知是不忍还是害怕。只有清水茉莉似乎有点兴奋,嚷着害怕,可是语气夸张,神情举止却是跃跃欲试。旁边古越涛拽了她一下,茉莉方收敛了一下,但仍睁大了眼看着。
水木拿起另一柱艾绒,快速地点在下一个点上,和尚不住地打哆嗦,脑袋左摇右晃,心里暗骂着“坏水”。水木示意钓叟和江城雪,二人忙一左一右紧紧地按住了和尚的肩膀防止他头上的艾绒滑脱。和尚咬着牙,目光恶狠狠地盯着钓叟几人,钓叟等只当没看到,继续使劲按着他。
太疼了,和尚忍受不了,一边念叨着“南无,阿那啥啥陀佛”一边紧咬牙关,两只手掐上了江城雪的大腿。
江城雪不堤防,差点跳起来,他踢了踢和尚,可是和尚掐得紧紧地,一时半会竟然甩不开。江城雪只得咬牙忍着:“损红,你真够损的,你受戒,我也跟着吃痛。”
时间一点点过去,半个时辰后,水木将艾绒全部点在了和尚头上。他如释重负一般长长地吁了口气,接下来就是等着艾绒慢慢地烧头皮,时间不长,十多分钟便可。看损红这样子,也不知能坚持得住不?
艾绒一点点燃烧,渐渐地往和尚的头皮里渗,发出丝丝刺鼻的味道。场内鸦雀无声,只有念佛声和木鱼声。人们都屏住了呼吸。这时一个不和谐的童声响起:“阿娘,这烤肉的味道好香哇,我要吃烤肉!”人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接话茬。这时另一个童声道:“什么烤肉,分明已经糊了,不好吃。”
“不,阿娘,我想吃烤肉了嘛!”孩子童言无忌,反应过来的人群,渐渐有人发出了低笑声。这时,孩子的母亲低声道:“乖啊,这不是烤肉,是大师的脑袋,你水伯伯正烧大师的脑袋呢。”
小孩子似乎有些不情愿的嘟囔着,那位年轻的母亲低声哄着孩子。场内又渐渐安静了下来。
终于时间到,水木一一除去和尚头上的艾绒,光秃秃的头顶上几个红色的疤痕,看着便教人于心不忍。水木将消炎的药膏轻轻地抹在那几个疤点儿上。
和尚感觉心脏跳得有点快,眼前有点冒金花。水木关切地道:“红,你感觉咋样,脸色咋这么难看?寂寞,赶紧给你师傅端杯水来,要加点蜂蜜,快。”寂寞答应着忙又向后院跑去。
和尚喝了杯蜜水,感觉力气恢复了一点儿。正要开口问,却见钓叟和江城雪二人笑了起来。和尚不知何意,摸不着头脑地问:“傻雪,笑啥呢,看我受罪你幸灾乐祸是不?”
江城雪指着他的头,问道:“水,你这还给红整了个造型呢,这下红的脑袋可是有来头了。”
和尚便知不好:“寂寞,拿镜子来!”水木道:“拿什么镜子,你脑袋照得着吗?你听我说啊,我这可是有讲究的。”
和尚没好气地道:“你肯定没在我脑袋上干好事。”
水木清了清嗓子:“红,一三五七九为阴,按你的名望,三个五个太少,九个呢,又有点多,我本来是想给你烫六个,可是,二四六八为阳数,不合适。所以我就给你烫了个七,按照大熊星座的排列。”
和尚一听差点蹦起来:“啥,你给我烫了个北斗七星?”
水木不以为然道:“是啊,你听我说嘛,这天上的北半星正好是七颗。北斗啊,寓意你是佛门中的泰山北斗,有朝一日没准能被册封为国师呢。”说着冲江城雪二人挤了挤眼。
“对对,水说得对,红,你可要给我们争口气,给忘忧小镇争口气啊!”钓叟也附和着。
寂寞把镜子拿了来,和尚高举着照了照,心里有苦难言。已经这样了,疤也不能复原了,北斗就北斗吧,没准真象水说得,哪天万一成了国师了呢。这时场内的人不约而同欢呼道:“祝愿大师能早日得封国师,佑我忘忧小镇!愿小镇佛光永照,太平无忧,千秋万代!”
和尚被奉承得晕乎乎地,越想越美气,瞅着自己这几个发小也越发顺眼。只是,怎么自己眼前开始发花呢,和尚脸色登时一变,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
旁边水木一见暗道不妙,赶紧扶住和尚,急急地道:“这燃顶处理不好,会损及眼睛,而且对身体也有损伤,最好不要睡觉。寂寞,赶紧掐你师傅人中,让他保持清醒。”
寂寞赶紧近掐和尚的人中,会场乱作一团。红尘一僧半天仍昏迷不醒,众人谁也想不出良策,这时,清水茉莉娇声道:“水掌柜,不如,让怡红院的春花夏花过来吧,大师最喜欢她俩了。”人群内一片哗然,众人议论纷纷。
大礼不辞小让,大事不拘小节。时间就是生命,想不了那么多了,救和尚要紧,水木几个商量了一下同意了。茉莉赶紧去怡红院请人。不一会儿香风阵阵,春花夏花打扮得妖妖冶冶地来到了场内。
此时的和尚已经被安置到了软榻上,说来也真是神奇,这阵香风刚到近前,和尚的眼立马就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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