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一株断草 于 2016-9-3 18:50 编辑
儿时的冬天感觉特别冷,空荡荡的田野里泛着盐碱的白色,地上有许多不规则的裂缝,仿佛是天工怒拳将大地砸的龟裂。那时还没有面包服或羽绒服,多数人是一件春秋衣、一件绒衣或毛衣,外面是套着罩褂的棉衣,再冷的话就是穿棉猴或棉大衣了。农村的孩子则是内衬面部衣裤,外穿厚厚的棉袄棉裤。那时的教室里也没有取暖设施,学生抄着手听课,老师则是带着露出半截指头的手套讲课。每逢讲课前,老师都会提议全体跺脚两分钟,这样可以缓和一下学生的脚冷,一些捣蛋孩子“哐哐哐”地使劲往地上跺,慢慢的大家都跟着响声合拍了,我那时还不懂得共振这个词儿,也幸亏是平房,若是楼房的话保不齐就把楼板给跺裂了。
那时的办公室没有取暖设施,一如冬季没有供暖的江南,室内外温度几乎没多大差别。那时也没有暖水袋,但是有暖床的烫壶,就是瓷质飞碟状的那种,上面正中有口,灌进去热水拧紧盖儿即可。母亲总是先把烫壶放进我的被窝的中上部,然后将上面的折转覆盖在烫壶部位,再将压风被盖在最上边,这样可以保温。等我睡觉时坐进被窝会觉得暖呵呵,把春秋衣、毛衣放进被窝与压风被的夹层里,这样子早晨穿时衣服不会太凉,再把棉衣覆盖在脚部的压风被上,整个晚上从头到脚都不会冷了。有时烫壶的水太热,母亲深恐我熟睡后烫伤了脚,会用一个以松紧带作口的布套把烫壶给罩起来,我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将脚贴近烫壶睡觉啦。
当时完小老师们的大办公室里有一个取暖的小炉子,铁筒做成的,一根粗钢丝做的畔挂在炉子的两侧,方便提炉子。一天,马老师跟我母亲说:“孩子这么小,晚上睡觉肯定会冷,反正我们放学后办公室也没人,不如晚上把炉子提到你屋里吧”母亲也觉得可行,就没有推辞,谁知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小炉子,竟然为我带来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厄运。
六十年代后期没有电视机,只有收音机还是晶体管的,由于远离城市,在农村的收听效果不是很好,加之大冷天也没有同学玩,所以晚上早早的就钻进热被窝了。半夜被尿憋醒,懵懵懂懂的不愿醒来,母亲感觉到我在翻身,知道是儿子尿急,拍拍我说:“赶紧起来解手”我睡眼朦胧的爬起来,想跨过母亲到床边下床,谁知刚一抬脚,“噗通”一声又摔倒在床上。母亲一看,急忙坐起身来,“儿子,你怎么啦?”我那时小,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头晕、无力、浑身不得劲儿,莫名其妙的回了一句“想死”。这一句“想死”可把母亲吓坏了,急忙把我扶坐起来,却发现我耷拉着脑袋,胳膊软的跟面条似的,怎么也坐不住,赶紧穿衣下床打算叫隔壁的同事来帮忙送医院。谁料母亲刚一站起身,也是一个打晃,急忙伸手扶住床头边的桌沿才没有摔倒地上,打了一个机灵“是中煤毒(俗语,即一氧化碳中毒)了”。母亲强忍着头晕,晃晃悠悠的打开房门和窗户,室外的冷空气扑面而来,使母亲感觉晕得不是那么厉害了,紧吸几口清新的空气,然后将那小炉子提到门外。回头看时,我已经自个趴在床沿呕吐的一塌糊涂。吐完了,人也一点力气都没啦,感觉却渐渐转好,上眼皮再也撑不住,于是又进入了梦乡。好在只是有惊无险,第二天早上除了头稍稍有点晕外,其它皆无大碍,第一次请假旷课在家美美地躺了一上午。
周末若是母亲不开会不下村,我们都是星期六下午回城里的家,星期天下午再返回张炉集。一周不见,院里的小伙伴见到我可亲了,争相讲述上周要闻,三哥也不时的教我们一些新东西,比如弹琴、下象棋、骑自行车等。
印象里我们玩的琴好像是三根弦,参差不齐的排列着一排按键,五颜六色的小圆键盘儿上写着1、2、3、4、5、6、7,总共有14个或许是16个键,琴身有一尺来长,左手拿根细竹棍儿拨动琴弦,右手按下不同的键盘儿就会发出不同的音调。记得当时刚演过阿尔巴尼亚故事片《海岸风雷》,里面有个游击队员擅自行动被德国人发现,差点暴露了游击队的行动计划,因此队长决定不允许他参加此次战斗行动,并让他交出自己的手枪。不知道是哪位大仙把这个场景编成了一首歌,当时在小城一度广为流传,三哥教我们弹琴时就是用的这首歌的曲子。那时候刚学会了1、2、3、4、5、6、7,哪里知道这数字代表着哆、唻、咪、法嗖、啦、嘻的音啊,一边摸索着弹琴,一边哼着词儿“把枪交给捷尔基,这次战斗没有你,因为你粗心大意违反了党的纪律。你不要灰心丧气,下次战斗准有你。”。四十多年过去了,那首优美的旋律和简洁的歌词儿依旧时常在我脑海里回响,伴随着这歌声的还有当年小伙伴们那清晰的面容。
有一个星期天,大姐所在的东关小学组织学生上街宣传《交通法》,我闲着没事干,就跟着去了闸口桥。在路边摆一张桌子,桌后放几个方凳,桌腿上绑一杆红旗,桌面上有一摞宣传单,几个大姐姐一手拿红缨枪一手拿着铁皮喇叭筒,我当时看着那阵势挺吓人的。宣传的内容好像是为保障交通安全自行车后座不能驮人,这边有人喊喇叭筒做宣传,那边几个人在向路人分发宣传单,遇到骑自行车驮人的就冲人家喊“驮人的下来!”,遇到老实人就赶紧下来了,碰上机灵点的,人家脚下一使劲自行车驶出去老远,那些大姐姐们也干瞪眼。过一会儿有人累了,就把喇叭筒递给我说:“你是月华的弟弟吧,你帮我喊一会儿。”说实话,看着她们威风凛凛的我早就跃跃欲试啦,伸手接过喇叭筒,一溜小跑到了马路牙子上,对着马路上就高喊起来:“骑自行车的下来!”谁知一激动喊错词儿了。人家骑车的有人不乐意了,质问道:“我骑车碍着你们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让我们下来呀!”我一紧张“驮人的别下来!”哈,又喊错了。第一次做宣传只喊了两句话,就让那些大姐姐们给解雇啦。
2016年9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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