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曼殊 于 2014-10-12 13:18 编辑
近秋。 轻风一路飘一路摘下片片微黄的叶子,撒向空中。鲜艳的阳光懒洋洋地流泻,盈着满空的笑,不言不语。 野外很静。我的心如同这周边,再也容纳不下满街的喧嚣,裹携全身心的疲惫与烦躁向原始逃离。 我要去的地方叫聚龙峰,从市内驱车只需二十分钟。国道曾经在这里开山辟路,结果有群蛇尾对尾结成十字昂首相向。于是国道绕路而行,留下一座并不高耸的灵山,被一位崔氏老人重金买下,修庙建寺供奉香火。 孤身走向佛寺的人必是寂寞或孤独的。我在迈进那个庄严的门坎时,忽然有种莫名的委屈。究竟我缺少了什么才会在这个艳阳高照的午后跪在佛像前沉默无言? 电话调至振动,在犹豫片刻之后终是没有勇气让它变成静音。我是走不失的,只要一刻不在我该在的位置就有电话响起,斜背的包里蜜蜂一样不停地振翅鸣叫,身边路过一位师傅,他淡然却不容置疑地咕哝:上香不要背包,那是带着孽障走。 我关了手机。把包寄存。 很想去看山下的放生池,可是要迈下三百个窄窄的台阶。那天,我穿着高跟鞋。有位师父说:你下不去。我歪头看了看细细高高的鞋跟,说,没事。 腿受过伤,有些疼。石阶旁用铁丝系了细木作扶手,粗糙,偶尔还有刺。高跟鞋连累着我的腿开始变软,手腕酸了。我把外衣脱下系在腰间,仍然很热。 山下,我见到了灵山的主人,60多岁的崔姨。她还是两年前矍烁的眼眸,而我却不是和朋友们结伴背着小食品拿着相机那个疯疯癫癫的群体的一员。我只是一个人,站在她面前。 她不记得我了,却看到了我的高跟鞋。她说,一个看起来没有准备的人,必是逃兵。 我想掉眼泪,却给了她一个肤浅的笑。 我看到了放生池——山脚下一个天然的小河在此忽然变宽围成圆形,后被人为挖深,形成清澈幽深却流动的活水池。 池边,我席地而坐,脱下高跟鞋放在脚边。有一群鱼倏然而逃,就在脱离视线的一刻被我发现。心中蓦然一动,随手捡起一颗石子,丢进去,又有一群鱼落荒而逃,我笑,一群傻子。 有风掠过,一排叶子陀螺似地落在池面,又旋转着流走。远处传来河水落差的回响,很悠扬,把幽深的谷底衬得清凉静谧。一只乌龟从对面的池水中一点点爬出来,慢吞吞地上升,没有惊扰一丝水波。它选中一块平石,伏下,一动不动,宛若一尊雕塑,黑黢黢的壳背渐渐被阳光吸纳成灰白。我痴痴地看,停止了思想。 风轻跳着,一路踩落纷乱的叶子,婆娑中越跑越远。阳光毫无遮掩地触摸我的头发,有些痒,也有些温暖,很亲切。转身,我看见崔姨。因了这个称呼,她知道我曾来过。她说,你来,我领你去一个地方。 登上九层台阶,左转是一座三十米的小木桥,桥尽头倚山而立一座观音殿。 崔姨问,你看观音的座位像什么?我仔细端详:金黄、大气、威严。我说,像皇帝的宝座。崔姨点头,说,观音只坐莲花座,可这里却是龙椅。原因是天然的龙椅形状若改成莲花座不但会降低观音以及桥面的位置,还会劳民伤财,又破坏了原生态的雄美。所以我决定就地取材,让观音在此落座。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正确的。观音还是众生心目中救世的观音,不会因为座位变了,一切也随着改变。世事也是如此,凡事学会顺应,不可强求,不可逃避,若刻意了,累了自己也影响了别人。 我抬眼望向观音——这尊美丽的佛,她的眼里流露出令人怦然心动的柔美和慈悲。而崔姨同样慈悲的眼神望着我,望着山,望着身边的一切。 崔姨看了看天色,说,一会儿正殿要为一位亡灵做超跋,你要去看看吗?我摇了摇头。她微笑说,也好。不过来了便是缘,你就在这儿许个愿吧。 我说,好。 观音像前,我默默地在心中祈愿:求观音赐崔姨健康长寿,愿这座灵山永远纯净天然。 打开手机,移动秘书把所有未接通的号码搬到屏前,一一回拨,收到了朋友们野蛮的叫骂。我笑了。 晚饭时,朋友们极尽戏谑之能事挖苦道:一个人跑去烧香许愿够自私的哈,快说说,悟透人生哪些要诀了? 忽然想起曾经被问及的一个问题:你是怎样理解“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 我答:浪漫远了,现实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