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正理有一个同连队的战友,转业后安排到东风公社武装部,当干事多年,总因文化太低,提拔不起来,最后在付部长位子上退了休,一家子也就安心的在农村安家落了户。两个老战友也算是铁哥们,一直你来我去交往不断,遇到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喝起醉来一个不服一个,那真叫酒逢知己千杯少,不一块醉倒决不停杯!
一日马正理接到战友请他参加儿子婚礼的请柬,到了喜日子那天,老两口起个大早赶到客运站,坐了辆去额敏县的班车,到三十二公里加油站下车,向南走两公里多点,就是老战友安居乐业的官店村了。喝过喜酒巳近黄昏,马正理有些微醉,老战友一家极力挽留,但他老两口执意要回,他以战友一家操办婚事太忙太累为由,并许愿改日专程登门住几日长叙,战友才找了辆手扶拖拉机把他老两口送到加油站等车。
老两口等了一阵,竞一个班车也没过来,倒来了辆从铁厂沟拉煤回来的车,通过加油站的人说合,司机同意带一个人,因为驾驶室只有一个空位子,货车上边不准拉人!马正理死磨软缠,司机说:“上边不准拉人,你老人家总不能叫我违犯交通规则吧?弄不好就砸了我的饭碗!”
马正理不放弃最后的一线希望,“师傅,天快黑啦,又这么冷,后边恐怕没车啦?我这把老骨头在这冻一夜还不成冰棍啦!我爬在上边用蓬布一盖,别人咋能看见,你就带上我吧?”最后声音有些可怜哀求的样子!
“别人看见看不见不重要,我只要一带上你就是违章呀!”司机不改初衷。 马正理决心粘着不放,他老婆也跟着说好话,加油站的人怕马正理走不了给他们添麻烦,也帮着向司机求情,又是端茶又是递烟。司机终于松了口,“大叔,不是我不通情理,违个章做点好事也无所谓,只是路太滑,冰槽子这么深,一旦把你老人家摇晃下去,可怎么是好呢?”
“那能呢?咱都是好心人不会出啥事的!”马正理咀里说着,一只脚巳踩在了轮胎上,两手抓住车厢的边一用劲就爬了上去,把上面的大块煤捣腾了一下,弄出个坑往里一坐,拉过来蓬布一盖挡挡风,“师傅,好啦!开车吧……”
“老人家坐好了!”司机说完钻进了驾驶室。车速很慢,摇摇晃晃象扭秧歌一样,不一会马正理在微醉中进入了梦乡。
车到十一公里路口,迎面驶来一辆带拖挂的大货车,司机忙向右打方向,想往路边靠一靠,怕被拖挂车甩屁股碰上,不想正赶上一溜深冰槽子,前轮上去了,后轮打滑甩起了屁股。这一甩可不得了啦,一下子把睡梦中的马正理,和上边的大块煤一起甩到了路基下!
司机惊得须发直立,头冒冷汗,心快停跳,但还不知巳把上边的人甩了下去!下车查看完路面,往车上一看才发现上面没人啦!这一惊如平地炸雷,忙拉开大灯才发现路基下躺着个人和不少煤。三脚两步跑到跟前大叫几声,马正理躺那里死人一样没有回音,一摸鼻子还在呼吸,心才稍稍平稳了些,又连叫几声大叔,可仍无回声!司机连忙叫车上的两个女人下车,拉着手死死站路中间拦车,不管从那个方向来的车,非拦下不可!
说来也巧,来车正是本单位的薛胖子,胖子停下车伸出头大喊:“b养的!出啥事啦?”
再一看从路基下跑上来的人是他徒弟小唐,“师傅!车甩屁股啦,把一个人甩下去了……”
“b养的!还有没有气?”说着说着胖子跳下车往路基下大步走去,“还有气,师傅!”小唐声音巳带哭。
“b养的!赶快把人抬我车上送医院。”师徒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马正理抬上车。
“b养的!我前面走,你慢慢跟,路滑,油门刹车都不能猛踩猛丢,别心慌!”胖子指教着徒弟,两辆车一起往地区医院开去。
进急诊室抢救,去放射科x光,b超,cd都照了个遍,入外科专家会诊,这一套程序下来花了近三个小时,初步结论是;呼吸正常,血压正常,脉搏正常,无内伤,外伤较轻,头部受外力击打致严重脑震荡,处于昏迷状态,特护观察治疗!
这一下他老伴和所有的儿女,加上小唐及薛胖子师傅都一块石头落地,放心啦!
儿女们问主治医生会不会成植物人,或留下严重的后遗症,医生说用的都是从德国进口的好药,三五天就可醒来,一旦醒来视力不减,语言清楚就不会有啥后遗症。说完这些就催他们先去交一万元压金,商量半天最后才同意明早一上班来交。
薛胖子和小唐说了许多对不起和安慰的话,先走一步向车队领导汇报,连夜想办法筹一万元压金明早上送来,现在是救人第一,处理等出院了再说。不想马正理的儿子突然提出护理费,务工费,营养费的事,小唐连忙表示明天多带五千元来,以后交警部门处理多少他都承担。
两人出了病房薛胖子就憋不住了,“b养的!这小子也不是个好东西,老子还没死就想钱。算咱倒霉,做好事不出事你好我好他好都好,一出事有口难辩,咱是违章!”
小唐是六神无主,只要人能醒来治好了出院,花多少钱都认啦,怕就怕醒不过来了,还怕车队开除他驾驶队伍。薛胖子说:“b养的!就看那老家伙醒来咋说了,他要没良心歪搅胡缠,咱还真麻烦,他要有良心,事请情就好说了!”
“听天由命吧!”小唐无奈的长叹。
马正理第五天从昏迷中醒来,第九天可以坐起来自已吃喝,第十五天可以下床自由走动,谁来看他就是这几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俺老铁命硬,咋能死!炸过国民党的坦克,和美国鬼子刺刀见过红,一根汗毛没伤!汽车甩个屁股,不就是一次多睡几天吗,这不没事了吗!”
一见小唐来看他就说:“这么忙别老来了,这不没事了吗?出院后我登门好好谢你,叫上你们的牛头好好喝几场!”
他说的牛头就车队的一把手牛队长,因他倔,严,能干,人们又习惯性叫一把手头头,所以都称他牛头!
两个月后马正理健健康康的出了院,一点后遗症没留,住院费共花了两万六仟多,加上另外的伍仟,小唐一共花了三万多。
一日车队牛头带两人登门慰问,并征求事故处理意见,牛头见面就马政委长马政委短的套近乎,当他听到一切责任由小唐负,费用自掏,下车当修理工时,他一下子铁匠脾气上来了:“不行!我不同意。是我自已死缠软磨硬爬上车的,甩屁股是因为路滑,有冰槽子,小唐有啥错?有错也是我的,一切由我承担!”他跟牛头虽不一个系统,小城巴掌大地方,两人早认识,讲话就不讲什么方式了。
“你说咋办好?”牛头打起了太极拳。
“好办,你别给小唐处份,车照开,住院费我掏!明天你在沁园春摆一桌,把小唐和薛胖子请上,我当面道谢,把钱还给小唐,也算交个朋友,怎么样?”
在坐的人谁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处理这事,都很意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还是牛头有经验,一拍大腿说:“马政委,我算真服你啦!意思我明白,就是不给小唐一点处份,不让他受一点经济损失。象你这么讲仁义的人向那里找去?你大度我们也不能小肚鸡肠,钱我们想法子处理以些,明天的桌我摆!”
“不行!你处理个啥?不沾你公家的事,我的错理应我承担!”马正理坚持不让。
“你这是咋说呢?这……咱以后再说吧……”牛头一时不知说啥好。
“还说啥?人要有良心,讲正理!看我叫啥名字还不明白?”马正理一句话收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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