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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仰望雪宝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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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3-6-10 12:2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雪夜听风 于 2013-6-10 12:57 编辑

(一)

听到这个故事时,是在一个秋天的夜晚。

夺镇派出所所长老林与我边吸烟边喝酒,渐渐我俩喝出了些醉意。老林的烟瘾特大,嘴上叼着香烟,大口大口地吸着使他的脸部云雾缭绕让人想起雪宝鼎。

终年积雪耸立在长江支流的白水河源头,十几年前由于旅游业的兴起,使夺镇成为一个国内外都有名的旅游风景区。那些远方来的游人把这里视为最后的一片净土,说是这里保存了极具旅游价值的生态景观。并说,回到这里就等于回归自然。就能获得心灵与自然的和谐。总之,在这个物愈横流的年代,城里人像只疲倦的黑蝴蝶;显而易见他们被城市搞得心力憔悴,试图在纯净的自然山水间获得内心的宁静。不知怎么搞的那些日子,我老是想到卡夫卡;一天早晨,一觉醒来我忽然变成了一只甲壳虫。

于是,我躺在床上为自己成了一只甲壳虫而感到既兴奋又不安。我兴奋的是这下好了,我再不会为衣食而发愁了。当一只甲壳虫多么幸福啊!另一方面,我又感到格外的委屈,从此,我就不是我自己了。一抬头我就需仰视才能看见些什么。

是啊,我看到什么。

老林实际上并不老,三十刚出头。他每天有个早起的好习惯,而且也好收拾打扮,头发总是油光鉴。其实,老林的优点远还不止这些,他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五官端正;加之,老林待人诚恳随和。当然,他老林缺点也不是没有;比较小心眼、对女同志比较热情。当然,对女同志热情如果算是老林的缺点的话,我是说他对女同志说是好色,未免过份了。只是有些热情过了。即使他老林有点,我是说有点好色,那么,充其量也只不过是表现在他的眼睛。《诗经》中不是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么。对,他老林属于君子好逑那种人。况且,在旅游风景区工作,每年来夺镇旅游的中外游人里可谓佳丽如云。

我是说老林在这个美丽的秋天夜晚,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二)

贺嫒嫒是个美丽而清纯的女孩。

为什么在小说中说到女主角,非要用清纯这个字眼。并且,还要加个美丽来形容。我也搞不太明白,也许是我已经成了一只丑陋的甲壳虫,看到谁都漂亮吧。你看,我说人家老林眼睛好色。其实,我自己还不是这样;只不过我是在以一只甲壳虫的目光来对待她或她们。

贺嫒嫒家在中原的一个著名的大城市。她是夏天来夺镇的,起初,她并没有引起派出所的同志们注意。你看,我一不小心又差点出错,使人以为派出所的人民警察怎么着了。我是说她在夺镇的查村滞留的时间太久了,这就不得不使查村负责治安的副村长彭措对贺嫒嫒比较注意,他报告的情况引起了老林他们的高度重视。于是,老林驾驶那辆破旧的吉普就把贺嫒嫒带到了派出所。

“你叫什么名字?”

在夺镇工作的警察按常规开始盘问贺嫒嫒。

“我叫贺嫒嫒。”

贺嫒嫒说着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老林也马上改口,操着南腔北调的普通话。

“我能看看你的身份证,好吗?

“行。”于是,贺嫒嫒就跟老林他们搞熟了,老林他们出去办案,贺嫒嫒就在派出所办公室烧好开水,等老林他们回来,她已经给大家泡好了茶。要么,就给大家一人泡好一碗方便面。说到这里;老林的眼睛有些湿了。

“她就像我们派出所的一员,贺嫒嫒从不把自己当外人。说实在的,大家相处得很好,就像我们的小妹妹。大家都很喜欢她……”“唔、唔,后来呢?”

我喝下一口酒。出神地盯着老林,他好像喝得有点疲倦了。

“后来,她死了。”

“死了!?”

(三)

雪宝鼎下了今年最早的一场大雪。我知道剩下的关于贺嫒嫒的故事要由我来虚构了。或者,这个叫贺嫒嫒的美丽而清纯的女孩只是我收集的一篇小说的素材。而且,老林也有这个意思。

“老白,你睡不睡,你不睡我可要睡了。”

现在,我从床上坐起来,在心中,哦,又错了。是在脑中想像着贺嫒嫒的模样;她的身材比较丰满,双眸明亮,一身牛仔的打扮。这使得她比较健美而具有现代气质,一袭飘散的黑发,又使得她比较青春而清爽。她皮肤白净,投足之中具有现代文明教育的良好规范。哦,老林介绍过她是中原大学经济管理系四年级的学生。今年即将毕业走上工作岗位。那么,她为什么要轻生呢?

是为了爱情。

或者,是为了逃避什么?

当然,就像报纸上经常会那么报道的;她是个虚荣心极重、要拿青春赌明天的女孩。在一场风花雪月的恋情之后,被一个游戏人生的公子哥儿无情地抛弃;从此,她也开始游戏人生,过醉生梦死的生活。至到有一天,她又遇上一个爱她的人,但是此人心胸狭窄,不能也无法容忍她的过去,于是,她又一次被人抛弃。于是,她变得万念俱灰。

我是想说,那是报上的故事。而且,这样来写贺嫒嫒是我所不愿意的。我一夜未眠。为这个不写写就太可惜的故事而辗转,难以忘怀。我是在说;我在心中仰视雪宝鼎。像一只又丑又大的甲壳虫。

夺镇的街道在秋天连杨槐也充满着亮丽的风情。我走在街上,从内地来的旅游车满载着中外游人而来;昨天刚下了一场雨,泥泞的街上积着一滩又一滩的水,这些车辆就毫不客气地溅我一身的泥水。我就幻想自己真的就是那只卡夫卡笔下的甲壳虫。

我害怕这些,或者装出害怕这些钢铁制造的甲壳虫。于是,我就爬上了杨槐树的枝丫,将由于害怕而变得疲倦的身子伏着用脚紧紧地抓住散发出好闻味的树枝;这种奇特的幽香使我昏头昏脑的。使我困极了。我的身上有着几乎你就无法发现的保护色,因为我的躯体上的颜色也几乎与树叶完全是一模一样。

于是,我就睡了。

(四)

起初,那些叫汽车的钢铁同类发出的尖厉的声音,令我心惊胆颤。一会儿,我就沉睡进入遥远的梦乡。我居然还在梦中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和沉重的呼吸,我并没有梦到那个叫贺嫒嫒的女孩。

至于我究竟梦见了什么。

我想这纯属我自己的秘密。我来到了雪宝鼎,在夏天的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我骑着马,啊,我骑着马了么。或者,我又幻想着自己是在骑着马。你看,我这个人有时就是这么的不自信,连我骑了马没有都没有肯定下来,就盲目地向一个生死未卜的地方出发了。

雪宝鼎是座终年积雪不化的雪山。在当地藏族人心目中,雪宝鼎是座神山。雪宝鼎山上不仅盛开着雪莲,还出产水晶。在那些经上千万年孕育的岩石内部,聚积着紫色、翡翠色、白色的水晶,它们晶莹剔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似乎有些明白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为什么那么喜欢发光的物质,更喜欢使这些具有高贵的东西发光的太阳。譬如说金子、银子、玛瑙,还有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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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13-6-10 12:23 | 只看该作者
当然,雪宝鼎山上的宝藏还远远不止这些。

使我最为倾心的是水。是雪宝鼎雪山的上苍之物,在太阳的厚爱下变为源源不断、生生不息的水源。甘凉而清甜,像一剂神奇的药充满着生命的魔力。

我只顾自己在抒情了。你看,我这个人稍为得点意就要忘记形。我在槐树上睡着了,槐树的果子在秋天的阳光下裂变发出“毕剥”的跳动声,像似火烤着被盐硝浸过的牛皮纸。“毕剥”是甲壳虫特有的语言;无比奇妙的语言。

我嚼着秋天的树叶就是发出这样的语言。

(五)

接下来几天,老林都是闷闷不乐。他戴着耳机听着自己的音乐,显然,老林在这种时候是不希望我去打搅他,因而,他要作出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样子。我知道老林是在为贺嫒嫒的死而在伤心,我也明白贺嫒嫒的死与老林无关。人哪,有时是这样;昨天还在跟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一块说说笑笑,怎么转眼说死就死了呢。那怕是你昨天刚认识,老林认为作为警察他对贺嫒嫒的死深深地感到了内疚,就是作为一般普通人,察觉到点什么,由于自己不愿意朝那个方面去想。是啊,一个正常人,平白无故地去想别人死干什么呢。这也正是老林想不通的地方,况且,在本地平白无故地就想谁要死了,是一种罪过。人家知道了以为你是在咒人家,那人家不恨你一辈子才怪。

然而,老林还是察觉到贺嫒嫒想死的蛛丝马迹。

有一天,贺嫒嫒对老林说;你要是没有结婚,我就嫁给你。

这句话把我们的老林吓了一大跳。老林越想越不是个滋味,你老林要是没有结婚,那么,贺嫒嫒就有可能嫁给他。那么,贺嫒嫒也许因为在夺镇的爱情而重新燃起对生活的渴望,也许会像负气出走而迷途羔羊醒来的孩子一样,重新又回到妈妈的怀抱。

前提是他老林没有结婚,或许这个美丽而清纯的女孩就得获救。

在一个晴朗的早晨,贺嫒嫒不辞而别了我们的老林去了雪宝鼎。她什么也没有给大家留下,后来,贺嫒嫒在遗书中说;她本打算是在夺镇结束自己的生命的,但是,由于夺镇派出所的警察对她太好了,她不忍心找夺镇派出所警察的麻烦,所以,她决定去雪宝鼎结束自己年仅二十三岁的生命。

当然,这是老林事后的分析。

我想说的是;老林会为这事而不安。同时,我很可惜没能为这篇小说寻到细节。譬如;贺嫒嫒到底为什么而自杀,始终不能找到一条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的理由。

(六)

我正在睡觉。

我是说,我又回到我自己在老林他们集体宿舍睡觉。就梦见一只甲壳虫在夺镇派出所外面的那棵槐树上,正在津津有味地吃树叶。尽管这只甲壳虫的颜色在班驳的树叶丛中,几乎跟时令的颜色一模一样,我还是认出了这是一只卡夫卡笔下的甲壳虫。

他伏在最茂密的秋天树叶当中,像一个公司的小推销员。我是说,他已经无处可去,边吃树叶边盯着一辆又一辆的旅游车,风尘披扑扑满载着中外游人到夺镇来寻找所谓什么精神家园。他们穿着出门旅游的装束,男的个个像面包似发胖,女的人人像贵族似矜持。由于他们的到来,夺镇也变得繁荣起来。

甲壳虫仰望苍天,发出轻轻地叹息;我下一步到什么地方去呢?

我是想说,我很长时间没有作梦了。游人到了夺镇从旅游车内鱼贯而出,他们一下车,就深吸几口清新的空气。接着就会发感叹;唔,这里真是具有一种原始的味道。几戴着太阳镜的外国人,在一个比洋人还洋人的旅游社导游的引领下,匆匆步入夺镇宾馆那富丽堂皇的大厅。

导游走在前面对自己的同胞,大声地呵斥;让开,让开。

几外国人趾高气扬地迈进镶着中国红的大理石的大厅内,于是,导游忙前忙后,忙得不亦乐乎。而就在大厅的一角沙发内,坐着一个美丽而清纯的女孩,正在打开本游记本,扭着一个藏族小伙子,边问边记;唔,谢谢,藏语怎么说?

那再见呢?

女孩用刚学会的本地藏语向这个已被大堂副理盯了几眼而显得局促不安的藏族小伙子道别。

我是说,我的梦刚作到这里,马上就要破解贺嫒嫒之死的原因时,老林在喊我,“嘿、嘿,老白,老白醒一醒,该吃午饭了。”

哦,这么快就要吃中午饭了。

(七)

秋天的雪宝鼎格外澄净,蔚蓝色的天空不见一丝云朵。贺嫒嫒来到了山脚下,身心沐浴在一灿烂的阳光里,她感到格外的宁静和酥软。只是强烈的紫外线使她的皮肤有种灼伤的感觉,她戴着太阳镜,仰望着雪峰,一种强烈的反差使她产生莫名的眩晕;似乎雪山那强壮的躯体在物换星移之间,向她直压下来,令她莫名地颤栗和激动。让她从内心深处涌上张开双臂像小鸟一样展翅飞翔的欲望,她想到了非洲的乞力马扎罗雪峰;有一只豹子的尸体裸露在海拔五千米的地方,在这荒寂的地方,它到这里来作什么呢?

是啊,来作什么呢。

贺嫒嫒最喜欢的一个外国作家就是写了上面这几句话的海明威。一个以硬汉著称的男人。看到了雪宝鼎就使贺嫒嫒想到了《老人与海》的作者,同时,心里暗存几分对这男性主宰的世界不满。连雪山都冠以雄性的名字,更不说现实的社会了。

那么,就来吧。

贺嫒嫒倔强地迎上去。她不相信这世界在给予自己美丽时,却又让她不能拥有真正的爱情。恰如这构成雪山的一切;是那么雄居蓝天,不顾一切占据最高的地方,散发出诱人的令无数女性砰然心动,几乎无法拒绝的雄性魅力。那终年的积雪,远比所有最摄魂的目光更为动人。而在另一个方面,在隆起之中又设计好了远比仰望还要吸引人的万丈深渊。

好比是荡舟于湍急的溪流,面临跌宕多变的峡谷。稍不留神就会坠入深涧之中被摔成粉身碎骨。

登高远放,浩浩天宇,万里澄清,大风如缘。迎面是挟着高原雪山的冷风袭来,空气中充满着清新的味道。而太阳的炽烈把整座的雪峰照亮,使这亿万斯年的雄浑具有高贵者的雍容和王者的风范。沉默时也不乏大家子的威严,耸立在晴空之下的高原。

贺嫒嫒不由自己跪拜下去。

啊,天啊,我的心要飞出来了。

就让这圣洁之光引领着我的灵魂上天吧。

我是大风与雪山的女儿。

风中的雪宝鼎在碧空之中发出了呜咽。使河水的源头地带充满着亮丽的悲壮。啊,这最后的色彩像空中的长虹美丽而易于飘散。

(八)

“就是这株树吗?”

交通建筑部门开始测量加宽公路的事宜。夺镇的旅游发展极快,原有的公路已经远不能适应旅游业发展的需要。一个年轻人,提着一桶油漆在将要被拆迁的地方作标记。那棵槐也不能幸免,被这个年轻人用红色的油漆打了个叉。

板凳
 楼主| 发表于 2013-6-10 12:24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雪夜听风 于 2013-6-10 12:43 编辑

“能不能移栽。”

“算喽,作价酌情赔偿。”

有关部门的作风可谓雷厉风行,由于夺镇的特殊位置,他们马上就着手施工前的拆迁工作。甲壳虫听到了令它心惊肉跳的对话,眼前一黑差点一头从树枝上裁下来。它只有耐心地等待着奇迹的出现。我是说,甲壳虫在我梦中像一个虚拟的梦境般脆弱而不堪一击。

好在天总算是黑暗下来,甲壳虫可不愿意等到树被伐倒胡孙散时,它知道明天,这株槐树就难逃厄运,它虽极不情愿离开,但却也无可奈何。甲壳虫趁着夜色来临急忙从树上爬下来,它抬头仰望天空,几朵秋天的浮云在嘎尔纳雪峰周围徘徊;一阵秋风袭来,甲壳虫不禁打了个激灵。“唔,我还这胡思乱想个什么。”

这时,一辆旅游车从山口那边驶进夺镇。这个钢铁怪物亮着雪白的车灯,发出尖厉的叫声。甲壳虫慌不择路急忙爬下路坎,沿着排水沟钻进一家音乐震得山响的舞厅;变幻的彩灯把众多的脸、屁股弄得也变形夸张,男男女女的游客兴奋异常,一个美丽而清纯的女子手执话筒,轻声细气地唱着;你总是如此如此的冷漠,我却是多么多么的寂寞。

灯红酒绿,醉梦人生。几个身着薄翼的女人正与几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在把酒灯盏,甲壳虫觉得有些面熟;那几个男的一手把酒,一手搂着这几个小姐。其中的那个就是小油漆匠。

老林听完我对这篇小说的构思后,说了一句粗话:“你老白锤子哟,啥子甲壳虫,屁眼虫!”

你看,老林在生气。我在心里想说,甲壳虫也比那些屁眼虫好。

他老林显然是对我这篇小说不满意。他想;老子把带点个人隐私色彩事讲给你老白听,你老白却要写劳什子小说,写写也就罢了。还居然编些偏方。

或许是我在用小人之心在度他老林的君子之腹。

(九)

死亡正一步步向贺嫒嫒走来。

死亡降临时的这个夜晚,月亮被一层薄云遮盖,星光惨淡,你种下了这个因,就会得到这个果。时钟在一分一秒地接近着死亡,贺嫒嫒现在躺在床上,将八十二片安眠药已经吞下肚腹。等待着药性发作,她在白天已经把体力消耗殆尽,临上床之前,她洗了个澡换上一套干净的内衣,就钻入被子内;温暖的棉被在与她的肌肤相亲,墙上的灯发出桔红色的光芒,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开始发涩,她静静地闭上了。

月亮终于被越来越浓密的云层埋在深处。好安静地夜晚啊,雪宝鼎仿佛不在了。而在一座寺院里,一位白眉老僧燃着一盏青灯正在专注地诵经。寺院外面秋风一阵疾似一阵,吹得柏树林发出“呜呜”的轰鸣。大地在这肃飒的季节,透着深入骨头的沁凉。

她睡着了。

在家里她是父母的独生女儿。经商的父母常年在南方经营着他们的公司,她跟父母的纽带,在节日之外,就是电话了。父母的经营有方让她可以衣食无忧一辈子,然而,她的生命却尤如风中花絮,风来临的时候,就会在空中飘散。

她的确是为了一个情字而死。

但又不是。夺镇派出所的警察们是她最后结识的一批人。她给他们展示了自己最后的美好,这也正是大家搞不太明白之处。我是说,她其实是不想死,她是在用安眠药在给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谁知这个玩笑开大了。她的生命本质是脆弱的。正是在大家,包括老林在内,潜意识中是不相信她想死,尽管她在夺镇那些日子里,曾用语言流露过想死的想法;可大家就是不相信。

好比有一个人,在自己跟自己较劲,自己威胁自己;我要死你看一看。结果,就有一个旁人怂恿着说;你去死吧。反而,这人却要嚎啕大哭,你要我死,我却偏不想死。反之,大家一起嘲笑这人,或者麻木不仁;开玩笑,好好的死呀、活的。

也许不是这样,我想说;死亡来临时是冲着此因彼果而来的。

(十)

第二天,小油漆匠提着一把锯子开始对杨槐动手了。

在这株杨槐树还没有消失之前,我把甲壳虫的结局交代一下,本来我设计的是甲壳虫在空气污龊的舞厅,被人在无意之间就一脚踩死了。后来,我又于心不忍,索性就叫它又回到卡夫卡那篇题名为《变形记》的小说中去。

我是说,悼念一棵树也是不容易。

杨槐在夺镇生长有十几年了。拓宽的公路要从这经过,于是,这棵树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当然,与公路比起来,一株槐树又算得了什么呢。我是说能不能保留这棵树,但又想到成千上万棵树都不在了,原始森林都被伐光了,现在来为一棵树操心!?

杨槐树在锯子的拉动之中,开始剧烈地颤抖,冠形的树啊,把最后一个秋天最完美的树叶像纸币般抛撒;金色的叶子,在风中纷纷扬扬坠落,锯子还在拉动,锯末从杨槐树根部的伤处均匀地漫涌出来,散发出潮湿的味道。巨大躯干在开始向事先计算好的地方倾斜,猛地,就听见一声剧烈地“咔嚓”痛苦般的巨响,然后,轰地树枝四处飞溅,树叶散落了一地。

我是说,在这棵杨槐倒下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了死亡是怎么一回事了。“咔嚓”是死亡的声音,这个过程是那样的迅捷而真切。从此,这株杨槐就再也不复存在了。这棵树被锯倒之后,马上就有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上前,抡起斧头砍断树枝,然后,他们又把树干锯成几截装上等在那里的小四轮拖拉机,拉回家当柴烧了。

                                                                                   尾声

下雪了。

这是今年提前降临的飞雪。这场雪整整比往年提前了一个月降临,是为了那个美丽而清纯的女孩么?

我不得而知。

老林比以前变得更加的寡言少语,我相信他会更加地小心守护着这片天地。同样,我也相信夺镇在旅游的大潮冲击下,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又要上路了。在秋风袭来的日子,我漫游在已与我的生命溶和在一起,成为我生命中一段已无法分割的好时光的土地,用心灵在字里行间行走。

我一抬头,就看到了雪宝鼎。在这美丽而悲伤的秋天闪着圣洁的光芒,来自天堂的歌声在高原的大地回荡。

啊,下雪了。

仰望着雪宝鼎,仰望着峰峰相连的大雪山,我是说一种生命的高度,是说,最好什么也不要说;敬畏。

在生命的高度中,敬畏绝对是个好词儿,不是么。



地板
发表于 2013-6-10 12:39 | 只看该作者
面对此文的高度,我什么也不说,只有敬畏。
4
 楼主| 发表于 2013-6-10 12:49 | 只看该作者
轻声细语 发表于 2013-6-10 12:39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面对此文的高度,我什么也不说,只有敬畏。

对,敬畏。
5
 楼主| 发表于 2013-6-10 12:59 | 只看该作者
雪宝顶小资料:雪宝顶又写为雪宝鼎,又名雪栏山。系岷山山脉主峰,主峰海拔5588米。景区在今从玉翠山至雪宝顶及褡裢海周围一带,面积30平方公里,分为雪宝顶和褡裢海两个景段,以雪宝顶、现代冰川和褡裢海为主要景观。雪宝顶藏话称“夏尔冬日”,意为东方海螺山。
6
发表于 2013-6-10 15:54 | 只看该作者
臭老道委屈的把自己变成甲壳虫,而以甲壳虫的眼光和角度正可以观察被人类忽略的一些问题。比如发展与环境的问题,旅游与资源的问题等。
7
发表于 2013-6-10 16:16 | 只看该作者
可惜了一个纯情女孩,还不如跟了老林。
8
发表于 2013-6-10 16:22 | 只看该作者
贺媛媛之死,正是敲响了雪宝鼎这块最后净土之死的前奏,也诉说了夺镇派出所及善良的老林等人们的无奈与无助。
9
发表于 2013-6-10 16:23 | 只看该作者
臭老道这个写法有点类似拽体,再加上点黑色幽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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