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将曳尾于涂中
文/温房酒窖
一个处于穷困贫乏境地的人,突然面对着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迅速获得富贵荣华,通常都会奋力捉紧,绝不会轻易放弃。不过,并非人人都如此,也会有个别比较另类的人。有一则小故事说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个人的一件事儿。
在一个偏僻荒凉的地方,一弯碧绿的河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微风轻拂,清爽宜人。水岸边一位年近四十的壮年渔夫在独自垂钓,悠闲自在、逍遥洒脱,毫不理会毕恭毕敬站在身后的两位官员。这两位是楚王派遣的大臣,他们向渔夫表达了国君的慕才之意,说:“楚王愿将国内政事委托给您,要劳累您了。”
听了这话,渔夫手把钓竿头也不回地说:“我听说楚国有一只神龟,死了已经有三千年了,楚王用竹箱装着它,又用巾饰覆盖着它,珍藏在宗庙里。请问,这只神龟,是宁愿死去留下骨骸而显示尊贵呢,还是宁愿拖着尾巴活在泥水里呢?”两位大臣恭敬地回答道:“宁愿拖着尾巴活在泥水里。”渔夫说:“你们请回吧!我愿拖着尾巴生活在泥水里。”
这位悠闲潇洒的渔夫就是两千多年前战国时期的伟大思想家庄子,庄子钓于濮水的小故事原载于《庄子·秋水》中。温房酒窖
从这个小故事中可以知道,在庄子的心中,对自由的热爱更甚于对荣华富贵的追求,对人格独立、精神超脱的向往更甚于对高官厚禄的思慕。他珍爱生命,享受自由,安贫乐道,不为名利所动,当两种选择摆在他的面前时,他毫不迟疑地推辞了相国的高位而选择了做一个自由自在的烟波钓叟。正如他自己所说:“所谓得志者,非轩冕之谓也,谓其无以益其乐而已矣。”人生的快乐不在名利,而在人天性的自由。
我们都知道,在从原始氏族社会的氏族权力发展演进而来的公共权力出现之后,人类社会就必然要有权利的行使者,即统治者。然而,历史上作为占人群少数的统治者从来并不真正关注社会的公平公正和普通平民的福祉,放在首位的是维护他们的绝对权威,是他们政权的稳固和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同时极力使他们的优越尊贵得以延续千秋万代。为达到永久统治的目的,他们也会招揽社会中的优秀分子入朝做官,进入统治集团圈子,通过服务于统治集团而得到财富、地位与荣誉。对于出身平民的读书人来说,能一步踏入统治集团的圈子内,是多么难得的机遇啊。
然而,官场的荣华富贵果真能靠正直清廉、谨慎勤勉获得吗?前两年《杂文月刊》曾载有一篇妙文《秘术——贪官之用与弃》,其中假借西魏统治者宇文泰就立国之策问计大臣苏绰,精彩的对话生动地刻画出封建王朝“用贪官,反贪官”的治国权术,揭露了官场中的黑暗和堕落。由此可知,入朝为官,在官场这个大染缸中,为生存和名利之计,只能同流合污,要做一个清官为民谋利实在是一个很天真的想法。现实中,更有甚者,常常有那些极力维护体制利益的忠君者虽贪腐累累却能步步高升。
战国时期的庄子似乎早已洞穿官场底蕴,深知入朝做官会戕害人的本性,同时他也深知自己无法根本改变现状,与其空负相国之重任而尸位素餐,或为丑恶黑暗的统治贴金粉饰,还不如继续留在水岸边垂钓更为闲雅畅快、逍遥出尘,得享生命的乐趣。
庄子的一生,特立独行,安于贫困又志存高远,他极力倡导普通人简单平实生活的优越感,把人格人品、精神自由、生命自在看得高于一切,为个性的自由和人格的尊严鼓盆而歌。他勇敢地追求和歌颂精神的超脱解放,享受自然平淡之中的人生甘苦体验。正如《庄子·外篇·缮性》中所言:“不为轩冕肆志,不为穷约趋俗,其乐彼与此同,故无忧而已矣!”
庄子除了致力于塑造理想人格,追求完美人生境界,倡导和推崇人格的独立和精神的自由之外,也实践着清贫而乐观豁达、潇洒而安宁恬静的人生。因此,在我的脑海里,庄子的形象就是一位睿智旷达的渔父,一身沧桑却精神矍铄,立于湖海水泽之畔,执一竿青竹,悠然垂钓;或驾一叶扁舟,任细雨披身、斜风拂面,啸一曲长歌悠扬,自然惬意,无拘无束,无忧无虑。这场景正是一幅人世间最恬淡空灵、清丽柔美的风景图画,也是一位平民思想家淡泊宁静、逍遥洒脱的生活图景,意境甚是清冷闲淡,余韵尤为悠远深长。
2013/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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