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岗诗眸
己亥年终岁尾，和以往没什么不同，立体交通按时涌起了春运的浪潮。飘零客，打工族相继踏上了归乡之旅， 遍神州大地洋溢着喜迎新春的祥和而忙碌。大红春联写遍了吉祥如意的辞藻，伺时帖上门楣。游子和故乡双双敞开怀抱，急切的缩短距离，似已嗅到了年夜饭的馨香。
对于一个回乡已是客的人，我无声的把乡愁积攒，在京替一个回川过年的在菜店里打扫卫生。一进腊月门儿就答应了店老板的，人家怕春节期间卫生方面人员真空，问我儿子看我能否替几天，说是有点累，怕我这个七十岁的人吃不消没好意思直接问我。——这是儿子以前打工的一个老板，关系处的非常好，去年我老伴回东北养病，由于经济较紧张把以前租的住房退了，回来就住在店里楼上放古董的一间小屋里，几样古式的桌椅除了我们用的外靠边摞在一起，白住不要钱，而且水电费都不要我们的， 我必须回报和感恩。干了一辈子农活还怕脏和累么？腊月二十五走马上任。我说帮忙可以但不要钱，并且替多少天都没问题。
这是一个L形的便民百姓服务中心。大半面的中间是蔬菜和水果，外圈环绕着生肉、熟食、调料、豆腐坊、干果、烟酒等等滩床。另半面是理发店和几家排档式的快餐小吃， 濒临春节，客流量空前加大，显示着置办年货的繁华。也彰显出店家人手不够用了，顾及不上顾客们由意的把菜邦菜叶扒了满地与抖落的根土掺和，踩在脚下又带到别处。我每天拥挤交错于客流其中，反反复复清扫。 还有小吃那边各餐桌下的垃圾，刚扫过去一回头又有了，一遍一遍的，弄的满身是汗也打扫不干净，还要尽量串空拖两次地。即便是年三十也忙到晚八点，要不是春晚开播了，客流也许还不至于萧疏。
孰料，仅仅一夜之隔，印象中熟悉的新春佳节变得完全陌生，酒店关门，庙会取消，所有人都随着解放军医疗队率先的逆行驰援，急切的关注着武汉。甚至连亲朋之间没来得及也无心情问个过年好，原本计划好聚餐会友旅游的脚步停滞了，菜市场似成了人们购物之外打转消遣的地方。更由于相邻的两家菜店从三十放了年假，说是初八开门，唯有这家依旧营业，买菜买水果的仍然熙熙攘攘........好在本店餐饮那半面也放假到初八，清扫的面积毕竟少了一部分。
疫情持续发展，初八该回来的没能回来，该上班的没能上班，该开门的没能开门， 人们为武汉加油之余或稍有不安，反映在市场上是更加潮水般的客流，许多人都拉着便利车，一买就能吃一个星期。菜店里去新发地上菜，卸了这车就去拉那车，一天紧忙也供不上卖，顾客还一个劲儿问：明天还卖不？.......
疫情蔓延，整个湖北严重，其他省分皆有确诊病例，按防疫要求人们尽可能少出门少聚集，所以菜店客流稍有缓解。但由于店门对着的是老北京平房区，家里没有厕所，有些大妈们趁上公厕和遛狗的空闲都进店绕一圈，一天不知多少趟，买菜的和闲遛的人混合在一起。我的保洁活计依旧繁忙。
戴口罩的则逐日见多，我也戴上了口罩，穿插在顾客的空隙，心中不无忐忑，天知道谁是从湖北回来的？谁是病毒携带者？口罩一会就被汗浸了，听说湿了就需要换，怎么舍得呢，眼下口罩还是紧缺的，至少也要用个十天八天啊。回四川的人不知能否如期回来....... 偶尔有时间看一下微信，亲戚同学的都嘱咐要保护好自己，说宅在家里最安全。但我不能啊，职责所在，哪怕是临时几天的职责，哪怕真的有危险，即便是没工钱也必须信守承诺，等所替的人回来，这或许也算是一次逆行吧。 我第一次真切的感悟，命比钱重要，承诺比命还重要.......
我也在逆行
正当疫病蔓延，
人皆窝家自我防控，
我却在逆行。
许诺了开菜市场的朋友，
从二十五到初八，
替一个回家过年的打扫卫生。
民以食为天，
疫情也难阻挡菜篮子工程。
若不信三天无菜，
看一看是怎样的情景........
人来人往蔬果繁荣，
三十初一也卖到晚八九点钟。
我无心指责卖的邋遢和买的任性，
扒掉的帮叶和挠乱的小菜踩在脚下，
稍不留神就没了地板砖的面容。
脚跟脚腚跟腚的一遍遍的清扫，
上下午还各拖上一次，
交叉在戴口罩的人流空隙之中。
知道谁是从武汉回来的？
知道谁是病毒携带者？
一只单薄的口罩护卫着平庸的生命。
虽然远不是天使更不是英雄，
此时此刻职责所在，
所在职能！
许诺了人家就得奉行，
哪怕是危险重重，
哪怕只是替几天不要报酬的临时工。
禽流感了兽医就得上阵，
人病了大夫就得冲锋，
战争了军人就得玩命！
不忍心说疫情一线，
不枷锁什么天使和英雄，
此时此刻在防疫的辅路上，
为了米袋子菜篮子等起码的生活保障，
有多少普普通通的人不能窝在家中.
职责所在！所在职能！
我只祈祷疫情尽快结束，
所替的人能够按时回京.......
忙碌着，抽空扫几眼朋友圈，看看不知真假的网络消息。有的今天认为是真的明天却成了谣言，今天制屏的明天则被封号了，真假难辨， 但又实在没机会接触其他渠道，手机是此刻了解疫情的唯一，最关心的是每个时间段发布的感染的、死亡的和出院的数字，从一串串数字中感悟苦战一线的白衣战士，哀伤罹难疫情的同胞，也曾为“狼来了”谣言成真实而感叹，为“不传染人”肯定变否定而怅然。为众多如关在笼中的寂寞且稍有恐慌的心灵而无奈。此刻，我能作的就是为保障市民的菜篮子而坚守一个临时的保洁岗位，期盼着所替人的归来........偶尔触网生情，为百步亭聚餐后捏一把汗，为不作为的地方官僚汗颜，也诅咒吃野生动物触动魔盒的馋嘴们........默默的从心海打捞一阙掺和笤帚和拖布的节奏，点染此刻生命的认知.......一个老农的肤浅而有限的认知.......
定风波 黄鹤凄鸣二首
一
曾信“谣言”不可听，依然酒绿与灯红。
百步亭餐霞几照，孰料？连绵血泪满江城。
黄鹤悲声国俱痛，齐拯，亡羊补栅奋身营。
待到楚天重现瑞，谁愧？横刀谢罪祭苍灵。
二
故事一则千古骚，“狼来”何必认真瞄。
惬意锦袍沉溺所，焉可，哨声惊梦扰春宵。
饕餮愚氓殃父老，出鞘，修牢热血酹江涛。
生态雷池休乱戏，长记，莫将贪念作崇高。
元宵节当天，回川的人终于回来了，虽然归路曲折晚了几天，毕竟把我解放了。老板给开工钱，我三番五次的推辞不过终得接受，二十天四千元！顶我四整年的农民退休金，七十岁的人了，哪值那么些钱呢？天哪，如果过去我是小康生活，现在分明是发达国家水平了么！我说过不要，也实在不该要，此刻唯有感恩，祝好人一生平安.......
期盼天下人们得解放
非常时期人皆宅家作安全保障，
我却逆行了一段时光，
替人打了二十天短工终得解放。
允诺了替回家过年的在超市打扫卫生，
交叉于买菜的人流熙熙攘攘，
二十天仅用两个口罩护住了忐忑的心房。
所替的人虽然延期几天终于回来了，
谈不上什么欣喜若狂，
我下来了他还得上。
在疫情泛滥的日子里除了奋战一线的医护人员，
为了城市米袋子菜篮子起码的运作，
不知还有多少人溯逆辛忙。
不想空喊什么加油，
也不忍心用英雄把谁捆绑，
国难当头需要谁谁就得上。
生活以往或是为钱而忙，
相信此刻没谁因钱愿意把命搭上，
肩负的职责支撑着挺身的顽强。
只祈求上天和人间的钟馗强强联手，
快些束缚灾魔毒孽，重新太平黎民苍生，
使奋战危险和长窝家笼的身心早获解放.......
十天后，由于疫情的发展，入店必戴口罩量体温，我又当上了门神爷。
门神
老图腾，新式样，
秦琼敬徳下了墙。
白口罩，红袖章。
金鞭宝剑换作脑门钉，
专把体温量。
为了家宅平安，
为了一方吉祥。
初衷未改，
辛苦担当。
只盼那，
非常变平常，
复原贴门上。
店门是朝北开的，再不像打扫卫生不穿棉衣都满身汗，而着实有点阴冷，门前挡驾所有人，看口罩，测体温。附近放年假的两家菜店几经延误终于恢复了营业，加上周边几个居民小区都设了防疫岗，进出要证，有些人宅家不出来，顾客稀疏了许多。市民知道供应不能断流，菜也不再买一大堆，门神的活倒也清闲自在。只是一大些快递车和外卖小哥频频来往守候于小区前等着市民出来拿东西，店门外总显得嘈杂而忙碌。转眼，迎来了二月二，所有理发店都没能开门，店里几个理发师也没回来，相继来问询的，只好顶着长发无奈的离去，寄望钟南山预测的春暖花开的时节。
七绝 庚子二月二
庚鼠初临性太狂，封足闭店破天荒。
从正到二春无媚，龙发无拘任长长。
柳树由鹅黄展开了绿荫，不远处几树玉兰尖蕾日膨，开了又谢，就快到了春耕时节，一年之计在于春，农时可千万耽误不起啊，晚上看新闻，南方麦子正忙着浇水，北方水稻也开始育苗。虽然是处封城封村，但有些地方的铁牛已破疫春耕，疫情虽阻止了踏春的脚步，却无法改变播种的志向， 极目之处，桃花已绽满枝头。
七律 疫里春光
携战疫情堡是家，疏情远友酒独呷。
车稀人少路生锈，柳绿桃红春又发。
耕季难违秋作解，民食天重语非乏。
世艰安阻求生步，三月田间动铁铧。
七绝 非常春色
桃花又汇美人图，春色无别恋者疏。
敢借卿身桃木剑？驱邪除障退瘟毒。
日复一日，看着春天的容颜由淡到浓，放眼处，小区卡轮番换岗，忠实的测温看证。快递小哥和外卖骑手车没停稳就急急打电话呼唤货主，牵狗的慢条斯理的来往，拎着鸟笼的优哉游哉的行去。买菜的则直奔店门，有的离老远就撸胳膊让你给一枪，测罢还道声谢谢，有的如目中无人，连脚都不愿意停的一甩袖子，有的给你个手心，有的给你个手背，有的紧着躲生怕测温仪贴上，真不小心帖上了他还要掏出酒精喷一下，有的则硬往测温仪上碰，有些大妈慢腾腾的一天多少趟。逛店不腻测体温她腻了，说：刚才量过了.......人多，谁能记住你刚才来过？最速度的是外卖小哥们，为宅在家中的人构制物品，量体温耽误几秒都跑着把时间抢回来.......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今年的清明虽然没有雨纷纷，怕是真的让人欲断魂吧。在向心中的先人寄上无言缅怀的同时，随着警笛的呜咽，店里店外所有人肃然驻步，和全国人民一起为抗疫战场殉职的和罹难的同胞默哀，感受着战疫的卓绝，盼望着疫情的好转。
水调歌头 鏖战鼠年春
生肖有循序，万象又更新。对联福泰祈望，不速却登临。
闭户实因无奈，固步绝非腿懒，年味罕似今。敢问哪方孽？殃我地球村。
戚难访，朋怯聚，酒独斟。坦途阔路，疏影空羡逆行人。
何必千般贪念，但望瘟毒无染，康健胜黄金。百战杏旗烈，桃剑净乾坤。
历经百战之艰，随着南方有些省份疫情好转，杭州率先组织复工，然后除湖北外各省的病例相继清零，武汉方舱医院也休舱大吉，蹉跎将老的一度春光终于迎来了零星的踏青脚步，高三初三谨慎开学，疫情的结束或可预期，五一或是人们期望的最理想的时刻，我衷心祈盼下岗那一天的到来。
浣溪沙 零的祈望
一季春光近尾声，瘟霾疫火地球城，人间惨烈战毒兵。
累数寻常多益善，中招当下少为赢，望穿秋水盼清零。
五言长律 此业盼早失
一从瘟病起，权作店门神。
为与非思报，无争略有薪。
眼乜颜上罩，枪扫腕间温。
望厦怜囚鸟，瞄青思踏春。
患增心颤动，医殉泪沾襟。
年写平安对，何来灾祸因？
虔祈澄宇日，还众自由身。
失业翩然去，开心甘守贫。
谷雨过后，店门旁的屋檐下迎来了两双燕子，在几个窗垛间这飞飞那落落，怕是在细心选址吧？三五天后敲定了一处，衔来了第一口垒窝的泥。我突然有了兴趣的寄托，滋生了好奇的触角，测体温之外，每天为头上这个新邻居拍辐照。从垒第一口泥七天完美竣工，又一周后把自拍杆举到燕窝之上，见里边的软草间已有鲜蛋五枚，然后雌雄成燕轮换在里边孵，又过两周，五枚鲜蛋已化出了燕雏，我每日一照，记录这五个新生命的成长。也盼望着战疫成果的长大。渴盼门神上墙体温枪入库的时节。但由于国外疫情的输入，被看好的五一不但没能放下测温枪，而又发了新式的，更好用的。啥意思哟，任重而道远么？
定风波 又发测温枪之思
檐下春光一季长，欣迎燕子垒窝忙。
菜店前边晨至晚，斗胆，专为上帝体温量。
本以云开天道朗，谁想？又发新式体温枪。
任重但求途不远，唯盼，苍生万类共安康。
对了，不是来了两双燕子吗？那天天气热，店里开了吊顶风扇，另外那双刚垒上几口泥，不小心飞进店被风扇打死一只，折翅一只。万里归来，谁料如此结局？可见无论是人还是其他生命，前途都有无法预知的坎坷.......唯有向希望果敢前行。
七绝 慕燕
勿用隔离勿审批，檐头燕子垒新泥。
长行万里身犹健，多少寒生羡不及。
七绝 访燕
三米阶前量体温，朝朝遥望疫中春。
屋檐忽见南归鸟，日摄一幅访燕邻。
浣溪沙 咏燕
万里追逐风雨程，盈身健翅为春生，屈尊檐下不卑躬。
一口新泥巢始筑。五枚鲜卵慢孵婴，何妨一切尽从零。
七绝 岗前燕飞
朝拍檐上五十回，日测体温千百谁。
唯恨瘟毒仍耍赖，欣眸雏燕已学飞。
盼过了春天盼夏天，盼过了五一盼六一，从穿羽绒服还觉冷到穿短袖直流汗， 孩子们年年玩不够的假期第一次待烦了，待厌了，待腻了。终于迎来两会召开，北京的三级防控取消，低年级学生也终于开学了。疫情在全世界范围还没有结束，但中华民族生活，劳动，学习的步伐都已经放开，坚实的向前.......芒种第二天，我高兴的下岗。
五绝 下岗大吉
封枪存入库，下岗大吉真。
愿此长失业，人间毒不侵。
遛弯，游走。远处还没来得及去，元旦前新办的京津冀旅游卡的上百个景点还未酝酿先去哪一处，近处熟悉和陌生的街巷先遛了几天，舒缓一下憋了好久没出游的心情，
五绝 遛弯国剧院
清晨小遛弯，信步到西单。
乘兴东方去，环球绕几圈。
七绝 晨遛随笔二首
一
清风晓露步频催，喜嫁晨光自作媒，
不羡黄白惊世色，健康非是用钱堆。
二
枝头唱鸟各音阶，竖巷横街亦有斜。
同是遛弯南北路，喉舌之外任喉舌。
憋了半年了，早已渴盼着同学的聚餐，诗友的共酒，亲人的促膝，我刚刚去房山长阳探看了一个曾经吃过的印象很好的自助餐，计划找几个好友先小喝点儿，谁曾料？满脸茫然的三文鱼惹起了新的疫海微澜。廉颇未老，岗上端阳。
随笔 岗上端阳
芒种方解甲，夏至重操枪。疫岗连寒暑，门前品粽香。
望青思野趣，疑老恋亲邦。平仄能报国，屈子不投江。
该死的冠毒，真的要常态化么？前几天疫情末了时，那个遛鸟的和我搭讪：“你不希望疫情结束吧？”“为啥？”“你挣不着钱了。”屁话！你真是个鸟人！——我没好意思说出口。我说：“我七十年没挣这个钱不也活的挺好么。”
哈哈，充其量他就是个鸟人。他哪里懂得一个诗者，也不懂一个老农.......
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谨慎是必须的，但害怕没有用，抱怨也没用。滚滚红尘历来是沟沟坎坎的，生活的画面从不平静，只要活着就得仗剑前行。想起了那句歌词，人生本来苦难多，再多一次又如何。只有乐观的接受风雨阴晴吧......唯祝福家国，祝福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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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7-15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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