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枯树---- 自然咏叹调之六
文\一株断草
一棵枯树,没有生气、没有卷曲、没有一丝绿意、犹如一幅没有装帧无法折叠的巨画,立在我面前,让我震撼!我知道要想读懂它,不仅需要眼睛,更要心思。
每天站台上乘车,都要面对这棵早已枯死的生命,它在风中刷刷做响,似在诉说着无尽的沧桑;苍宇下裸露着高大的躯干,支棱的丫枝瑟瑟地如根根直立的钢针,直刺青天。
我索性站在树下,试图与它交谈。它伸出硬梆梆的手臂拥抱我。于是我们便一同饮着明媚的日光,沐着和煦的春风。而周遭则是草的香味,花的香味,阳光氤氲的香味。我凝望着它,去追寻它生命的足迹。
也许是几十年前,一粒洪荒的种子,由森林飘至城市,也许是人类将他硬移至这里,总之,它告别了众多的兄弟姊妹,做了城里人的客人。于是它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一世倾情奉献。尽管这里没鸟语对话,没有溪流陪伴,没有相濡以沫的亲朋好友,也没有更充足的养分。
它只能靠在路边,车水马龙的聒噪中,蒙着尘埃,顶着炎日,不透气的水泥,将躯干与树根分离,像古代犯人脖子上套着的枷锁,囚禁在一个方格子里。
它来自何方?
它寿命几何
尽管城市也有大雨,它试图拦住匆匆的雨水,可是雨水不屑一顾地流向了下水道里,有多少愿意分一杯羹给饥渴的树呢?也曾经小心翼翼挽留过晶莹的露珠,露珠却只象征性地吻了它一下,就再也寻它不着。都说落叶归根化作春泥,可是城市的柏油马路,怎能允许它这样恣意飘零化泥呢?
于是它只有忍着……忍着……忍着人类的肆意搬挪,张贴广告,肆意栓上绳子,承受什物之重。躯干上铁丝深深嵌进去的累累斑痕,隐隐地渗出滴滴血泪!可是,它只有靠边,没有说话的分!
也许这一立便是几十年,乃至几百年。可以想见,它的生命曾经绚烂,之初生于福庭,那时人静少攀援,雨露偏滋影易繁;落日西斜,秋风渐冷。今夜故人来不来,教人立尽婆娑影。多情的树啊!吸引多情的人;是当年鸟曾夜宿池边年轻的那株?还是枯藤、昏鸦、小桥、流水人家中年老的那株?细想起来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能活着!
也许一阵西风凋残碧树,它独上高楼,望尽天涯,厌倦了都市生活,绝望死去,只留躯干于人间,这到让我想到了沙漠的胡杨,胡杨千年不死,千年不倒,千年不腐,眼前这棵枯树,似乎印证树的坚贞与倔强,执着与不屈!
我读树干上那皲裂的指纹,那是风、雨和时光联袂雕刻而成的。刻了些什么?当然是关于生命的史诗。那曲曲虬旋的躯干,在经历了无数风霜雨雪的打击以后,不是对生命的执着,岁月的洗礼,作的最好的诠释吗?
我读那斜身张望的枝枝丫丫,那钢丝一般的坚硬,笔直挺地向上努力着,刺向青天。这难道不是,雨雪风霜之后、对绿的追求,对生的企盼吗!
“叶的离开,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那么,根的死去,是心的绝情,还是人的不怜惜?
岁月湮没了树的风采,也掏空了我的心,站在这棵不倒的枯树下,豁然明了,现在的树与原始的树本没有区别,有区别的是人!人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生存,而树不能,它的被截、被剪、被移、被污染只有服从!人有善恶,而树没有,它繁茂之时人们喜之倚之,却不懂得惜之。如今枯了却被弃之,怎么就没人理会它呢?
夕阳的余晖泻下来了,一位耄耋老人迎面挪来,稀疏的乱发;褶皱的脸上洋溢着慈祥的微笑,干瘪的手拄着一根拐杖,自言自语径直走去······
目送着老人移动的背影,我的思绪定格在这流动、永恒的雕塑上,突然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底升腾,似乎一个仍然有着伟大灵魂的生命,屹立在我的面前。须仰视才见!如果说嫦娥,月宫前的桂花树下有个痴汉在千年等待,那么眼前这棵枯树下,也有一个痴情女在天天望它、想它!在向它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