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悦在油菜花开时
文/月影
春分才过了几天,东风就吹软了柳条,满畈的油菜田像是被春光引燃了,呼啦啦燃出满畈金黄。
春雷唱响在田垄,畈田的油菜终于松开了紧握的小拳头,那些蜷缩在青蕾里的黄,突然挣脱纬线,漫成了绸缎般的波浪。
东风经过时,数百万个金铃铛在油菜的枝茎上摇晃,阳光在花瓣上打滑,跌入了油菜丛的缝隙。蜜蜂把时针拨快了几个小时,碎金正从蕊芯深处,几粒几粒的往外溢。
站在垄上的人,忽然觉得矮了三分,泥土从缝隙渗出了琥珀色的光,远处山峦起伏如未拆封的信,而每片油菜叶都举着小小的火把,将倒春寒的裂痕,慢慢地熔进了油菜田的金黄丛里。
我喜欢蹲在田埂上看花,那些细碎的花蕾如宝塔形状,从青茎顶端层层叠叠在阳光下炸开,像是无数盏小灯笼悬在风里。花芯凝着蜜露,蜜蜂的翅膀沾了蜜就变得沉甸甸,一头撞进邻近的花盏,倒把整枝花穗撞得前仰后合。
放风筝的孩童踩着田埂疯跑,鞋底沾满了金粉。他们从花海里钻出来时,发梢都缀着星星点点的黄,仿佛春天特意给每个路过的人别上的勋章。穿绛红夹袄的大妈挎着竹篮经过,篮里新掐的枸杞头还滴着水珠,却不忘伸手拂去孩童们鼻尖的花粉。
花香最浓时,连空气都成了黏稠的蜜。蝴蝶醉醺醺地打着旋儿,黄牛在岭边啃食青草,喉咙里滚动着青草与阳光的芬芳。戴遮阳斗笠的农夫弯腰查看菜荚,指甲缝里嵌着泥土,掌心纹路让花汁染成了暖黄色。
暮色漫上来的时候,西边的天空弥漫着橘红的云。花潮在晚风中一波又一波地涌动,把傍晚的残阳都揉碎了,夜色临近了,愉悦了一天,我也该回家了,鞋面沾满了花瓣,这一天像是踩着了一地细碎的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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