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沿着时光的脉络,穿过季节的倾斜,踏过水墨的疏淡,着一身素衣,飘然而至,从早春的梨花出发,将红尘的旧梦冷透。
大雪,冬深雪冷,天寒岁暮,炉火温酒,慢待春风。
时间,以悄悄,又悄悄的慈悲,与你相遇,又与你擦肩;岁月,以落落,又默默的柔软,与你相拥,又与你离别。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大雪,十一月节,至此而雪盛也。”
何以青石巷,油纸伞,绣花鞋,一定要般配丁香样的惆怅。
何以古桥边,眉月瘦,白雪残,一定要吟几行别离的忧伤。
雪,落白了往事,落白了诗行,落白了杏花微雨的江南,落白了情人长长的望眼。
有人说,你要相信,这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永远等着你的,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你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样一个人。
一场场花开叶落里,一段段雪花经年里,我等的人,在多远的未来?
经过莺飞草长的热闹,经过烟雨敲窗的幽夏,经过叶染青山的斑斓,他是否会踏雪而来,带着隔世的梅香。
在风起的素影里,探枝而出,温润恬静,眉眼含笑;在素淡的时光阡陌上,转角相遇,淡淡相逢。
或许这世上有那么一个人,在红尘的某个角落里,正安静将你等待,待到缘来,终会相遇。
又或许,我等的人,没有来陪我看海,我仍然可以用平凡的烟火,浅煮流年;我等的雪,没有在约定的时间到来,我仍然独坐于潋滟流光中,洗尽铅华。
冬的背影里,是一场斑斓的年华;冬的前路上,有一场盛世的暖。
世间所有的名利追逐,纠葛争吵,小情小爱,断断不舍,皆是一个人卑微的身世。
若穿上月光,走到一封信的落款处,发间有雪,手指苍老,依然温热,翻一页往事,才顿觉得一生只是半途,耿耿于怀的,念念在心的,皆是一己之私欲。
年少时,总向往一个远方,满身都长满翅膀,一直飞才好。远方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离开家。
而如今则不同,不论在哪里,都感觉是走在回家的路上,愿意剩下的岁月,仍然需要奔赴的话,我是奔赴在回家的路上。
总以为下雪是相守,是归来,是旧纸页间,一片绵渺的月色,一枝新一的红梅,以及你的笑。
是一串脚印,是一本旧历,是笔尖和信,提笔的温柔与想念,落款的惆怅与哀怨。
是一杯刚煮好的暖茶,是忽起的一念,是一串串的词牌名,踏莎行,清平乐,采桑子……
红炉轻沸,茶烟袅娜,奔腾的水汽里,是红尘里翻滚的繁华,红红的炭火中,燃烧的是赤热的期盼。
他日柳青,今日落花。韶华与皓首之间,是漫长的一生还是转眼即逝的一瞬间?岁月是什么?长的是忧愁,短的是欢颜。
小窗外,梅花染了月色,幽香浮过轻风;小窗内,灯光微暖,一家人围坐炉火,守着灯影里漫天的雪花。
取庭院梅花瓣上的雪,煮一壶老茶,茶烟里袅袅着清香。寒凉的季节,却在心上刻下暖意,弥漫着时光的温柔与慈悲。
岁月,一程繁荣,一程寥落,一程忧愁,一程欢颜,一程斑斓,一程苍白。
伫立于冬的彼岸,望着淡淡的流年素养着光阴,突然明白,生命的本质,原本只是平淡。
流水辗过时光长廊,守一层层的凉,叠一沓沓的雪,任谁在老城深处,望断天涯,任寒露浸染罗袜;谁在繁华尽头,相思空瘦,饮尽一世沧桑。
有人说,一下雪,西安就变成了长安,北京就变成了北平,苏州变成了姑苏,南京变成了金陵,洛阳变成了东都。
雪一落,城市便有了历史和岁月的味道,雪一落,往事便披了诗酒和风月的色彩,雪一落,眉间便开满了红梅,心上种满了慈悲。
忽然爱上听小酒馆的民谣,暖黄色的灯光,淡淡的酒,哀而不伤的曲,长长的眼神透过窗,路灯下忽地飘起雪,情人的望眼里,是深冬的念,时光的暖,以及各自的相安。
步过春光,醉老西窗,才知人间已荒。若尘缘未灭,他日得见,再煮雪烹茶,饮旧时风月。
喜欢三月的风,吹乱初生的情丝;喜欢六月的雨,滂沱着人世的起落;喜欢九月的城,有月光作旧的故事;还喜欢十二月的雪,落幕着红尘的喧嚣。
我心素已闲,往事般般,只是戏台上锣鼓声声的余音,观众都已散场。唯有一颗素素的闲心,在风急雪冷的夜,就这样安静着,寂寥着。
曾经年少,总想着去一次江南,看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于画船听雨眠;曾经轻狂,总想痛饮狂歌度岁月,打马江湖看江山。
而今时光渐老,却只愿在小城深巷里,煮一壶茶,看这人间的烟,这故事的春秋,这红尘的春夏秋冬,织起了人生的素时锦年,简单的日子里,却散发着私密的欢喜。
披一肩雪,落一衣梅香,深心独往,去到温暖的红尘里,于流年的烟火流年间,愿低眉煮粥,温酒布席,我在词的上阕点一盏灯,你从词的下阕撑伞归来。
大雪时节,愿时光安然,愿故人不散,愿你千山暮雪,海棠依旧,不为岁月惊扰,平添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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