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爬过东山岗，沉寂的山村开始活跃起来。小北梳洗打扮一番后蹦蹦跳跳的走出家门。睡莲依在门口大声叮咛道：“路上小心点，早去早回。”“哎！”。睡莲转身回到屋内，看看被小北弄乱的衣柜，一边收拾一边骂道：“死妮子，啥时候能长大呢，这样的性子将来到婆家可咋办？”
收拾完顺手关上衣柜门，衣柜正面是块落地式穿衣镜。睡莲望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不禁凝神端详起来。白净的脸上没了往昔的光泽，眼角处布满细密的皱纹，曾经乌黑油亮的头发已现银丝。春节新做了一套衣服，还是结婚时从娘家带来压箱底的卡其布。虽然十分得体，但丝毫遮掩不住岁月的沧桑。她轻叹一声，坐在炕沿边上怔怔的想起了心事。
当年，睡莲家在村里是首屈一指的富户，睡莲爹会一手铁艺活，方圆几十里谁家做个锄头、撮子、铲子等简单用具都是出自睡莲爹手。在这个几乎与外界隔绝的穷乡僻壤，这可是了不起的绝技。几十年下来，睡莲家最先盖起了石头底座的五间大瓦房，马车牲口样样不差。
睡莲爹性格怪癖，除了经济往来几乎不与邻里接触。但是，眼看着睡莲已经20多岁还没找婆家，这在山里已经是很晚了。睡莲妈是个嘴拙心笨的家庭妇女，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进，谈婚论嫁的事睡莲妈向来是退避三舍，只好睡莲爹硬撑着脸皮出面了。
狐婆，村里第一大媒人。山村里的住户零散，一个山凹里或许只住几户人家，大点的自然村也不过十几户，狐婆的足迹几乎跑遍了山庄的每个角落。
大约土改开始那年，狐婆还是个年轻姑娘，便只身流落到山里。临行前，妈妈把家里仅有的几十元钱揣进她的怀里说：“孩子，现在搞运动世道不太平，进山去吧，到你姑姑那躲一躲。“谁成想，这一躲就是十几年。
狐婆快人快语为人热情，深得山里人喜爱。自打开始保媒生涯后更是名声显赫，尤其那些未婚伢子们都亲切地称呼她“狐大姑”。久而久之，“狐大姑”就成了人们对她的普遍称谓。
睡莲爹一进院子，狐婆就迎了出来。“哎呦喂我的大哥，哪股风把您这么尊贵的客人吹来了？”睡莲爹嘿嘿一笑算是招呼了，狐婆急忙往屋里让客。进到屋里，睡莲爹把一篮鸡蛋放到墙角。狐婆拍着手说：“大哥这是干嘛？您能来就是天大的赏脸，还带东西干嘛，真是的。”说话功夫，狐婆手脚麻利的端来一碗热水，顺手放里几片茶叶，这是一般客人享受不到的礼遇。
睡莲爹抿了一口茶水道：“狐大姑快人快语，我也不兜圈子，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为睡莲的婚事而来。”狐婆盘腿坐在炕上，扯着嗓门说：“大哥这是哪里话，您家睡莲那可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的好姑娘。能为大哥家保媒是我的福分。”说完，顺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摺巴巴泛黄的记事本，用手指沾点吐沫，边翻边东家长西家短的介绍起来。
“咣当”一声响动，把睡莲从遥远的记忆拉回到现实，她欠身向窗外看看，是男人放牛回来了。她用手背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抻抻衣襟走出房门。
“回来了？”老木头抬抬眼皮“嗯”了一声，然后把牛关进圈进到屋里。睡莲一看男人脸色就知道有啥心事，连忙跟进屋。“咋了？”老木头脱掉棉袄转身坐到炕上，从怀里掏出烟荷包卷了一支烟默默抽起来。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过了半辈子的男人，睡莲内心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恼怒和委屈。
当初青春年少热血沸腾，理想、事业、家庭、孩子无不在俩人内心激起层层涟漪。但是，漫长的岁月沧桑，艰辛的生活磨砺，青春时代粉红色的梦早已暗淡无光变成一抹灰色。自己男人肚里是有点才学，可在这远离尘世的穷山沟里才学不能当饭吃，所以，他总是感到怀才不遇，终日闷闷不乐。为了让他振作起来面对现实，睡莲和睡莲爹没少开导，可他偏偏又是个一条道跑到黑的人，认定死理谁也无法轻易改变。气的睡莲爹逐渐和这个家疏远起来，再加上嫂子从中搅合，睡莲和爹也有了隔膜。后来小北长大了，两家来回串动，关系才略有好转。
睡莲倒杯开水放到男人身边，“他爹，你老闷着也不是回事，有啥话说出来咱们商量商量”老木头深深吸一口烟吐出几缕烟雾。“在村口碰到小帅子了。”“他说啥了？”老木头一五一十的把经过说了一遍。“啪”的一声，睡莲用手使劲拍了下炕沿“放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控制下自己的情绪，“他爹，你也不用脑子想想，小帅子早就瞄上咱家小北了，和小北在一起的人他能编排出啥好话吗？”老木头点点头，“理是这个理，但小帅子说的也不都是凭空捏造，那几个后生我早就看着不大顺眼。”
睡莲十分清楚自己男人耳根子软，遇事没主意，家里大事小情真到紧要关口还得自己做主。他看了一眼男人正摆弄的烟荷包，一缕柔情闪了一下。她心疼的拍怕男人的膝盖说:“行了，你也别犯愁了，等小北回来我和她好好唠唠，看看她是个啥意思。”老木头“嗯”了一声。
睡莲回身从柜里抱出一个古色古香的木头匣子，这是临出嫁时睡莲娘给她装首饰用的。日子过的拘谨，也没啥首饰好放的，就用它当了钱匣子。睡莲拿出五元钱递给老木头，“去，到前村耗子家把年前做的豆腐钱还了。”老木头接过钱，揣起烟荷包披上棉袄走了。
望着男人有些佝偻的身影，睡莲摇摇头轻轻叹息一声。
|
发表于 2017-9-9 08:36
收藏
发表于 2017-9-9 08:55
标题还没改好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