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到我办公室来！牛燕拎着包刚走进“虹梦”幼儿园时，就被站在门口迎接孩子的贾园长一把叫住了，那声调分明很严肃。
见贾园长突然这样发令了，牛燕弄不清有啥地方出了毛病，心头不免敲起了小鼓。她才跳槽到“虹梦”4年，基本上还算新面孔。
贾园长引着牛燕进了办公室，再前行了几步肃然地坐在椅子上，并没招呼牛燕坐下。牛燕呆呆站在办公桌前，脸色不安地瞧着前面。贾园长生气地瞪了她一眼，放了声音批评道，昨天下午，你是不是斥骂了孩子？你怎么能斥骂孩子呢？孩子有点小错是不假，你也不能因此耍什么态度啊？你这是有损师德，给社会带来了恶劣影响！
牛燕被骂得脸皮发烫，心里发慌，不觉轻声嚅嗫，我，我，我……
还我我我我什么？局里领导都点名批评我们了！我的这张老脸在教育局都被你丢光了！为了让你深刻吸收教训，深刻反省原则错误，从今天起就去做保洁工。考核期暂时待定，就这样了！
昨天某局长的孩子抢玩具，推倒了另一个孩子，牛燕对这孩子念叨了几句，没料到就这般怪罪下来了。她一时找不准由头怎么辩解，只得红着脸低下了头，算是表态接受了。
转眼牛燕就是保洁工了，穿上泥土色的马褂和裤子，干起各种杂七杂八的活。幼儿园是注意卫生的场所，一个卫生间一天都要刷洗6遍。成天弄完这里接着又弄那里，几乎很少有歇息的机会。
这样庸碌琐碎的日子，黯淡无光，牛燕很快瘦成了一个陌路人。
有天放学了后，牛燕提着两大袋垃圾走出院门时，原来大班的一个男孩子见到了她，停下了脚步，礼貌地跟牛燕招手说了再见。
明天见，小宝贝！牛燕提着两只大垃圾袋子，亲切招呼道。谁知这清脆柔和的声音传出来，顿时打动了轿车前的一个年轻男子。
牛燕，老同学呀，真是你啊！年轻男子惊讶地叫道，走了过来。
牛燕有点腼腆地点点头，尴尬地笑了一下，手中的垃圾袋子微微一晃一晃的。世界一下变得狭小了，咋在这里重逢了老同学啊！
哇呀！闹了有10年，原来我们的班花是藏在这深闺里呀！
“艾蒿”，油嘴滑舌的野草，现在也混成局领导的排面了！牛燕一边往路边垃圾桶丢了垃圾袋，一边跟老同学开起了玩笑。
“艾蒿”其实叫艾浩，在当年被牛燕戏称惯了。他们好像从未分别一样，只要机缘把他们掺和一起，就会对掐一样地调侃起来。
从见面的对掐到信息的对掐，不仅没把他们撇开，反而走得更近了，约会不知不觉多了起来。又一个新的周末到了，两人不约而同来到街头“蝶恋花”茶楼。在这随便坐上一坐，感觉还是惬意的。
还是按头回的做法那样，摆上一碟子茶味南瓜子，两杯茉莉香片也摆了上来，冒着一股幽雅的香味。他们就这样从中学说到分别，天南地北海阔天空，不时传出两人发出的欢声笑语，飘荡在半空。
艾浩得知了牛燕的处境，自然想到这得有求领导了。趁着某次宴会后熊局长高兴的当儿，硬着头皮求了情。熊局长沉吟了一下，见艾浩说是老同学，妹子还会跳舞，随即答应道，这事儿跟你说说。
没过几天，牛燕被请到贾园长办公室。贾园长故意表扬了她几句，说局领导看中她跳舞有一手，要她业余时间教领导学跳舞。好了，从今天开始，你还是带大班，其他时间就好好教领导跳舞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牛燕沉吟了一下，勉为其难答应了。她身不由己去了两回，怎么也没料得到，差点要悔青了她的肠子！
再次坐在茶楼里，艾浩掏出了小瓶装的老白干，搁在了桌子上。
他随意笑了笑，对牛燕说，今天是我生日，算破个例吧。这都是随部队带来的毛病，有事没事整它两口，也算男子汉的本色嘛！
牛燕难为情地说，哎呀，见面这么久，我都还没问你生日哩。
艾浩不以为然地说，这算个啥事嘛，今天不就记下啦？说罢，拿杯子倒了一点酒，递过那只杯子浅浅一笑说，那一块碰一个呗。
牛燕撇着嘴，瞄了他一眼说，我喝不这个，陪着你喝茶吧。
艾浩仰了酒瓶一口干了酒，忽而沉下脸来，然后“嘭”地一下，那只空酒瓶被墩在桌子上，微微地晃了几晃，差点倒了下来。
牛燕一下变了脸色，伸手过去却擦到了杯子，茶水撒了出来。她顾不上去擦了，着急地问了艾浩，怎么回事？是受了气吗？
艾浩先是低头沉默，手往脸上抹了一把，淋漓的酒水挂了一脸。他有点口吃地说，怪我没长眼看出来，姓熊的家伙居然这样可鄙！
艾浩这番话一下击中了牛燕的情感软肋，满腹的委屈涌上了她心头，生气地说道，我实在无法受得了他，在身上随便乱捏乱掐！
这家伙就是恶习不改，又喊你去陪他跳舞，我编了借口搪塞他，他就甩冷脸给我看。唉，我真是鬼迷心窍，悔不该早先答应他了！
机关的司机班班长升了职，艾浩很想顶替上去，就在熊局长面前开了口。熊局长跟上次给牛燕复职那样，答应得很痛快，但接下来提出的条件，却大大苦煞了艾浩——要牛燕有空陪他学跳舞！
其实艾浩早从坊间隐约听闻，熊局长借着跳舞吃年轻女人豆腐。有些女人有的是逢场作戏，无所谓，有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口。他做梦也没有料到，熊局长竟然卑鄙地在自己女友身上下手！
自然而然的，他更没料到熊局长在后面还有更为不齿的作派。
教人跳舞对牛燕不是难事，先头听艾浩说是陪一下领导，她也就应邀去了两回，都是年轻女子陪领导的。既然面对的都是领导，她也就没往防备上想，但仅仅是跳了两场舞，自己就吃了不少暗亏。
直至她身体的隐私部位接连受到侵扰，令人实在不堪这般忍受。她感叹到，这些人五人六的官场领导，竟然会这样不知人间羞耻了！
艾浩万般无奈开口后，她自然就拒绝了第三次的熊局长的相邀。
牛燕自然也感受得到，如果她执意拒绝的话，不但自己被逼到社会上晃荡，连艾浩也会遭遇穿小鞋，这辈子的职业生涯就断送了！
假如自己也像某些势利女人一样，靠牺牲自己的色相甚至肉体，是可以换来些现实的蝇头小利。可自己并不是这类品性庸俗的人，也不齿于这类人的心理龌龊与下贱。家族的荣辱怎能轻易忘怀啊！
自己虽然是个普通老百姓，但老百姓的基本尊严也是贵重的。
艾浩认真地端详着牛燕的脸色，越看心里暖流暗暗涌动。他仿佛读出了牛燕内心的心思，不由将一双手捏成了一对拳头，在桌子上捶了几捶，态度鲜明地对牛燕说，燕子，我懂得你的心，也是你的知音。都怪我过于轻信姓熊的，遭遇了一场滑铁卢。
那家伙竟然是这样的败类，我真没料到腐败的邪风这么猛！在部队里虽然也有意志堕落者，但哪像他这么搞起腐败，这样无底线辱没祖宗欺师灭祖！
听到艾浩这番发自内心的义愤，牛燕的气色不由缓和多了，脸上浮现了一丝会意的笑容。由此她更加坚定了自己对爱情的选择。
艾浩那双捏成了拳头的手，看去筋脉鼓胀，依然相对地放置在桌子上，一来一回地相对碰击着，好像要把这张桌子捶出火花来。
来回往返的碰击动作，让艾浩脑瓜里冒出了一个主意，忽而令人愕然地说道，燕子，我跟你说，你还得去陪姓熊的跳最后一场舞。
我这样想的，你跳这最后一场舞，不单是为你我而泄愤，对那些遭受羞辱的姐妹们，因为你的勇于挑战，得到了法律的最大维护！
牛燕绷着那张清秀的脸，双眼出神地瞪着艾浩，心头像在面临激流险滩一样，激烈而紧张地思索与选择着。
艾浩端起桌上的188cc的茶水，一口喝了下去，嚯嚯地嗽了一会口，喷吐在一旁的地面上。然后走过去，坐在了牛燕的身边。牛燕有些摸不着头脑，猜想艾浩或许喝高了，疑惑地瞧着他的举动。
只见艾浩凑在了牛燕的耳边，轻声细语说出了一番话。如此这般那般如此甚是不错。听了艾浩这番意外的高见，牛燕的眼睛睁得溜溜圆，脸上挂着一片猜疑与困惑，神情犹豫不定地盯着艾浩。
牛燕自然想得到，艾浩想好的这个主意，要是真的一旦奏效，必然是个无可逃遁的杀招。可万一遭遇马失前蹄将是不堪想象。
牛燕像发了梦呓地说道，这能行的吗？你是在走钢丝绳啊！
艾浩两眼亮光闪闪，充满了自信地说，你可别忘了，你哥毕竟在部队扛过几年，见过好多场合的。
说话间，艾浩的一双手不觉松开了，换成一对巴掌像一双刀一样，朝地面上有力地挥了下去，仿佛地面上的千军万马，在艾浩的快刀斩乱麻之下，化成了一阵清风……
艾浩这一套奔放有力的动作，牛燕分明看到了正义力量宛如奔腾的江河之水，以不可阻挡的力量汹涌地冲向了邪恶与不公，携着一股遒劲狂飙的气势，向那晦暗颓丧的歪风邪气横扫而去……
牛燕又去应了熊局长之邀，去了他最爱去的舞厅。熊局长一见她满脸堆笑，像一条蛇一样缠了上来。这个节点上，轻音乐像一缕秋云一样，飘浮在空气中，悠悠地荡漾着。灯光渐渐暗淡下去……
熊局长果然性子发作了，一双手像一匹撒野的马，在许燕的身上放肆乱跑。牛燕欲擒故纵，假意地哼哼着，喝醉了一般说，局长，受不了了，咱们去里面吧。熊局长自然心知肚明，里面是指哪里。
熊局长的脸上又堆起了笑容，搂着牛燕一口气带往一个包厢。包厢的门此时是虚掩着的，两人顺风顺水进了房间，里面黑黑的一团。熊局长很老练地将牛燕推倒在床上，然后几下扒开了她的胸衣，接着他自己脱得只剩下了短裤，像一截粗陋的树桩子扑了下去……
啪嗒！听得墙壁上的电灯开关一声响，满屋明亮一片，像千万枚钢针飞射而来。熊局长浑身发出一阵抽搐，惊慌失措之际，又听得“咔嚓咔嚓”声频频响起，明显是拿东西在对着他的裸体拍照……
熊局长刹那间吓得尿都出来了，酒也醒了一大半。他分明瞧见自己使唤的司机举着一台富士相机，还对着房门口外大声吆喝着，铁杠，老歪！给我死死把守住房门口，不让这姓熊的狗急跳墙了！
听得艾浩这么一吆喝，熊局长顿时像一团乱泥般瘫软了下来。
他像一只癞皮狗一样，爬在了艾浩身边，伸出一双手抱住他的双腿，像哭丧一样说，绕了我吧，放我一码，你的要求我都答应！
牛燕已经跳下那张床了，一再地整理着身上的穿着，面色一丝紧张，对艾浩说，没啥遗留问题吧，那就别管他了，咱们先撤了吧！
然而，那个歌厅的老板，和熊局长私下颇有交情，来到那间包厢查看，一眼就见到了熊局长一副狼狈样子。他当下就明白了八九分，顿时鬼主意窜上了心头。在送熊局长之际，他在微信朋友圈里，迅速散布了一个混淆黑白的消息，还有一对男女模糊混乱的镜头。
谣言像涡流一样在舆论的江河中飞旋。“虹梦”幼儿园里，流言像撒泼的浪波飞溅，甚至传出牛燕在外乱搞的说法，谁见了她也不搭理。牛燕顿时觉得整座幼儿园里，空气异常沉浑压抑，胸口像灌了铅一般憋闷。她就想着到外面去透透气，朝幼稚园后面的城北郊车站快步走去。
可是，牛燕却一口气走到车站附近的鲫鱼河边的土埂上。只见河水波光粼粼，哗啦啦流向了远处。一束束粉红色的蓼花，从沿埂上伸展出来，迎着风儿摇曳生姿，让牛燕一下看得神色恍惚迷离。
不知不觉间，突然她的脚下吱溜一滑，一下刷下了河道……
舆论纷扰之时，艾浩正在向区纪委举报。纪委听取了他的汇报，反复查看了他的抢拍图像。然后，他们又走访查看了那间包厢。那张床铺虽然换上整洁的布置，检查了气味，就暴露出了作伪的马脚。
艾浩在举报书上签上姓名后，转身打车返回牛燕在城东区茶园井小区的出租屋。那栋熟悉的楼房出现在眼前了，他的手机忽而响起来了，是局机关的办公室主任来电，要他去区检察院参加旁听。
旁听完取证会，艾浩急忙往牛燕租住屋赶。上楼打开门一看，牛燕并不见踪迹。他不由惊疑地吃了一惊，手机从手上也滑落下来。
掉在地面上的手机铃声忽而响了，艾浩不觉浑身一振，连忙弯下腰拾起手机来接听。瞄了瞄来电号码，竟然是来自北郊区的一部座机电话。
哎，燕子，你没远走高飞呀？我满天下都在找你咧！
快来接我，我在北郊一户农民家，那幢三层的红楼就是他家。
哎哎哎，你太会玩了吧？怎么独自耍到陌生人家了？
我是到鲫鱼河耍水来着，我游水还不差咧，只是打湿了一身，跑到就近这户人家帮忙。换完衣服，这户人家主人还要留我吃饭。
呵呵，你这吃货名不虚传，怎么跑到陌生人家里吃上了。
别再耍贫嘴了，他们也等着你过来一起吃，烧了大鲫鱼咧！
我现在开了单位的车过来，马上就到了，要不你们先吃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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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4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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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4 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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