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一
我和崔永生既是文友又是酒友。我比他大一岁,他又比我老婆大一岁;上小学的时候他(她)俩还同班同桌。所以我俩熟上加熟,所以隔三差五地他总来找我喝点小酒、谈谈文学(主要是诗)。
这次他破例带了卤菜来;他做出赶路之后疲惫不堪的样子,一屁股“甩在”沙发上就不肯再动。我只好趿拉着鞋下楼,在巷道的小店要了瓶二曲;我俩就你一口我一口地对喝。
酒过三巡之后他老是喜欢说“疯话”。有一次他酒后失言过分夸我老婆,然后又说:如果不是“下海”,摘“校花”的不是我而是他。当然我不会在意,更不曾有半点醋意,谁不知道他小子打小就是那副德性…后来,一喝酒老婆就不尴不尬地走开;过后又对我说,讨厌死了,老喝死酒!
几杯下肚,永生红晕上脸了。他从补疤的旧皮包拿出叠稿子说:“狗日的‘黄柏溪’冷清不过,真是个‘鬼不生蛋’的地方。这不,屁股都快长青苔了!我只好跑回来找你喝酒。”
我知道准是诗。他别出心裁爬到人烟稀少的黄柏溪源头“瀑布”采风又不肯带笔记本电脑;说是安全第一,就只带了笔头和稿子本。夜深了他才回到黄柏溪乡场那间老掉牙的屋子里,又整天、整天不肯出来见人。
场上除了我说过他是峡江水域黄柏溪第一才子外,口碑极坏。
传说只有他肯花钱买“一打”、“一打”的纸写诗。有人说那是蠢才;也有人说懒!有时间不去找“银子”,躲在场里混日子“鬼画桃符”。还有人挖苦他拿狗屁不通的爱情诗勾引场上的乖妹……
他不在乎,他说做事不做事我都比他们有钱用;嫉妒我,说坏话的人多了去了,谁愿听尽量听去!
我知道他这次不是专为喝酒、谈诗找我;我等着他问话。
说真的,我一直记着他表姐去年夏天遭遇洪水的事,我确实尽力了。我拿他姐的相片拜托过大江轮船公司好几条船的熟人;都说没问题、没问题,公司十几条船跑宜昌,就是滩头…码头挨个、挨个找,不见人也要见尸。
他老不开口问,于是我说;我站起来刚想说道、说道只是个时间问题,的的确确还需要点时间…我刚要说,永生就把那叠稿子送到我手上,说:“纪实的…”。我一愣怔,竟然是长篇故事——《打鱼的草民》;这名儿就怪别扭的。我一目十行地瞟了一眼,又忍不住多瞟了几眼,接着放下筷子就这么蹲着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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