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故事密码
上篇
一
郑小轸是学“生物”的,正读“大一”。他一直对上周末系里关教授在花园里引经据典对他闲扯的,有关人类进化史的一则奇闻耿耿于怀。
关教授谈及猿与人之间还有一个被称为中间“缺环”的智慧未知物种。国际生物学、人类学领域的科学家在近四百万年,甚至之前若干万年人类化石堆里研究、追寻了几个世纪仍然一无所获。“缺环”究竟是什么物种,栖息地在哪里?至今依然是不为人知的谜......
他最后还煞有介事地说:“据研究,该神秘异类科技领先于人类,觊觎人类栖息地...简直防不胜防!”
小轸心一动;他问过老爸。
他老爸是硕士,已经当职业中专校长了仍然是个“工作狂”。
他少有娱乐的雅兴,但那一次他居然肯租了“碟子”,花很多时间看一部现代美女子“穿越”到清朝当皇妃;三天之后蜕变成丑女子被打入冷宫刷马桶的古装电视连续剧。那一次他居然捧腹大笑起来:“这类编剧真是奇怪的天才;不过‘穿越’到清代是不可能的,将来人类可以‘穿越’到别的‘时空’…”
“别的‘时空’真的存在吗?”小轸插了一句。
老爸居然回话道:“当然,宇宙存在数不清的平行时空…”
小轸赶紧楸住机会问“中间缺环”的事。但老爸立刻敛住笑容:“我说过多次了,要管住自己,一定不要好高骛远……”他边说边赶紧走了。
于是小轸从此不敢再问,只是几番熬夜查阅资料并推论:古生物学认定人类诞生已有300万年历史。假如“缺环”这个智慧物种后来仍与人类同时存在,科技水平远远超过人类;如果牠在一个不为人知的空间创造了另一种文明,而且与人类不能和平共处,如果……
他被自己的进一步推论震惊,深思熟虑之后打电话给同学闻妮妮。
没有谁比妮妮更了解小轸,此时她正想他;于是不假思索就回答说:“你的又一个天才发现,等到中秋节那天再议吧!今天你帮帮我,晚上顶一班,求你了!”
妮妮是《大三峡职业中专学校》门卫闻老头前妻的女儿。学校自从承包了制药A厂生化分厂饲养药物化验用“荷兰豚”(俗称小白鼠)的工作后,闻老头就和药厂一个女技工负责专业饲养。场地就选择在过去校办工厂一个废弃多年的车间。今天是星期六,闻老头临时“生病”就叫妮妮顶一班。
这不,她灵机一动就拉扯上郑小轸。
面对心爱的颜值很高的女朋友,有什么事不能答应呢?
二
说真的,郑小轸天生不是当饲养员的“材料”。几个小时下来,肚子就怪饿的,而且累得腰酸背痛。他刚躺在窗户边饲养员小憩用的床上一小会儿,就开始打呼噜。
忽然,有谁压在他身上,但他不想动,他下意识地想到妮妮…但是,接下来一种洋臊味扑鼻而至,他狠劲打个喷嚏,睁眼一瞧:一个脸色苍白、俊俏的男生正抚摸他,吻他的嘴唇。
恶心死了,他一把推开他(他最讨厌同性恋者);奇怪的是,白脸男生倏地消失了。
他这才感到脚痛,右脚中指姆仿佛被铁钉钻了进去。他看过去:一只番薯大小的白豚鼠正啃脚趾头,血一点一滴咕嘟出来,牠卷起舌头咕嘟地吞下去。
他大叫一声坐起来,小家伙一溜烟逃到床下。
他脑袋里乱糟糟的,联想到这里有问题,而且第六感开始有意识:有谁在背后盯他!
他猛一回头,看见一对蔚蓝色眼睛惊恐地闪烁着。
他跳起来,刹那间一团白色的东西窜出来,打窗户那儿跳出去。在他的记忆中没有这样大个的荷兰豚。
他往窗外瞧,那里是靠山的杂树丛生、乱糟糟的花园。
他走到脏水池垮塌的假山泰石那儿,竟然发现藏着一扇长满苔藓的门。他小心翼翼地提防着不要掉到水里去,但他的头碰着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一个趔趄眼镜掉在地上。他摸索眼镜的时候臀部碰了门的什么地方,门吱吱地开了。他好奇地朝里面望望,似乎有石梯通往下面,远处有亮光。
他在门口窥视着,心里怯怯地。他往前走几步想试试看。但第一级石梯意外地离门槛较远;慌乱中他一脚踏了个空,囫囵地掉下去。他闭紧眼睛绝望地想,糟啦!跌入天坑地缝窟窿…
但他的背接触到一层柔软的东西,它轻轻地把他托起来;摸一摸,全是绒毛。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掉入一口盛满废弃毛皮的巨大木箱里了;旁边还凌乱地排放着好几口。
他的腰现在很痛,但他不敢吭声。
他趴在木箱边缘往下看,下面是一个光亮有如白昼的加工厂。确切地说是加工厂的一个“露天”车间;它仅占据大溶洞的一角,周围是重重叠叠的奇形怪状小屋子。
车间里本来有很多“人”,他们都穿着古怪的只露出眼孔的白皮紧身工作服。绿灯亮时,他们都陆续走出车间,径直往小屋群走。但有一个“大块头”似乎发现了什么;他转身走过来疑惑地朝木箱子扬起头…
白灯忽然又亮起来,传送带把几只无头“白皮猪”送到硕大的工作台上;于是,又出来了三个“人”。
大块头嘟嘟囔囔地说,有生人味!
“又想找借口‘尝新’啦!快把死家伙啃两口,我们不告发你…”
牠们七嘴八舌地嘲笑大块头,提起一条猪腿狠劲翻过来 。郑小轸瞧得清清楚楚地,是人的腿!翻身的时候手软软的搭过来露出了五指。他几乎要叫起来,赶紧捂住嘴。
大块头又有所觉查,立刻说有生人味。
牠往木箱走过来;郑小轸慌忙缩到木箱里用皮毛遮盖住头和身子,触鼻难闻的腥臭味熏得他几乎要昏过去。大块头似乎站住了,同时嘟嘟囔囔的声音又响起来:“没啦、怎么又没啦!你们闻到生人味了吗?”另外那三个人一起哄笑起来:“这不,又出‘馊点子’偷懒啦!天都快黑了,早干完、早收工…”他们把大块头拉过去,开始动手收拾几具死尸。
估计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他们怎么颠倒黑白,说“天都快黑了”?郑小轸很困惑。
木板的缝隙有一处朽烂了,他用指头狠劲抠,抠掉一小块。从那里看出去:他们的动作很利索,很快干完活;皮和骨头什么的都扔进屋角的无轮球形垃圾车。
垃圾车眼看容纳不下,掉下来几块骨杂碎和带毛的头皮。于是牠们指派大块头去倒垃圾,内中一个人说:“傻大个快去快回,就倒给肥豚二场。顺便逮个怀胎的货,我们也尝尝母荷兰豚的洋味!”怪呀!郑小轸想,这“人”的语气及肢体语言怎么活像“他”…不会吧!
大块头露出很不情愿的样子,一连打了几个懒呵欠。这时,另一个“人”从台下的抽屉拿出偷藏下的一大块纸包的东西,贼似地往周围瞄瞄,说:“嗨!先吃口点心再说,瞧瞧、瞧瞧!我有什么好吃的…”几个人一涌而上,把腿子肉扯做几块。大块头动作稍慢,只抢到一根脚骨;脚掌肥肥的有肉,是女人的脚。他一把掀开面罩,露出猩红色骨头沾着疤癞的半边脸,一张嘴就咬掉一个脚指头。另外三位也是怪异的脸孔,其中一个是骷髅头。
郑小轸哼了一声,把手背咬出了血。
“还没怎么吃就没啦!真扫兴…”
“还找点儿另外的什么鲜肉吃吃?”
牠们边说边看过来、看过去,之后很馋的盯着大块头。大块头跳起来,撒腿往门外跑;但很快被逮住。
牠们缠住牠,大快朵颐起来。
小轸看见大块头很快被啃成一具骷髅,又被牠们扶上躺椅,浇上什么液体,肉很快地再生,而且和以前一样丰满。接着大块头哼哼唧唧地坐起来惶惑不安地瞧牠们仨。一个瘦长子又补上去咬掉一块脸巴肉。
郑小轸晕死过去。
三
令人窒息的恶臭使郑小轸很快醒来。他觳觫地想,这到底是些什么古怪的家伙?
他一个激灵,立即想到偷吻他嘴唇的幽灵般俊俏男生。如果是“缺环”一类…他立刻悟出自己闯进了被称为“缺环”的未知智慧物种的空间。
他想:无论是什么怪物,都得赶紧离开;趁牠们正大快朵颐地啃人肉,立即逃!
露天车间的灯不知何时关闭,但边上狭长的房廊还透出光亮。于是,他战战兢兢地从箱子里爬出来,通过铁梯下到地面。
他往亮光那儿摸索过去,走到狭长的像猪圈一样没有门的房子里。
硕大的房子内部划分为三个部分,面上四十平方米矩形的一间密密麻麻拥挤着许多小荷兰豚。他想起咬脚趾母的小白鼠,觳觫地扭过头朝前走。
前面的那间更大,有百十头豚鼠在活动。这些荷兰豚强壮得像肥猪,牠们奔跑、胡闹,肆意交配。地板上到处都是血糊糊的人骨杂碎,啃得稀烂的带毛发的头颅。
他想前面大概是第三养殖场,说不定个头会更大;上去看看,哪怕就看一眼。但他忽然发现旁边石壁有通往上边的铁梯;简直大喜过望。
他走过去试着往上爬,不料生锈的铁杆从焊接处一下子断裂,他啪嗒摔在地上。响声触怒了豚们,十多个荷兰豚双眼布满血丝,冲到门口一字儿排开朝他低吼起来。小轸吓得跳起来一头撞在石壁上。说时迟那时快,石壁居然沉闷地响起来,他被一块矩形铁板托起慢慢往上升。
小轸趴着一动不动地盯住石壁;隐蔽的升降机正托起他往上升。他瞥见上面的溶洞口,于是翻过身仰面躺着。星月照射下来,壁上的螺旋形车路依稀可见;离洞口不远的车道有一个缺口,一边停靠着一辆大卡车。
不多会儿,一阵轻微的震动,铁板被缺口卡住了。原来这块铁板就是一座小桥的桥面,它联通了壁上的车路。
小轸赶紧溜到卡车后面去;他想爬上洞口逃出去。但这时前面驾驶室有人骂骂咧咧地:“日他八辈祖宗,又要提前两个小时…他八辈祖宗十辈子下油锅……”卡车发动声吞没了骂声,他灵机一动立刻爬上车。
车上满是纸箱,隐隐约约印记着“风干生牛肉片”、“荷兰鹿肉干”字样。车颠簸的时候他打开一箱,全是精包装小盒子,内中袭出诱人食欲的气味。小轸肚子正饿得咕咕叫,忍不住尝了一片,味道好极了;他囫囵地把一小盒全吃了。接着,他打嗝,一种腥臭气息从嘴里冒出来,他断断续续地打嗝,一边体味这种熟悉的气味…他猛然体味出车间尸体那种味,“哎呀!我吃人肉了,我刚才吃了风干的人肉!”
他立刻感到一阵恶心,想哭,想要兜肚连肠地呕吐出来。但他捂住嘴,千万不能惊动司机。
车开出洞口他就想跳车,因为他看见公路直通山下。但是,猛然一阵震动,耀眼的白光刺得两眼生疼,就在这节骨眼上翻车了。车在拐弯处滚动着摔下峭壁。
“完了!”他想,“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我做了冤死鬼。”
四
他慢慢动动手脚、摸摸头;一点不痛,也没有血。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学校花园曲曲弯弯的小径上,公路和车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惶恐地跳起来,慌忙打手机给妮妮。她立刻来了短信:“你烦不烦?有梦游症呀!你拧拧耳朵试试,看是在床上还是在坡上?”小轸果真拧疼了耳朵,他想:刚才,我闯到什么鬼世界去了?
接下来,他一溜烟跑到宿舍楼敲开了闻老头的门。闻叔说:“妮妮正睡觉呢,莫吵醒她!”但他没有听完小轸的叙述就煞白了脸,拉着他径直走到饲养房。
他挨个笼子数,他似乎心事重重地躲避着小轸的目光,一点不像那个嗓门粗大、举止豪爽的闻叔。数到四九九笼时,小轸发现一个尾巴红肿的家伙嘴角有血。他叫起来,但闻叔说:“这是个该淘汰的家伙……”小轸听说过,药厂化验员在荷兰豚尾部做新药“热源”…试验,注射六、七次后就淘汰。可是,他想知道的不是这个,是牠嘴角为什么有鲜血,是不是人血?于是,他重点地重复说了一次……闻叔慢慢直起身来;小轸惊异地发现他的脸变形地皱成一团,眼睛眯成一条缝,射出一种凶光。他突然没头没脑地吐出一句:“所以我请病假了!”
小轸惊愕得张大了嘴,感觉面前的闻叔像他见过的一个“人”,神态举止像极了。他居然一下子想起那个穿人皮工作服,从抽屉里拿出人腿点心分食的怪家伙。他往周围瞄瞄,腿肚子哆嗦起来。闻叔问:“怎么啦?”他急忙说:“我肚子痛,要拉稀啦!”他怀疑闻叔有问题,心里藏着秘密。
溜回家里,小轸立即疑虑地去书房看宠物荷兰豚。他惊骇地发现一个白毛茸茸的小家伙嘴角挂着湿血。他的手抖起来:“这不就是啃我脚趾头、舔血的那只吗?”
“你怎么啦!失魂落魄的…”不知啥时候老爸站在了背后,他说,“有什么说什么,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
有体魄高大的老爸在后面,小轸心里踏实多了。
这时小轸想立刻说出误入“未知怪物”(缺环)生存空间的事,但忽然觉得声音不对,分明是那个啃女人脚骨的大块头在说话。他回头瞥了瞥父亲,惊恐地几乎大叫起来:“你,你原来就是大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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