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化解最后的怨气
老两口住在哈尔墩小院里本想安度晚年,可从古至今传承的是,父母有一口气都想着儿女的这种观念,他二人也走不出这个传统俗定。张东杰和张东豪二人在乌鲁木齐工作,路途远不能常常见面。可二人从小知道孝敬父母,定期给寄些钱来,虽然知道父母不需要钱,但这是一份心意。二老的生日,春节必来祝福团聚。二老也早把土特产,冬肉准备好。张东风和张东红二人在塔城,相互照顾自然是平常之事。春夏之时老两口早早把新鲜的菜蔬洗净整好,早饭后二人散着步就送到东风和东红家。每周在小院里聚会一次,大盘鸡,红烧鸭都是自家养的。这亲情,这日子,说多美有多美,想多甜有多甜。
忽然有一天张东风接到大哥的电话,把父母平静的规律生活彻底打破了。原来张东杰要去北京进修深造两年,孩子正送幼儿园,叫二弟给父母做工作来带两年孩子。老两口一听是带孙子,又是儿子进步的事,就满口答应。没想到女儿东红却说:妈,叫爸一个人去吧,再过三个月我就生了,你得守看我。
老两口左右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闺女都连心。
最后老工商表态:我去乌鲁木齐带孙子,你留下照看小红。
王倩想想也只能如此。二人结婚三十多年没分开过,这次为了孙子辈,也只好暂时依依惜别。
没想到这次一别竞是三年。
等老工商回来时,老伴巳住进红楼巷宏华小区。哈尔墩的院子被二儿子东风卖了,理由是树木太多,靠河近,见阳光少,太潮湿,过于阴。妈一人长期住那里易得病,冬天还要烧火取暖,不如住楼房好。老工商干生气没法发火,只骂了句:贩家子!以后我再没一块自已的地了。
老俩口虽在红楼巷宏华小区,有了套112平米的楼房,但两人分分合合带孙子,外孙,孙女外孙近十年,直到王倩过七十大寿后,第三代不需带了,二人才真正的在宏华小区团聚安居下来。
王倩的七十大寿,老工商亲自安排,外人一个不请,只限四个孩子全家,四个亲家能来欢迎。他专门去仙桥酒楼挑了雅座<七仙阁>,在他心中王倩比七仙女还有仙气。寿宴办的极好,张家祖孙三代其乐融融。不想最后张东杰的一句祝愿的话,让老工商大发感慨。张东杰说:今天咱为妈祝福七十大寿,两年后是爸的七十大寿,到时候咱办的要比今天更热闹,更隆重。
老工商一听立即站起说:东杰,你这说的是啥话?我咋能超过你妈!没你妈那有我的今天,那有你们兄弟妹妹的今天,今天我正重的告诉你们,以后你们不听我的可以,绝对要听你们妈的。咱们家啥事都听你妈的。这是老工商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在儿女面前正重树立他们妈的地位,也让他们更进一步理解妈在爸心中的地位,对妈的那份爱有多深多重。
后来张东风无意间的一次问话,打破了老工商平静的生活。老两口退休工资都不低,王倩是高级教师,工资比他还高一千多块,可他说我从参军到退休,都是国家发衣服,享受的不比你少。
一次东风不知咋的忽然问:爸,你说你是48年就参加了游击队,按规定1949年10月1日前参加革命的都是离休干部,你咋是退休呢?
离休和退休还不一样?不都是不干事休息了吗?
差别可大了,离休工资,福利都高许多,而且生病全报。
那你给查查看咋回事?
我出面不太好,你先去局里查查吧.先写份申请要求改为离休的报告。
老工商一听又写申请报告,头就大了。当年为调到塔城来,写申请报告好多份都没有用,还是自已顶风冒雨,不惧霜凉雪冷跑一年多才办成。现在老都老了,为那几个钱还跑划算吗?
可王倩说:这不是钱的问题,是你的革命历史,政治生命和荣誉问题。
老工商一听这真关乎自己一生的光辉历史,和荣誊,就下定了搞清楚的决心!仍然是他说王倩写,把怎幺参加的游击队,怎幺在乡里当通信员,以后参加志愿军前的经历写的清清楚楚。经二儿子东风,女儿小红修改润色后.打印好几份他签上名,亲自跑县委组织部和县工商局各送了一份。接待他的人都说这事要调查,查实后如属实一定按政策给改正,该补发的工资福利待遇给补。
他高高兴兴回家静等佳音了,可三个月过去还不见回音。他等的心急火燎,又多次跑去问,态度越来越缺乏耐性,说你们这些人办事效率咋这么低,快半年了这幺件明白的事还查不清,天天坐办公室干啥呢?人家和气的答复道:老同志你也别生气,你急我们也急,调查函都发三份了,可对方总不回复,不知啥原因。
他气虎虎的回到家就骂:这些年轻人坐办公室喝茶,看报,抽烟,摆龙门阵,光享清福不为人民办事,国家白养活了,这幺明白的事半年都搞不清。
王倩问明原因后说:你也别生气,别发火,这里面必有原因,跟东风说说看咋办好?
一个星期后张东风来了,带来的消息让老工商实在高兴不起来了。爸,查了你的档案,你参加革命的时间,从你参加志愿军那天算起,所以不能算离休。
那我参加游击队,在乡上当通信员,就不是革命吗?
是革命,但档案上没有。
我又不管档案,管档案的人不给我写进去,能怪我!那个龟儿子管档案?
王倩说:游击队那时根本不会有档案,乡政府刚成立也不会建档案。好多人的档案据说都是后来补填的。你参军后问过档案的事吗?现在急,气有啥用?听东风说咋办吧。
妈说的对,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找两个当时的见证人,写书面材料证明才行。爸,你这么大岁数了,从出来又没回去过,那些人有几个还在世也不知道,能找到找不到更不好说,我看这事就算了吧。
那不行,这是革命历史和荣誉问题,也关乎你兄妹和孙子辈,我必须搞清楚。老工商的犟劲又出来了。
他认为这是真真实实的事,咋会不承认呢?不搞清楚组织上还以为自说假话呢,胡编乱造骗组织呢?自己又写了要求查清的报告,搞不清楚脸往那里放?家人都反对他回老家去查,可他坚决要去。他说我身体这么好,你们都放心好了,来回也就一个月。
没办法只好同意他去一趟,他不亲自去搞楚,他的心是永远不会安宁的。
去的过程不必详说,一个半月后他安全返回。胡子拉扎,憔粹不堪,眼窝深陷,黑瘦无神。把个王倩心疼的眼泪直流。洗澡刮脸吃饭后,大家还没问他先开了口:找不到证明人了,都死了。
此后他再不提离休的事了,一次他跟老伴王倩说:啥也不想了,我现在活着,他们都死了。 |
发表于 2022-4-17 1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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