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旧作改编，权当范本，仅供参考。）
农历初七天一放亮，老木头早早起来，家里养的几头牛有十多天没放，趁刚过完年到山上溜溜。
老木头，大名水清木青，小时候上过几天私塾，在村里同辈人中算个秀才。虽然长相平平，但为人随和。倒退二十几年，方圆百里也算名人。正因为肚里这点墨水，30岁上娶了空蒙的独生闺女睡莲为妻，当了倒插门的入赘女婿。第二年春天，媳妇生下一女，那孩子唇红齿白细皮嫩肉十分可爱。老木头毕竟有些见识，对男女性别倒也不太在意。看着孩子俊俏模样，仿若媳妇当年的翻版，心底油然升起一股自豪感。他逢人便说；这孩子长的幸亏没随我。
孩子呱呱坠地，他就躲进厢房憋了三天，几乎翻烂了家中仅有的一本老字典，为闺女取个名字叫木小北。他内心始终自诩为文化人，希望自己的闺女能像北斗星一样明亮。
一晃过去二十多年，老木头已经今昔非比。头发白了，邹纹多了，原本清亮的眼睛也变的浑浊起来，生活的重负压弯了他挺直的腰板。他走到牛栏前犹豫一下，回身冲屋内喊道：“小北！小北！”“哎！”随着清脆的声音，风一样跑出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爹！大清早有事吗？”老木头迟疑的说：“你舅妈年前捎话，说你姥爷从京里回来了，让你这几天过去一趟。”“哎呀！姥爷回来了，太好了！我收拾收拾马上去。”说着，转身就往屋里跑。“等等！这孩子，怎么总是毛手毛脚的。”闺女啥都可心，就是性格没像老木头希望的那么文静。 小北回身问；“还有啥事？”“让你妈把年前杀的那只老母鸡给你姥爷带去，城里人吃不到自家养的鸡。”“知道了！”老木头摇摇头轻轻叹息一声，转身把牛牵出牛栏默默走出院子。
老木头耷拉着脑袋，背着双手，慢慢悠悠向村头走去。这几年，孩子一天比一天大了，愁事也越来越多。小北长的漂亮，提亲的踏破门槛，可这孩子不知怎么想的，对所有来相亲的总是默默摇头不理不睬。这事当爹的也不好多问。问过媳妇几次，媳妇总是不耐烦的说：“放你的牛吧，姑娘的事你跟着瞎操啥心！”
村东头有棵老槐树，树身足有十几丈粗细，几个壮年汉子用手抱不过来。树根杂须错节，像老年人手上的血管一样纵横交错。树下有两块光滑的天然大青石，足可坐下好几十号人。这是村子里的新闻集散地。东家长、李家短、山里山外的事都要先在这里集中加工，然后向整个村子扩散蔓延。老木头远远看见树下只有一人，可能是还没出正月的缘故，人们还沉浸在节日的懈怠中。
“木大叔，过年好！”“哦，是小帅子呀，过年好！”被叫小帅子的人是个青年后生，身材矮小，瘦削灵活。白净面皮，小圆脸，尖下颚，八字眉，眼睛不大，眼角上翘，一看就不是个善主儿，却偏偏叫小帅子。他冲老木头弯弯腰，老木头抱抱拳，俩人就坐到大青石上。
小帅子大名叫欧阳帅帅，战争年代失去双亲，今年26岁，曾经在村里当过会计。村里本就穷，他当会计几年就没见账面上有过钱。有一年冬天特别冷，他用仅有的两本账簿换了烧酒喝，被老村长当众骂了一顿，把会计给撤了。因为名声不大好，没有哪个姑娘敢嫁给他。幸好村长等待看他可怜收为养子，算是有了个家。
“木大叔，大过年的，看您老怎么不太高兴呢？”“唉！”老木头从怀里摸出一个黑的发亮的烟荷包，自己卷了一根烟，然后递给小帅子。这个荷包还是订婚那天夜里，他与睡莲在这块大青石旁的定情物。记得当时天蒙蒙黑，睡莲娇羞的靠在他的身上，嘴巴直往前够，而他像傻子一样，手脚都不知放哪好。想起这些，老木头干涩的眼睛里竟然有些潮湿。吐出一口烟雾，老木头看看小帅子说：“还不是为小北的婚事发愁。
一提起小北，小帅子的两眼放出异样光彩。他有些兴奋的舔舔干裂的嘴唇，往老木头身边靠了靠。“木大叔，找到人家了吗？”“找到人家还愁啥？”小帅子心底那团微弱的小火苗呼啦一下又窜了起来。“木大叔，小北妹妹心好，没有花花肠子，得找个好男人才不吃亏。”“村里就这么几个后生伢子，好赖不是明摆着吗。”小帅子把嘴往老木头耳朵边凑了凑，有些神秘的小声说道：“木大叔，可别怪小辈没提醒你，小北妹妹成天跟那几小子搅合在一起，早晚弄出事来。”老木头一听这话立马警觉起来，他扫了一下周围，看看就他们俩，才凝重的对小帅子说：“小北都跟谁在一起，你听到啥了？”小帅子扔掉手中的烟头，起身蹲在石板上，掰开指头数落起来。“女伢子就不说了，就说男伢子。”
“老筝家的烟雨知道吧？”老木头点点头“筝秀才家的老三？”“对，就是他。念了几天书，自以为了不起，成天咬文嚼字，早就打小北的主意了。这是解放了，要搁在旧社会，那就是个浪荡公子，三妻四妾得一大群。”老木头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磐石认识吧？”“磐树根的儿子。”“对。也是个不着吊的主，成天云山雾罩的,说是跑山外做买卖呢，做了好几年也没见挣啥钱，穷的就剩一张嘴了。”老木头若有所思的看看小帅子。“溜达知道吧。”“知道，西头林老怪的小儿子。”“那是个笑面虎，见人不笑不说话，一屁八个谎。”小帅子挺了挺胸脯，有点激动的说：“木大叔您看看，这些家伙哪个能当你的姑爷呢？”
小帅子的一番言论用意十分明显，无非是贬低他人，抬高自己，借以削弱可能的竞争对手。但是，按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逻辑，此番话，让几个后生伢子在老木头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疑问，这正是人言可畏的道理。当然，老木头毕竟是有点文化的农民，他不会当场揭穿或驳斥小帅子，他会把这些储存在心里，然后拿到现实中一一比照筛选。不过，像小帅子这样的人都有如此心机，不能不让老木头另眼相看，真是后生可畏啊。
老木头抬头看看东边山岗上已经露头的太阳，站起身来拍拍屁股，把烟荷包揣入怀中。小帅子一见，急忙跳起来，用近乎谄媚的语气说：“木大叔，您老慢走，有什么事就吆喝一嗓子。”老木头心如明镜，自己不过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小帅子是村里有名的泼皮混混，除去老村长和几位有名望的前辈，对谁也没这么谦恭过，还不是冲着小北来的。老木头微笑着从怀里再次摸出烟荷包，抓过小帅子的一只胳臂，往他手掌里小心翼翼倒了点烟沫子说：“这是小北她姥爷从京城邮来的云南叶子。”小帅子受宠若惊般的连连点头，“谢谢！谢谢木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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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9-5 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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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9-5 1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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