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清晨公园内晨练的人很多,男男女女或成双成对,或三五成群,集体舞则人数众多,练的功式自然也五花八门,各有所好。
唯一人说老好像还不够岁数,说年轻力壮又过了点头,估计也就五十刚出头吧!,他从不和人交谈,特立独行,练的功也十分特别,刚一看令人不可思议。他开始是围着一棵树转圈,先顺时针转一阵子,又逆时针转一阵子,各转多少圈可能他自己在默记着。转完以后脱去外衣,光着背靠在树上,先是左右来回搓,完了又用背一下一下的撞树身,等这些动作做完他转身面对大树,凝神定气,两脚与肩同宽,松静站立,开始大声的背诵文章。那声音底气甚足,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如听一场诗歌朗诵会。
我驻足看了很久,这一听不由得震撼了我的心。前几次没有听明白他背的是啥文章,但极佩服他的记忆力,这么长的文章他怎么能一字不差的背下来呢?是文章本身吸引了他,还是文章中的人物感染了他?或是二者兼之。
他背完以后,双手上下搓面部,后又来回用手指梳头。最后长长呼出一口气,这口气可能把胸中的烦恼、杂念统统呼出了。然后原地踏着小步。大约过了一分钟左右他又做了一个让人更惊奇的动作。他突然靠近大树,目视了一会儿,好像在运气一样,突然弯腰两手着地,双腿朝上头朝下倒立起来!两脚并拢靠在树身上,双臂慢慢下沉,最后是头顶着地!这个功法叫整体倒立。我是听说过的,但从没亲眼见过,而且多是青少年练的,他这么大的岁数怎么能练这功呢?
因为对这个与众不同的人产生了好奇,就想接近他,以探寻我不知的秘密,但是他倒立完后,做了收功的动作,穿好衣服、提上手提袋,悠闲自得的离去,好像我根本不存在一样。他越发这样,我就越想搞清楚,就走到练完太极剑在休息的一位老人跟前问:“刚才在树上练倒立的那个人是谁?练这功有啥用?”
几个人异口同声:“以前没见过,上礼拜才到这里练功的。练的什么功也说不清楚,他一个人来去,没见他跟什么人交谈过。”
经过几天的明查暗访,终于大体上知道了那人的一些情况。原来他是一个纪检干部,因正派、正直、无私、讲原则、讲党性,在查处一位乡级主要领导时,和县委一把手产生了分歧,不知审时度势的进退,感到工作无法开展,原则无法坚持、党性已不复存在,愤而写报告退休!
我想中国人有句话叫一手遮天,这一手可能就是当今的一把手吧?跟一把手相作对的人,大都没有好下场的,不管你文臣或是武将功劳多大,以前多么忠心,结果都是一样的凄惨!远的不说,近的彭德怀元帅不就是铁例吗?你一个小纪检干部胆敢和一把手的意见相佐,还会有你的好果子吃?你不退谁退?少了杂音、多了吹捧,那心里的滋味肯定舒服。在对他同情之余,倒产生了无比的敬佩之意。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跟他搭上了话:“大叔!你天天背诵的是什么文章?”
他一边披衣一 边漫不经心的说:“梁衡先生的散文。一篇是《觅渡!觅渡!渡何处》是写翟白秋的。一篇是《张闻天,一个尘封垢埋却愈见光辉的灵魂》。中国剪报上有 ,想看自己去找!”说完抬眼看了我一阵,面无表情,但眼里却透着异样的神采。
我没有订中国剪报,只好跑到图书馆去查找,费了不到两个小时的功夫,两篇文章都查到了,通读一遍后,就被梁衡先生忧国忧民之情,把政治抱负化为美好的文学意境,以及他特立独行文风,及深厚的文化功底所折服。为细读消化,自己挥笔将两篇文章抄写了下来。又花了三天的时间,终于将两篇文章熟背了下来,变成自己心里永远珍藏的东西了。
两个伟大的灵魂,被自己的组织、同志、战友、尘封垢埋了半个多世纪,但历史是公正的,人民是公正的,终于又呈现出了耀眼的光辉!
肚子里有了东西,就有了与人交流的本钱。在那老人背诵的时候,就跟着轻声的和拍而诵,这一和令老人刮目相看了。他说:“想不到这么有心,竟会背了!”
“你不是早会背了吗?我这是向你学习!”我知道这次是真的搭上话了。
他说:“翟秋白、张闻天都是伟人,都是伟大的灵魂!伟人和伟大的灵魂大多是蒙冤的,但是光辉是阴云摭不住的。”好像他感慨无限,胸有块垒。
我想翟秋白、张闻天的功过是非,自有人民评说,自有历史铭鉴。
我将话题转弯抹角的转向他,因为太好奇他了,就从他倒立功引开去说:“这倒立功非一般人能练,特别是像你这么大的岁数的人,咋想起练这功呀!”
他给了我一个意在言之外的回答。他说:“人站累了会坐下,会躺下,躺累了又会起来,谁想到过倒立呀?两眼看路朝前走,有几个人回过头看走过的路呀?尘土难掩珠玉之光,浮云难摭丽日之辉,年轻人记住,人生之路于你甚长,立正看路,倒立看官或于你有益!”
这段教诲我大体明白,惟倒立看官至今尚未悟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