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阿不都拉乡最偏远,最贫穷的一个村庄,村里有一个三个村庄联办的小学校。学校的围墙是塔城常见的那种土打墙,经风吹日晒雨淋,墙顶变尖又残缺出不少豁口,墙身自然已变矮了许多。那些豁口竟成了孩子们进出的通道,更有些男孩子把矮墙当马骑,胆子大的还在上边跑,边拿根木棍当枪使。学校的大门也十分有特色,恐怕只有当地的称其为门!两边埋两根木桩子,各拧了一个粗铁丝缠成环,穿一根木杆就是门了,和当地牛圈的门没有区别。要不是房前立了根用一棵小杨树剥了皮做成的旗杆,谁也不会相信这就是个学校!
但当地人对那根横木棍是非常敬畏的,因为它就是校门,没经校长的同意,谁也不会随便跨进一步!因为进去就是跨进了知识的殿堂,培养人才的摇篮!
学校共两位老师,任广智是校长。
学校共四间房子,一间两个老师办公,吃住都在里面;三间作为教室,一年级到四年级四个班级的学生26人挤在一起轮流上课,门裂了很大的缝子,风直往里钻。窗子用报纸糊了一次又一次,但总是很快就烂了。是风吹的还是孩子们戳的也说不清。
校长任广智教了十几年书,但没拿财政一分工资,是三个村兑粮食养活他一家的。后边来的个是民办教师,一月有18元工资,村子每年也给他补助些粮食。别看这个名不转经传的小学校,后来竟出了全县第一位姓向的中山大学的博士生,任广智也沾了光,竟在50岁时转为正式教师,吃上国家财政工资!这当然是后话。
现在是下午五点钟,一个上午阴沉沉,刮着东南冷风的天气,现在竟突然放晴了。天显得又高又明亮,像一面看不透的大镜子一样,把地上的万物都照了进去。地上的雪和北山的雪连成了一体,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耀眼的白光。那北山像一条银光闪闪的巨蟒,由西向东起起伏伏,不知首尾在何处!
孩子们趁课间那短暂的休息时刻,在院子里尽情的享受这冬日午后的阳光,女孩子不放过任何一刻美好的时光,有的跳橡皮筋,有的玩抓石子;男孩子玩的花样就多了,跳、跑、打闹、爬墙头,打仗。李四合带着两个最知心的哥们,专跟女同学捣乱。只有赵新广站那里专心的看女同学玩,他又特别爱看女同学张萍玩,好像张萍的每一个动作都能吸引住他似的!
赵新广和张萍是一个村的,两家住的院挨院。张萍长赵新广三个月,所以在村里赵新广叫张萍姐。在学校他不好意思再叫姐。喊名字又不好意思,干脆什么也不叫,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张萍就能明白他的意思。赵新广性格内向,但极有主见,从不跟别人争斗,就是有人找他的事,他也是一让再让,一忍再忍。但有一个例外,若是谁欺负了张萍,他就会毫不含糊的立即挺身而出!
这时任校长和那位老师也一同走出教室舒展一下身子,享受一刻难得的阳光,跺跺冰冷的脚,搓搓冻麻的手。两人站在教室前那个残缺不全的土块台阶上,看看自己的学生们在高兴的玩,心里也是高兴的。任校长手打凉棚向北山望去,在白茫茫的北山背后似乎有屡屡白烟升起,那白烟开始是透明的,慢慢的越升越多,最后好像成了烟雾。那烟雾无声无息的散开去,不一会功夫就罩住了整个北山的山头,而且那烟雾也再不透明了,像一张宽大无比灰色帷幔,越张越开,北山被它罩的显得低矮了许多。任校长在这里生活多年,对这里的气候变化,天象应兆了如指掌。他看了一会扭头对那位老师说:“你看,北山被烟雾快罩住半截了,过一会烟雾就要变成云,云一飘满天空,天气就会变。今天从早上到中午都阴沉沉的,又刮着东南小风,到了半下午却突然晴了,太阳高照,万里无云,这北山后面又冒青烟,这都是天象不正常的征兆,今天晚上肯定有大风雪!咱最后的一节课不上了,叫孩子们快点回家吧,最远的电站村有四公里远,别等孩子没到家就刮起风下起雪出什么危险!”
那位老师刚来两年,没经历过风雪灾害的危险,但校长发话他还有什么说的,就说:“那把他们召集起来讲一下?”任校长点头同意后他吹起了哨子。孩子们听到哨子响,纷纷向这边跑了过来,等都到齐了任校长说:“今天可能有风雪,最后一节课不上啦,回家做完作业后自己先熟悉一下课文。电站村最远,你们村的9个同学互相照顾,大的要帮助小的,男生要帮助女生。在路上别再打闹,一块走别散开,赶快回家。李四合负责在前面开路,赵新广走在最后,千万别走散了呀!现在都回教室拿书包,拿好就放学回家。”
校长讲完孩子们开始行动,等孩子们走出校园那根用长木棍当校门的院子时,从北山吹来的冷风已悄无声的过来了!孩子们对这样的小风不但不怕,而且感到十分惬意,刚玩的浑身热气腾腾,小小的冷风一吹,心里竟十分痛快!
李四合身体好,在电站村孩子们心中也算个小头领。他在前面走着还不停的喊着,指挥着,好像他带着一支军队出征一样!赵新广走在最后,他要忠实的完成校长交给的任务,不能让一个低年级的同学掉队。走出学校两公里时,风大了起来,风带来的不是雪花,而是细小的雪粒,打在脸上脖子上已有些疼痛。冻了一冬天的雪变得硬硬的,人每走一步都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那条不宽的路被牛车轧出几道深深的沟,弯弯曲曲的向前延伸,轧出的沟很窄,跟一只棉鞋的宽度差不多。路上的雪经人踩车轧,早变成坚硬又高低不平的冰了。人走路时都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脚踏进车轮沟里或者滑到。风越刮越大,雪粒越打脸越疼身上的热气也快被吹光了,觉得冷风直往衣服里钻。幸好这是吹屁股风,走起来不费劲,孩子们更是觉得轻快!如果大家都这样一直走下去,大风雪到来前是可以到家的,可走到三公里时,生性调皮的李四合忽然突发奇想,他伸展开双臂平衡着身体,沿着车轮轧出沟的一边楞走了起来。他像走平衡木一样的走着,虽然尽量保持身子的平衡,但楞高低不平,弯弯曲曲又很滑,还是不停的左右摇晃。他在校园那一圈矮墙上走惯了,有了点基础,所以还是走的很好,就这样他一口气走了20多米,停下来不无自豪的说:“大家都停下,学着我走走平衡木,看谁走的最好。停下停下,一个接一个走。”
李四合的话谁敢不听,都被他欺负过所以没人敢反抗。只有赵新广喊了句:“大风雪马上就来了,还玩啥玩,快跑着回家吧!”
李四合不服气,大声叫道:“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校长说我走前边,走前边的就是领头带队的,你在最后边就得听我的。大家别听他的,排好队一个接一个走平衡木!”
这时已能听到风的尖叫声,雪粒夹杂着雪花漫天盖地而来。天一下变得昏暗了,雪落在脸上开始粘住脸皮不化了,赵新广心里急,再这样玩下去非受大罪不可,就又大喊:“大家快跑,别听他的!”这一喊就有几个大点的孩子出了队,撒开腿向前跑去。李四合生气了,心想你赵新广算老几,敢跟我对抗?于是就指挥他的两个小兄弟去烂人,说来事情真巧,两人拦住的正是张萍!李四合一看高兴了,心想你张萍不是赵新广的姐吗,今天就整一下你,叫你赵新广心里难受!那两个人一左一右拦住张萍的去路,李四合又挡在了前面,一时无论如何也脱不了身,急得大喊:“你们想干啥?快让我走!”
“我就想看你走车沟楞平衡木,不走就不放你!”李四合开始玩起了恶作剧,非逼着张萍走一走才开心。
“我就不走,就不走!”张萍说着硬往前闯。
想不到李四合伸手抓住了她一只手臂,那两个人看李四合动了手,也伸手抓住了张萍的衣服。张萍虽然内向,但心里也有一股不屈的精神,一边抡起书包乱打,一边大喊:“不要脸的货,放开我!放开我……”
赵新广心里早憋了一团火,见李四合三人动了手,就从后面冲上去抓住一个人的后背把他拉开,接着又去对付另一个。这两个不是赵新广的对手,可李四合却跟他势均力敌,单个较量各有胜负。“你管什么闲事?走开!”李四合迎住了赵新广。
赵新广不理李四合,向前拉住张萍的衣服说:“姐,快走,大风雪马上就来了!”
两人向前还没跑几步,李四合追上来,伸手抓住赵新广的衣服。赵新广挣了几下没挣脱,只好反过身应付。
“你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
两人高一声底一声的开始吵了起来!
“你小子还敢不听我的?今天不收拾服你我不是人!”李四合开始来真的了。
“谁害怕你不成!”赵新广是不怕他,但他没想到李四合还有两个助手,三个对一个他肯定不是对手。
李四合先甩掉书包,摆出打架的姿势。赵新广也不示弱,也甩了书包准备应战,两人在这个风雪严寒的旷野上,为那点不值一提的小事,奋不顾身的开始了一场争斗!两人开始推推拉拉互不服气,后来就搂抱在一起互相用力想把对方摔倒,但谁也一时得不了手。张萍向前跑来十几米,发现赵新广没跟上来。回头一看他正跟李四合搂抱在一起,知道他两个打了起来。她怕赵新广吃亏,就转身迎着风雪往回走。这时李四合的两个伙伴也参加进来帮忙,赵新广如何能抵挡住三个人的进攻!正好这时他的一只脚踩进车轮沟里被夹住了鞋拔不出来了,李四合用力往后狠狠一推,赵新广仰面倒了下去,撕心裂肺的长叫一声再也起不来了!恰巧这时张萍跑到跟前,蹲到赵新广跟前急切的说:“你快起来,起来!”可连喊了几遍,赵新广只是大声的哭叫,身子就是动弹不了。
“咋啦你?快起来呀?快起来呀?”张萍心里急得没法说,不知何因赵新广只是大声哭喊,就是起不来。
李四合以为赵新广是被摔疼了,就说:“看你还敢跟我对着干不?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快起来,别装死狗!”
看赵新广只是大声哭叫,还是起不来,就又说:“你躺着装吧,不陪你玩了,走!”说完和他的两个伙伴走了。
李四合三人向前跑了四五十米,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赵新广的哭喊声,他心里一惊,别真把他哪里摔坏了吧?大风雪快来了,真走不了那可危险了!想到此叫住两个伙伴又往回跑。跑到赵新广跟前一看知道事情严重了,忙伏下身问:“咋啦?咋啦?”
赵新广还在哭喊,勉强挤出一句话:“屁股摔坏了,动弹不了啦!”
李四合伸胳膊到赵新广背下,想扶他坐起来,可稍一欠身赵新广就疼的受不了。只好又原样躺下。张萍心里想可能哪里骨头摔坏了,老躺这里非冻死不行,就说:“,四合,你跑回家叫大人来救,我们三个人守着!”
李四合一听站起身对两个伙伴讲:“你两个留下陪张萍,我回村报信去。”说完又脱下棉衣盖在赵新广身上,转身向村子跑去。
张萍不知道要等多久,觉得时间过的特别慢,身上冷的特别快。风已吼了起来,雪像烟雾一样把天和地遮盖了起来,她盼着大人们快来,再不来四个人可能都要冻死。她把那两个男生叫到身边,三个人蹲成一排伏下身为赵新广挡风雪!
终于等来了大人!是赵新广的爹和张萍的爹,还有李四合,三人坐一个马拉爬犁子来的。几个人不管赵新广怎么哭叫,终于把他放在了爬犁子之上!
那场风一直刮了两夜一天才停,赵新广只是由村里赤脚医生打了止疼针,擦了红花油算是进行了治疗。但针刚打下去还起点作用,药劲一过还是照样疼痛难忍,红花油一天一夜擦好几遍,也不见消肿。那赤脚医生说:“看来不是伤了肌肉,筋腱,可能是把胯骨那里摔裂了,也可能是摔断了,要不咋会这么疼呢?等风雪停了,赶快送卫生院检查一下吧,最好到县医院拍个片子看看,要是骨头那里坏了,治疗的越早越好。”但到底伤了哪里他说不清,伤的多严重他更不知道,医疗条件如此,也不能怪他。
赵新广长这次是经历了最疼痛最难熬的日日夜夜,他不能平着躺,只能向右侧着身子睡,或在大人的帮助下翻个身趴下睡。左边的那条退稍稍一动,左边那半个屁股就钻心痛!过去不管用什么姿势睡他都觉得舒服的很,现在不管右侧睡还是趴着脸贴床上睡,不大一会功夫就觉得疼!他不知道这疼还有多少天?因为疼,更因为想着如果一直这么疼下去好不了怎么办?心里害怕又难过,也就随着阵阵疼痛而哭声不断!
他娘看到他疼的哭,就陪着流泪。他爸以为打了止疼针,又不断的擦红花油可能两三天会好,可听了赤脚医生的话,心想要是真把那块骨头摔坏了,可怎么办呀?
李四合的爸妈提着一个柳条编的小篮子,里面装着鸡蛋,一公斤红糖,十个抱着红枣的白面馒头来看赵新广。那时的条件能拿这些礼品已经很不错了,两人直跟赵新广说好话,向赵新广的爸妈赔不是,说已经把四合狠狠的打了一顿了。赵新广的爸忙说:“都是十一二岁的孩子,懂个啥事?新广滑到摔着了,躺几天就好啦,打四合干什么!以后千万别再打四合了,来看看就行了,还提东西干啥。”
风雪停了,天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大地全被雪盖住了,大地白茫茫的和北山连到了一块,北山好像一夜变高了许多,远远望去好像与白茫茫的天连到了一起。
孩子们又去上学了。上课点名时少了赵新广,校长问:“赵新广咋没来?”说话时眼睛盯着李四合。
李四合站起来回答说:“他滑到把腿摔着啦。”
“噢,严重吗?”
“不知道。”
李四合刚坐下,校长转身往黑板上写字。不知张萍哪来的勇气,突然举起右手喊了声:“报告校长!”
校长一回头看张萍直直的站着抬起头,举着右手,两眼睁的大大的向前看着他,就说:“张萍,有什么事你说!”
“报告校长!李四合说的不对,赵新广不是自己滑到的,是李四合他们三个人合伙打倒的!”说完用手指了指那两人。
校长听了嗯了一声,又看李四合他们三个人一眼才说:“坐下,上课。”
校长抽空把电站村的孩子都问了一遍,先跑走的孩子都说没看见,李四合三个人和张萍说的基本一样。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纯属一次意外!但还是把李四合单独叫去说教了一顿,星期天抽空去了趟赵新广的家,安慰了一番,把赵新广的爸妈感动的直流泪。最后把张萍找来,安排她负责给赵新广补习课,他自己每个星期再抽空来辅导一下,别让赵新广耽误了学习。
赵新广的伤最后是乡卫生院冯留所院长处理的。这冯留所院长既占了他祖上略通中医有些偏方土方为人治病的传承,又经过几次短期培训,从赤脚医生起步,因肯钻,爱学,敢实践,医德又特别好,深得老百姓的信任与爱戴,经十几年努力才走上这个乡卫生院院长的位子。赵新广进了医院,他亲自带两名医生会诊。先问了伤的起因,又问了村赤脚医生的处理方法,又把脉,又轻摸赵新广的屁股,又上下轻抚那条不能动弹的左腿,最后又跟两位医生交换了一下意见,最后走出病房把赵新广的爸请进他的办公室兼诊室。和气的叫赵新广的爸坐下,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才开口,“老赵,心里别着急,也别担心。孩子伤了咱想办法治,你们村王大夫说的不错,他现在有实际经验,和我在一个短训班学习过。我们三人诊断后一致的看法是胯骨摔伤了,因为没x光机,不能断定是裂缝了,还是断裂了。如果不是胯骨与耻骨或坐骨接触部位摔坏,裂缝或断裂都不是很大的问题;如果是耻骨或坐骨部位摔坏了,那就有点麻烦了,你看。”冯院长说着话,把左手掌平伸了起来,右手握拳放在左手掌正中央部位,手指弯曲,右手拳头在左手掌中来回转动,“老赵你看,那个部位的骨头就像这右手的拳头在左手里转一样,是来回转动的,一旦受伤损坏,转动不灵,肯定就疼痛难忍。但现在还难断定,我这里也没有x光机,县医院有,但不一定能动这样的手术,而且孩子小也不能动,最少也要到十五岁才能做手术。这只是我的分析,也不一定就伤了那个部位。”
冯院长声调平稳和气,像是一家人在商量事,赵新广的爸立即感到心里热乎乎的,对冯院长的信任与敬重不由得又增加了许多。
“冯院长看咋治就咋治,谁都知道你是个好大夫,好人,我听你的!”赵新广的爸表态了。
冯院长接着又以商量的口气说:“老赵,你看咱们这样治疗好不好?现在孩子疼痛难忍,不要说看着心里难受,我们做医生的也和你们一样心里难受,谁家没有孩子呀!孩子是爹娘身的心头肉,能不心疼吗?既然现在孩子小,到哪个医院都动不了手术,咱现在不如就维持现状,减轻孩子的痛苦,要避免伤的地方再扩大伤情,就得把左腿和腰部用夹板固定起来。如果是骨头上只是有裂缝,那真是万幸了,固定好就能完全长好复位,恢复好与正常时一样。如果裂开了没错位,恢复好也是一样。但咱往坏处想想,就是错了位,只要错的不太多,好了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从最坏的方面考虑就是耻骨或坐骨处坏了,那也只能维持现状,到孩子十五岁以后动手术,现在还是先固定起来为最佳方案。一方面孩子少受罪,二来也可防止伤口处再扩大,老赵,你说是吧?”
这冯院长真不愧是做思想工作的高手,处处设身处地的为病人和病者亲人着想,除专业技术的术语外,都是商量的口气,你还有啥不同的意见提出吗?好像你心里想的他早想到了,你没想到的他也为你想的更全面。赵新广的爸再也说不出什么意见,只有感谢话涌动在心口,一时又表达不出来,只是说:“谢谢冯院长,你看咋处理好就怎么好。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们的一辈感谢你,你放心处理吧!”
冯院长和那两医生又进了病房,护士为赵新广擦洗了身子后,用三块夹板把赵新广的左腿、屁股,腰固定在了一起,一下子解决了左腿乱动引起疼痛的事情。
冯院长走出手术室招呼赵新广的爸,“老赵,走一块到食堂吃点饭,有些注意事项还得给你交待一下,走,咱边吃边谈。”
早已过了下班时间,食堂又专门炒了两个菜,护士端了一份是给赵新广吃,冯院长和赵新广的爸坐下一块吃。那时生活困难,中午食堂吃的馍馍南瓜稀饭,一个炒莲花白,所谓又炒两个菜,不过是炒了盘醋溜洋芋丝而已。冯院长说:“生活困难,拿不出像样的东西,就算填饱肚子吧!”
“这就很好了,很好了!”赵新广的爸连说了几遍。
冯院长边吃边说:“孩子小爱动,忍受力差,回去叫他躺热炕上,免得受冻引起其他的病。尽量叫他少动,实在受不了时也要大人帮助他慢慢翻身。孩子小正是生长发育期,这对他恢复也有很大的好处。要想办法给孩子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能吃上牛羊肉那是最好不过了,但这很困难。吃不上肉能喝上骨头汤也行。实在没有,打条狗,抓个野兔子,野鸡也行,这些东西都是大补,对伤口的恢复极有好处。再就是一定想方设法叫孩子愉快,心情好了对身体恢复也好。这些说来都是小事,但必须提醒你们做父母的注意,孩子恢复的好坏,关系着他今后的一生,千万不能大意!”
冯院长像拉家常一样,句句都暖着老赵的心。
吃完饭老赵要掏钱,冯院长按住他的手。“掏什么钱!没叫你到家里坐坐就很过意不去了。你这一掏钱,我以后到你家去看看孩子,吃顿饭是不是也掏钱呀?”
“这,这……”老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回去以后赵新广只好无奈的老老实实躺着,他爸妈想尽一切办法给他弄有营养好吃的东西,那年月全国都穷,他那穷山村能有啥好吃又有营养的东西呢?张萍每天晚上吃过饭,就去赵新广家一边做家庭作业,一边给赵新广辅导课,张萍心里明白,要不是为了自己,他也不会跟李四合打架,更不会摔成这个样子,所以她心里感激,但又不知怎么样说。赵新广躺了一天,就等着张萍来给他辅导课的那个时刻,这是他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刻!张萍因为要为赵新广辅导功课,自己更努力学习,生怕自己学不好把赵新广也带差了。张萍因为要为赵新广辅导无形中为自己增加了一次复习的机会,所以他的学习成绩竟大大的提高了!
任校长每周来看赵新广一次检查一下他学习的情况,生怕他伤好以后拉下来留级,经过几次检查发现张萍辅导的还行,心里不由得几分高兴,看到赵新广整日躺着,肯定孤独寂寞的难熬,就送给他一本硬笔书法的书,叫他好好的练,赵新广正闷的难受,除学课文外,就练硬笔书法,那时他无法坐起来,毛笔字自然无法练,但因为他先练了硬笔书法,后来毛笔字也写的非常漂亮。
他这一躺就是三个月,中间冯院长家访过三次,每次都是安慰他恢复的很好,赵新广无奈的躺着,开始寂寞难忍,时间一长就慢慢习惯了,人大都如此,在无法改变现实无力抗争时只能忍耐。只有在无奈中等待.等待命运的转机,等待希望的东西到来,赵新广就是在这种无奈中等待有一日能坐起来,能下炕走路,重新挎上书包去上学!
在张萍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她常暗暗的想,新广要不是为了我,也不会跟李四合三个人打起来,打不起来就不会摔倒把屁股上的骨头弄坏。她问过赵新广多次,到底是咋滑到的呀?因为李四合一直说是赵新广自己滑到的。赵新广说他们三个人对我一个,一只脚又卡在车轮沟里拔不出来,李四合用力一推才摔倒的,幸亏脚脖子没弄断,要断了那就更受罪了,你老问这干啥,冯院长说过100天就好了。
张萍说:“你也真傻,他们三个人你能打过,还不快跑!”
“他们抓住了我的衣服,咋能跑掉?你跑了就行啦。没想到会摔坏屁股,现在夹上夹板也不疼了,就是左腿像跟木头一样,直直的不能弯,不能动,跟身子连到了一块,有点难受。”赵新广这样回答。
张萍除辅导赵新广的功课外,自己有啥好吃的都偷偷留下一点给他吃,赵新广开始坚决不吃。后来有一次赵新广生气了。“你给我东西我就吃,我给你东西你再不吃,以后你的东西我也不吃了!”这样张萍才稍稍吃一点,算是对赵新广心灵的安慰!
两个12岁的孩子,因这次赵新广意外摔伤,竟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古人说的青梅竹马,可能就是两小无猜时,在平淡简单的日常生活中逐渐形成的最纯洁的那种友谊吧。两个朦朦胧胧的孩子,现在只知道你好我好两个人好而已!
一百天后赵新广到乡卫生院找冯院长为他取掉了夹板。赵新广以为夹板一取马上可以走了,可是左腿仍然像跟木棍子,硬硬直直的弯曲不了,冯院长说:“孩子你别着急,三个多月夹着不动,得有个慢慢恢复的过程,恐怕十天半月你的左腿才能活动开,真正能行动自如,怕得一段时间。孩子千万别急,等血流动开,筋骨舒展开来就好了。老赵,在孩子能下炕站立时,可能很疼,你们要扶住他,练上几天不疼了再迈步走。”
“不会有后遗症吧?”新广爸担心的问。
“应该不会,如真有点什么后遗症,到15岁再校正一下就行啦。”冯院长安慰赵新广和他爸。实际上冯院长现在也无法说清楚。
赵新广自己根本没想到,左腿取了夹板也动弹不了。他妈帮着揉搓,他爸帮着轻轻伸拉弯曲,张萍有时也帮助揉搓。经过三四天的锻炼,终于在人的帮助下可慢慢坐一小会了。就这样一点点进步,由坐不起到能在人的帮助下稍稍坐一会,再到自己背靠着被子能坐住,到最后自己能坐起来,直到能起坐自由,他开始自己来回揉搓自己的腿,并试着慢慢弯曲。赵新广想不通,咋躺了三个月左腿不会动了呢?这样又练了七八天,左腿终于可以自由弯曲,伸展自由了。这一关过了,接下来就是下炕走路了,他想腿弯曲伸展自由,走路肯定不是什么问题了,心里不由得高兴了起来。令他想不到的是脚刚一着地就钻心的疼,疼的他全身颤抖,浑身冒虚汗,要不是靠着炕,又有他妈扶着,说不定就倒地上了!他不知道这都是因躺得时间过久,血液不能很好的流通,筋骨不能舒展所致,他以为这下自己可完了,连站都站不住了,还能会走吗?想到此不由得放声大哭了起来,“妈,我都不能站了,以后可怎么办呀?”
他妈只好千方百计的安慰他,“没事的,没事的,练几天就好了。开始你的腿不是也弯不了嘛,练几天不就能弯了吗,别怕,咱慢慢练,慢慢练。”
赵新广从练习站立,到能自如的行走共花了十天时间。他心里那股高兴劲就不用提啦,心一下子又野了起来,又可以和同学一块尽情的跑跳玩啦。他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走来走去,走着走着不由自主跳了起来,这一跳竟跳出了问题,双脚落地时左边屁股突然疼了一下。再走路时细心的妈竟发现他似乎有点跛,虽不明显但可以看出来,赵新广正在兴奋的高峰时刻,竟没觉出自己有点跛。
正在这件事在全家人眼中成了定论时,赵新广一下放声大哭了起来,任谁怎么劝说也止不住他的泪,抚不平他受伤的心!他一想到自己一生将要成为一个跛子,幼小的心灵一下子怎么能承担的起?无奈中只有痛哭!
他爸又把他拉到冯院长那里,冯院长认真问了些情况,细心的检查一遍,又让他来回走动一会,跳了几下,最后耐心的安慰说:“孩子别害怕,更不用伤心,你这可能不是骨头那里裂缝或断裂开的事了,我分析是耻骨或坐骨那里出了点问题,接触的部位不太融合,不太润滑所致,等你15岁开刀校正一下就会完全好,什么也不影响。现在稍微有点颠不影响正常活动,但不要做激烈过猛的运动,防止脚踏空,踏滑引起疼痛。你自己首先要有自信心,千万别自卑,这一点对你什么影响都没有,自己要觉得和正常的孩子一样,没什么区别才行。”冯院长耐心的开导赵新广,同时也是让老赵听的,因为大人的一言一行,甚至一个异样的眼神,对孩子的心灵都产生很大的触感。现在赵新广的心灵正处于最脆弱的时候,经受不起任何有意或无意的伤害,特别在他面前不能提跛脚,跛腿,跛子等字眼。所以他讲的时候用有点颠,而不说有点跛!
可赵新广一进学校第一天,就有人喊他跛子,这个人就是李四合。
李四合对这件事一直心有怨愤,明明是他不小心滑倒的,咋偏说我推倒的呢?挨了爸一顿打,妈又经常骂,爸妈还几次提东西去看他,对自己太不公平了!但有时他心里也觉得对不住赵新广,毕竟是一个村光屁股一块长大的伙伴,又是同班同学,要不是自己无事生非,他也不会摔伤又受这么大的罪!今天赵新广第一天来上学,他本想主动向前道声歉,可试了几次终没有说出口。下课了都在院子里玩,看到赵新广的腿有点跛,他本想说你的腿咋跛了呀?可是话一出口竟成了跛子二字了!在场的同学理解成他喊赵新广是跛子,赵新广更认为他是故意羞辱自己,拿自己的伤腿开心取笑,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难过的直掉眼泪。李四合知道自己错了,一时又不知道怎么缓和眼下的气氛,只好愧疚的低头离开。张萍正好在跟前,她指着李四合骂道:“李四合,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以后不许你再喊赵新广跛子!”素来内向文静的她,从内心发出这么一声吼,让同学们都吃了一惊,她咋来这么大的气呀?
李四合愣愣的看了一会张萍,好像不认识她了一样,但也没把张萍的警告当回事。下午放学时张萍快快的跑到校园大门外站在回家的路口旁,等李四合几个人出来,她轻声的叫了声:“李四合,你过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李四合以为是向他道歉,边走边问:“啥事呀?神神兮兮的,有话就说呀。”
李四合走到张萍跟前还没站稳,张萍倒背在身后的手突然伸了出来,一块鹅蛋大的石头狠狠的砸在李四合脚面子上!李四合对这突然的袭击既没想到,也来不及防备,疼的他大叫一声弯下腰双手捂住被砸的脚,你,你,,,,,,,,,了几声没说出话来。
“看你还叫赵新广跛子不?”张萍狠狠的说了一句,拔腿就跑。
李四合疼了好大一会儿慢慢直起了腰,走路开始时有些疼,也好像有点跛!
孩子心灵是单纯的,谁跟谁不管怎样过不了多久就过了,谁也不往心里记,更产生不了仇恨!
赵新广、李四合,张萍三个小伙伴就是这样,童年发生的事后来竟成了他们的乐趣,三个人不但没什么怨恨,还演绎出一段感人的感情佳话!初中三年三个人是在乡中学上的,张萍和李四合分在了一个班,赵新广是在另一个班。一到中学三个孩子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大的很,虽然那只是乡中学,发现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要学的东西更多了!在偏僻穷山村,穷小学校生活惯了的他们,一下子竟不适应了,这中学才像个学校的样子!怪不得任校长常常教导他们,好好学习,知识就是力量!学好了才能走出山沟,去外面闯大世界,做大事情,为国家出力做贡献,改变在山沟一辈子受穷的命运,他们三个人在小学时都算学习好的学生,但进中学第一次测试,只有张萍考了个中上等,赵新广和李四合两人都是中下等,也就是说刚超及格一点点,三个人都暗暗下定决心好好学,学不好丢人现眼不说,也对不起父母!乡中学离村子远就只好住校,一星期回家一趟,回来时背些干粮吃。同村的共有六人,自然是来回都结伴同行。李四合自然成了这些人的领头羊,在学校也是一样,谁要敢欺负他们,李四合就邀上赵新广去找人家算账,久之电站村的学生在学校有了名气,都说他们的团抱得紧,一般都不敢再找电站村学生的事!
三年初中过的飞快,他们长的更快,男孩子都成了小伙子,嘴上唇开始长绒绒的细细毛,肘下也长出黑黑的汗毛;女孩都成了鲜艳的花,女性的特征也在慢慢显现,有几个女孩子胸部巳开始隆起,神秘诱惑在衣服下变幻出无数的新奇。他(她)们都进入了青春的萌动期。生理与心理自然而然的天天变化着,成熟着,暗动着,幻想着。李四合也不是小学的李四合了,开始知道关心爱护张萍了!
赵新广因为有点跛,自卑感的阴影一直罩着心头,虽有时也在操场上打打篮球,但总是小心翼翼不敢做猛烈的动作。幸好他的硬笔毛笔字都好,老师叫他负责板报,这对他是很大的安慰,他管张萍还是叫姐,一直把自己当成个弟弟。
张萍出落的亭亭玉立,但她一门心思的学习,学习之外的一切想法都没有。初中毕业时,张萍选择了考中专,这样可早点工作为父母分忧。
赵新广选择了考高中,他一心想着上大学,去闯世界!
李四合也是选择考高中,但没考上,只好又复读一年,但第二年仍然没考上,在家干了三年农活参军去了。
张萍考的是财会学校,毕业后分配到县供销合作社工作,先是当出纳,后来成一名正式的会计。
赵新广大学没考上,通过关系进了县百货大楼工作,开始搞搞宣传,后来当库房保管。不幸的是一次卸货时,从车上滚下个大包,又把那条受伤的左腿砸坏了。到新疆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一检查,断的地方正好是过去的老伤口地方,正是那个耻骨接触部来回转的地方。医生说:“你这个地方早坏死了,你咋能坚持这么多年呀?真不可思议!早就该换了,现在就一次性解决吧。但老伤时间太久,完全复原已不太可能,行走没问题,但还要有点跛。”
赵新广一听眼泪就流了下来,自己一辈子成了个跛子,虽然跛了多年但一时还是接受不了。悔恨爸没听冯院长的话,15岁要是来动手术就好了,但那时没钱,也怪不得爸,认命吧,泪只有往自己肚里流!
张萍工作忙不常回家,有时碰上到她家那个乡去检查工作,她就要求去,可以顺便回家一趟看看爸妈。听说赵新广又伤了左腿,她的心愣了一下,他咋这么倒霉呀,不好的事尽让他碰上?赵新广出院回家休息期间,她请假几次去看他,每次去都不空手,把赵新广一家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
一次赵新广说:“姐,你工作啦,路又这么远,就别老来看我了,没事,躺两个月就好了!”
“我回来一看家二看你,姐请个假也方便。你这条腿是为我跟李四合他们打架摔的,我心里总过意不去,想不到现在又伤了那地方,安心休养别想那么多,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和生活的。需要什么药我给你买回来,有空我就来陪陪你。”张萍安慰着赵新广。
赵新广又一次听到张萍说是为她摔伤的腿,心里很感动,说明张萍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心里一直想着那件事没有忘,又听到她说有空就来陪陪他,心里就不由自主的涌出一股幸福的暖流。但他这时还没往男女情感那方面想,还是停留在姐弟关系上,只是觉得有这么个姐关心自己就是最大的满足!
赵新广躺了三个月,又去乌鲁木齐复查了一下,虽然恢复的很好,但还是留下了微跛的后遗症。主治医生最后告诉他,那换了的假骨头,五年后还要重换一次,这种假骨目前只能维持五年。赵新广心里犹如一块石头压了下来,天呀!五年要换一次,花钱不说,要受多少罪呀?但也无可奈何,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赵新广又正常上班了。
李四合这时转业回来了,并分配到阿不都拉乡武装部工作,虽没当上什么官,也算是锦衣还乡,荣光耀宗。他爸妈为此大摆宴席,为儿子当上国家干部,又掌握了枪杆子大大热闹一番。爸妈宴请完了,李四合提出把老师同学再请一次,他们一听完全同意,这么风光的事多年不遇一次,一生也办不了几回,花钱买面子值得!就是在这次老师同学聚会时,李四合与张萍又见面了。
在场的男同学从外表到工作无一人能与他比肩,只有赵新广比他高,比他白点,但工作地位远不如他。再看女同学,无一人能与张萍相比,不论是身材,长相,气质,张萍都应是第一。李四合心里突然想如果能娶张萍为妻,那将是他一生最大的幸福,但当时他只是想而已!赵新广那时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张萍那时也没想过嫁人,嫁什么人的事。你不想不等于别人不想。她长得美,又文静端庄,进县供销社工作不到半年,就有人瞄上了她。这个人就是供销社的书记老孟,他想把张萍介绍给他的侄子小孟,这小孟在县公安局上班,他爸是县上的一个科长,妈是小学教师,兄弟姐妹四人他居三。按说这小孟的家庭条件算是很不错的了,如果能成也是一桩美满的婚姻。老孟专门叫他嫂子假装办事先偷偷看了一次,他嫂对张萍十分满意,当即表态叫老孟提亲。老孟为慎重起见,又把小孟叫来偷偷看了一下,小孟一见就觉得十分中意,老孟心里有了底,就琢磨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向张萍提出此事。正在老孟还没想好方案的时候,张萍一下子收到两封信,张萍平静的心一下泛起经久不息的涟漪,脸也泛起微微的潮红,胸部那一对从不示人的乳房似乎也在微微颤动了起来。这时她突然想到自己到了嫁人的年龄了,并且有人主动的追自己了,心里能不激动吗?
一封信是财校同班同学丁正泉写的。他毕业分配到地区财政处工作,是个好单位。
另一封信是李四合写的。对李四合她是一清二楚,正像俗话讲的那样,扒了皮也能认清你是谁!他人长的比丁正泉帅气,工作单位也不错。
看完这两封信她没有回信,她需要思考,还需要跟爸妈商量。
正在她思考不定的当口,书记老孟又找上了门!
张萍从来没想到自己一下子会遇到三个追求者,一时不知所措,心中徒然生出许多莫名其妙的烦恼,原来女孩成一个家会有这么多的事呀?但心里还是激动,涟漪一波波起起伏伏不断,从来没有的自信,自爱,自怜陡然增加了许多!有人爱,有人追,这是每个青春女孩都向往与盼望的一份生理和精神的渴望,张萍又怎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