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一株断草 于 2016-4-24 16:11 编辑
小狗乐乐
“收鸡、收鸭子、收鹅、收狗了——!”
窗外,随着摩托车的轰鸣,又传来一声声抑扬顿挫的吆喝。那声音高亢响亮,节奏平仄安排的恰到好处,尾音拖的很长很长且带拐弯,一波三折的,很是优美动听。足以和那句经典的唱腔,“磨剪子了戗菜刀——”相媲美。收狗人的道具也很有特色:半新不旧的一辆红色摩托车,后座上,捆绑着两个大铁笼子。
要是以前,我闲着没事的时候,欣赏玩味一下这道流动的风景,倒也是一种享受。可是现在,听着他烦人的喊叫, 伴随着厌恶和一丝恐惧,我又想起了小狗乐乐。
乐乐原本是一只无家也无名的流浪狗。
老实说吧,我对养宠物啥的,向来不甚感冒。为了看家护院,才养了一只小狗陶陶。虽然是一条叭儿狗,也弄了一根不太粗的铁链子,栓在了屋外。这样呢,如果听见院子里传来几声狗叫,知道来了熟人或者生人。
也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一只胖乎乎棕色的半大流浪狗,发现了我家陶陶盛饭用的小铁碗,于是就天天来蹭饭。我这人吧,虽然自以为心地善良,但觉得我家终究不是慈善机构,没来由喂养一条留不住的流浪狗。所以开始的时候,每每看见这狗来偷食,就条件反射似的,随手弄个小细木头棍子啥的轰它。但是看它小心翼翼满脸戒备的可怜样儿,又不忍心下手打疼它。只是连喊带跺脚的轰一下子,它脸皮也够厚,我吓唬一下,它就象征性的躲一下,然后照吃不误。更何况我又不能时时的守在陶陶的饭碗旁边。这样就给了这狗狗可乘之机。吃了上顿,又记着来偷吃下顿。时间一长,我和家人也就只好都默认了它在我家吃饭的合法地位。它呢,也好像心有灵犀,真正地把这儿当做了自己的家了。然后就有了入住的名字,乐乐。乐乐白天吃完了饭,依然到处溜达,晚上回来,有时候,看见我在散步,就藏猫猫似的偷摸跟在我后边陪着走一会儿。看见别人从外边回来了,它就用嘴轻轻地扯扯裤脚啥的,以示亲热。之后,和陶陶住在同一个狗舍里,帮着看家望门。我总以为乐乐大概怀有感恩之心,因为比那慵懒的陶陶要尽职尽责的多。夜里,常常能听见它在房前屋后发出警觉的吼叫声。
我们寻思这狗疯跑惯了,也就没用铁链子栓着。它呢,就有了许多行动的空间。夏天的时候,天气太热,它用身子在菜地里委个小窝儿,伸展的菜叶子,成了天然的凉棚,它惬意地卧在里边,舒舒服服地乘凉歇息。只是吧,今天在这里弄个小窝,第二天又换个地方,再弄个小窝。把我们费劲巴力栽在地里的菜,弄得七扭八歪半死不活。对它这种闲着没事给人找麻烦的坏毛病,我们终于忍无可忍,决定对它也实行什么什么的专政。我家先生去集市又买回一条狗链子,哄着骗着戴在了它的脖子上。陶陶已经被栓在了房前,就把乐乐栓在了屋后。好在屋后边也有一个简陋的狗舍,能遮风挡雨。狗舍前边也放个小铁碗,按时给它送水送饭。没想到这讨厌的破狗,臭脾气还挺多。自打给它戴上了镣铐,就开始绝食,一连几天,竟然水米未进,摆在旁边的饭碗,闻也不闻。终于有一天,我家先生告诉我说,“不好了,你看那狗,可能饿死了”。我近前细看看,小狗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还真是奄奄一息了。我俩一合计,决定先把狗链子摘下来,看看能不能救活。摘狗链子的时候,它也没有半点儿动静,跟死了一样一样的。谁知道铁链子刚拿下来,那狗蹭一下站起来就跑没影了,吓的我一大跳零一小跳。原来这聪明的狗狗在装死骗人。
就这样,乐乐用绝食,换取了自由。后来想再哄它戴上链子,这破狗根本就不上当了。
好像有个外国文学家说过,“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男不钟情”。狗也一样。乐乐很快就长大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只是这年头,人类都是婚姻自主,儿女大了不由娘,更何况狗们。人家要自由那啥,咱也不能硬性干涉不是。乐乐好像学过媚术似的,一下子吸引了七八个追求者。后来一只土了吧唧的丑狗,不知道玩弄了什么花招儿,就赢得了乐乐的芳心。时不时的被乐乐带家里来共进晚餐。虽然那丑家伙成了我家狗狗的东床快婿吧,可终究它是有主人的,也不会缺少它的吃喝,我干嘛要白喂食给它吃。看见它俩同吃一碗饭,我就来气,又捡起一根细棍子,作势要棒打鸳鸯。那丑狗吓跑了,但是乐乐也跟着跑了。我心里奇怪,乐乐明明知道我没想赶它,跟着瞎跑什么呢。我偶尔抬头一看,就看见乐乐站在不远处,用一种嘲弄又顽皮的眼神看着我,脸上好些还带着些许笑意。那神态分明在说,“嘿,你追不上它吧。你不让它吃,我也不吃了”。可气这小破狗,又跟我玩儿起了心眼儿。也许在它心里,也是爱情价更高吧。
随着时光的流逝,瓜熟蒂落,乐乐做了妈妈了。一天夜里,乐乐生下了三女四男七个儿女。这小妈对孩子,还真是很有爱心。要是有人想近前去看一下小小狗,乐乐一改平日里的温柔,呲牙瞪眼睛连带大声的呵斥,表示它的担忧和恐吓。等到小狗长到自己会吃饭了,我们就给这娘几个盛些饭,分放在两个铁碗里。当然,陶陶自己还另有饭碗。这群小老虎似的狗狗,吃饭的时候,根本不顾它的母亲,一气抢食。乐乐瘪腔瘪肚地站在旁边看着。等孩子们吃完了,它才吃上几口。那孩儿们也真是不懂事儿,看见乐乐吃饭了,还以为妈妈吃什么好东西,又去跟着抢,乐乐就又躲开,让给他们。都说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谁知道动物们的母爱,跟人类一样高尚伟大,令人动容。
等到那些小狗狗们能到处跑跳自己玩耍了,我们就趁乐乐不备,抱走几只送人了。乐乐夜里哭叫了几回,后来大概觉得喊也喊不回来了,几天过去,它表面上也就平静如常。至于内心经历了怎样的伤感和痛苦的挣扎,我们不得而知。家里还剩下了两个小男狗送不出去了,只好自己养着。这样,这娘仨,加上原来的陶陶,我家同时喂养四只叭儿狗。能栓个狗车玩儿了,哈哈。
说实在的,那时我才发现,原来每天看着狗们嬉戏玩耍,也不失为一种乐趣。就说那小哥俩,有时候坐在房檐下,两个小嘴里共叼着一根手指长的粗草棍,互相抢着玩儿,抢着抢着就打起来了。乐乐这个当娘的,就得站在俩孩子中拉架。也有管不了的时候,它就对着房门叫,看那意思,好像是想喊个人出来,帮忙劝劝架或者替它管教管教啥的。看看没人理它,就边跑边叫的,去向陶陶那里求救。
乐乐虽然当了母亲,依然改不了到处闲走的习性。每天陪着孩子们吃完饭,就到处闲逛,有时候叼些干骨头什么的回来,给小小狗们啃着玩儿。乐乐不在家的时候,那个阿姨辈的陶陶,帮着照看那些小狗们。有时候,乐乐也带着孩子们,前呼后拥的,一起出去见见世面。
后来有一天,娘仨一起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剩下了娘俩。又隔几天,娘俩一起出去了,然后谁也没有回来,一起失踪了。就从那时候起,“收鸡收鸭子收鹅收狗了”的喊叫声,变成了一根横在了我心中的刺。我不知道,那可怜的乐乐,那条生不逢地却具有爱心和责任感的乐乐,和它的两个小宝贝,怎样地被那收狗的狠心迷倒,然后弄去扒皮煮肉,做了谁的下酒菜腹中餐!
呜呼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