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和尚都忙于写诗的朝代。 书说,无本和尚(贾岛)月夜访友,友外出,敲门,惊醒了宿在树上的鸟,遂诗兴大发,在朋友的幽居题一诗,其中有句:“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 这本是一句触景生情的佳句,可他在回京的路上,认为“敲”字用得不够妥帖,或许改用“推”字更恰当些。于是,在驴背上不停地做(推敲)手势,物我两忘,冲撞了正在巡视的韩吏部愈,愈听了后,为其“敲”定。 人和字成就了一个脍炙人口的故事——贾岛推敲。 这是一个泛黄的故事,也乏味。 倒是在万恶的封建社会,有如此亲民的官,让人嘘唏不已。至于“推敲”,向来不以为然。 最近在网上看到有人还在提倡写文字要“磨”。说是从“磨”者身上,看到了诗的希望。 不禁愕然。 磨,琢磨,反复斟酌,炼字,炼句,炼意的意思,说白了和推敲是难兄难弟。 听他这么一说,仿佛不磨,就没有诗了,仿佛除了贾岛,世上就没了诗人。 所以,将老掉大牙的故事再细嚼一遍。 是推?还是敲?其实和文字无关,也和诗意无关,它只和门有关。 只要不是自家的大门,别说是月夜访友,即使在光天化日之下,即使门是虚掩的,都不能推之。 所以练达老成如韩愈者,沉思良久,呵呵大笑,曰:“‘敲’字佳矣!” 因为,他明白,那怕去土谷祠看阿Q,也要敲门。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敲,为何要苦苦去推呢? 贾岛注重词句锤炼,刻意求工,从而脱离了事实。 成也性格,败也性格,诗人屡试不第,仕途坎坷,也情理之中了。像他这样的个性,玩文字可以,应试不行,当官是万万不能的。 真的让他进士及第,他苦吟,百姓苦逼。
不说苦。 说磨,磨什么呢? “十年磨一剑。”“二句三年得。” 原来,七天憋出六个字是多么的幸运。 贾岛的诗,语言平易,清淡朴素,加之诗思明快,端的是好诗,但他能写出如此好诗,源于勤奋好学,源于对文字的不断积累。书说,贾岛卷不释手,虽行坐寝食,苦吟不辍。他的成功印证了一句老话——人间正道是沧桑。 道理是人人会讲的,只是选择苦逼的生活难,而装逼容易。 尤其,在这个可虚可实,亦真亦幻的网络上,一群文人墨客,把“贾岛推敲”从一个故事,变成一种教条。他们笔走僻峰,追求奇字险句,写一些内容空乏,脱离现实的文字,更有甚者,不是无病呻吟,就是玩拼字游戏,却在那里夸夸其谈,以诗人作家自居。 曲不高而不自知,抱怨世风日下、社会浮躁。
这是一个浮躁的社会吗? 这是一个文明高速发展的世纪。 试问,谁还想回到那个骑在驴背上悠闲悠闲地,闲得蛋都发慌的年代呢? 坐在豪华的轿车里,写不出“千里江陵一日还”的豪迈,那是江郎才尽,并非少了一叶扁舟。 当诗人孜孜以求于香车、美女、别墅,凭什么要人们欣赏他笔下的毛驴、牛粪和草棚? 雾霾还未散去,那些宋时的柴火,唐时的鸭,还能引起谁的食欲? 一切都在日新月异。 百年老店,都焕发出青春活力,唯有诗或者文学在边缘化,为何? 恐是缺少创造。 那些古纸堆里的文字,本来就少了一些清新。如果不付与它们时代气息,还能回到阳光帅气的青葱岁月? 如此反复琢磨,反复斟酌,写得再好,哥玩的、也不过是水果连连看。
要推敲的是人生,要琢磨的是责任,要反复斟酌的是人间喜怒哀乐…… 然后,用简洁的文字,朴素的语言,把所见、所思、所为……记下。 就像小时候,这样写下:“今天,我在马路上捡到一分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