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饕餮先生 于 2014-10-17 00:44 编辑
前几天单位组织体检,站在电子秤上,显示体重75kg+,医生说和我的1.66m身高不配比,超重了,得注意了。这样的结论我早就知道,也没有也不愿引起高度重视,对一日三餐是一如既往的不含糊,亦即继续保持几十年的两碗饭量,该鱼肉的则鱼肉,该斗酒的则斗酒,并且正悄悄改变多年来每天早晨一碗稀粥的习惯,时不时的增加一只烧饼包裹一根油条。如此就觉得生活很有意义,果腹的日子里,即使猪一般吃了睡,睡了吃,我也会享受那份安然。尤其是早上薄薄的两片唇触碰到壮硕的油条时,心中的甜蜜就在岁月的长河里静静流淌,直到那个卖油条的老头像油画一样在我脑海里浮现。 就来说说这个卖油条的老头吧。或者说与卖油条的老头有关的一些事。 当我写下这些片言只字时,卖油条的老头或许早就不在人世了,即使还活着,也算是稀罕。因为我与卖油条的老头有交集是在20世纪80年代初,那时我十七八岁,而他起码是古稀之年的样子。 ——这是一个极其普通、极其平凡的盐城西乡老头,那些时杨中学的莘莘学子买过他油条的应该不在少数,而能记住他的恐怕不在多数。但我要记住的,不仅仅是记住这个卖油条的老头,而是记住我那想起来并不遥远的几年寒窗生活。 那时的时杨中学虽然地处盐城西乡之僻壤,但因教学质量和高考录取率高而名闻遐迩。我有幸在这所被称为地方政商界“黄埔军校”的老完中读了几年书,虽未成器,却也有了一番历练——精神的,意志的。因为家境窘困,常有温饱之虞,当然和我一样境况的学生何其多矣!我们的吃饭条件非常简陋,几近原始。每天早饭是这样安排的:食堂工人把白米稀饭盛在大木桶里,两人一桶或三人两桶地用长木扁担抬至各个班级门口,配以一脸盆的咸菜放在门前的台阶上。待到早自习结束的铃声一响,全体住校生从教室倾巢而出,拿着搪瓷缸争先恐后地奔向粥桶,从值日生手中的勺子那获取自己的一份二两稀粥。有人打来粥就端坐在教室的课桌上,心无旁骛地吃着——其实是喝——这粥名副其实的稀,一点没有浪得稀粥之虚名;也有人端起搪瓷缸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或是附近一边晃荡一边吃,这些在外面喝粥的人一般是有目的性的,因为那个卖油条的老头会像神仙下凡一样适时地飘然而至,他们就默不作声地买上一两根,有时我积攒了一点钱也会买的,筷子一夹,在朝阳映照下更为金黄的油条就轻轻地揣进搪瓷缸里了。 吃了油条的这一天上午,我神也清,气也爽了,精力倍增。于是,每天早上自习临近结束时,肚子里就打鼓,饥肠辘辘的我便无以复加地想着卖油条的老头,大多数的时候是想想而已,有画饼充饥之感,付诸实施买油条的时日不是多的,只能偶尔为之。 卖油条的老头应该就住在学校附近,黝黑的脸上刻满沧桑,泛白的胡须凌乱地安放在他嘴唇四周和下颌处,他的腰身明显不再挺拔,甚至佝偻着。不见他有过笑容,总是穿着破旧的褪了色的藏蓝色中山装,腰间系着一块灰暗的围布,油兮兮的。卖油条的老头每天早上拎着一只硕大的盛满新鲜油条的竹篮,在我们吃早饭的时分如约而至。盛放油条的竹篮上苫了一块棉布,在我们买的时候,老头就伸出粗糙的手颤微微地掀起棉布,让我们自己拿。无论严寒还是雨雪天气,卖油条的老头都执着地拎着竹篮从每一个班级门口走过,他的到来无疑是我们的希望,一个最基本的填饱肚子的渴望。即使囊中羞涩不常买他的油条,能见到他的身影也是一种满足,就象看到皎洁的月亮,虽不能登上月球,也能想象嫦娥在广寒宫里舒展衣袖的曼妙身姿。 有油条可吃的日子是多么的美好!得感谢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头,风里来,雨里去,雪中送炭。他虽以卖油条赚取一点蝇头小利,但饥寒交迫的我们却获得了及时的能量。所以,多年以后,我赴过豪门盛宴、吃过山珍海味,仍不忘卑微的油条,那种咸咸的、带有碱性的滋味仿佛又在我的味蕾掠过,我一刻也不愿放弃,对油条的情有独钟! 曾经白净秀气、阳光一样的青年,如今肚大腰圆,惊世骇俗,以此狼狈姿态步入天命之年,沧海桑田哪!——我知道我的营养是过剩些了,并且带来对身体没有利好的副作用。我在努力调控饮食结构,却抵御不了一根油条对我的召唤。此番情结不仅仅是怀念卖油条的老头,而是那时的花样年华终成蹉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