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缘起缘灭【十八】

月雪圣妃 · 发表于 2014-1-7 15:13

本帖最后由独泊于 2014-1-7 21:13 编辑

　　景国的历史齿轮依然按着原先的圣旨轮转，该继承皇位的继承皇位，该继续当王爷的当王爷，且在这一年里轮转得一帆风顺。可我的命运却在此遇到了转折，转得我差点折在了《女戒》中，我很悲愤，内心很咆哮：阿弥陀佛，老娘不想当天女了。
　　我的内心在咆哮，面皮却不敢咆哮，要有多纠结就有多纠结，兴许是我纠结的表情吓着尊贵的成瑞王爷了，只见他面露慌张，一片焦急，刚想再吓一吓他，却听他一声吼：“怎的流鼻血了，哪里不舒服？”
　　我捂着嘴疼得说不出话来，但还是忍不住想辩驳几句，我是牙疼啊大哥，不是流鼻血啊。但还来得及等我辩驳，成瑞王爷便抱着我跳下宫檐，那咚的一声闷哼吓得我小心脏一跳，这是要殉情的节奏咩？
　　成瑞王爷将我抱下后一路狂奔，一路奔一路嚎，搞得整个皇宫鸡飞狗跳的，害我有一种自己即将一命呜呼的错觉。
　　不知道是我身体健康太少生病的原因，还是我“天女”这个至今我未曾搞明白什么身份的身份的原因，我一个牙疼，额，好吧，外加流鼻血，竟然将皇宫中大大小小的医官大夫们都引了过来。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最不可思议的是，在这群大小医官大夫们里头，我竟然看见了他，那个我在皇家学堂里玩得最好的一个大哥们，那个爱慕成瑞王爷如爱四大美人般积极的骨外科权威大夫楚一楚大公子。
　　在认识到那个人是楚大公子的时候，我心头颤了一颤，内心充满疑问：“牙齿算骨头吧？牙疼算骨外科吧？”这一疑问令我很惊悚，我仿佛看到了楚大公子手里的那把大刀正霍霍向我挥来。
　　我抱了抱双臂，眼风处瞥见楚大公子正眼角犯抽，在楚大公子抽成白眼前猛然想起，我不仅是他的小兄弟好哥们，还是他的信使，是他追求成瑞王爷的一段纽带。如今我怀里还揣着一封情书，一封他写给成瑞王爷的情书。
　　我默默地将怀中那封情书取出来塞给成瑞王爷，一边默默地沉思我与楚大公子的相遇到底吃亏不吃亏，这不给银子跑腿的活儿实在是亏。成瑞王爷也默默地将情书收入怀中，想来对此事已经习惯了，或者麻木了。也是，换做任何人，历经了一年风吹雨打巍然不动的“飞鸽传书”，都会习惯或者麻木。
　　我想，倘若有一天，楚大公子不再写情书了，我也不再当信使了，成瑞王爷收不到情书了，这故事的发展会不会有所改变，比如我可以不用再罚抄《女戒》了。
　　说起楚大公子，就不得不回到一年前的皇家学堂。
　　那会我刚进学堂，虽然人生地不熟的，但因着半年多的江湖经验，很快便融入到各位年轻的皇亲国戚中，带着烟行这个雷打不动的保镖在众多子弟的掩护下，同年轻的小皇亲们上树打鸟下河摸鱼，干着夫子们认为有违人理道德的事，且干得很欢快。但用成瑞王爷的话来说，却变成了瞎折腾。
　　人生常有不如意，这不，在我们欢快折腾的时候，意外就悄悄滴降临到我们身上。而我和楚一就在这场意外中相识。说起这场意外，真是有些丢人，当然，丢人的不是我，我只是替他们感到丢人而已。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风和日丽，正适合庙前摆摊算卦、树上捉鸟扑蝶、花间约会偷情的好日子。我和烟行及众小皇亲们，一路悄无声息其实是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离皇宫五里之外的一座小山坳里，打算一显身手抓几只好鸟回去炖汤。
　　据先行被他们主子派出来打探情报的子弟们说，这里虽然是个不起眼的小山坳，但你别看它是个不起眼的小山坳，它其实是个住了很多好鸟的小山坳。其实有没有鸟对我来说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说这里有好多鸟窝，应该有很多鸟蛋，于是我兴奋了，虽然只是应该，但对于我这个对蛋类充满无限热情的人来说，这简直是个赤裸裸的诱惑，于是满怀希望地同他们一起向小山坳出发了。
　　当我们到达目的地时，我严重怀疑那些子弟其实是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假扮的，且令我想到一个谜语：近看不是山，远看不是山，猜一物，答案就在眼前。
　　嗯，看着是够小的，但是，这是山么？这是小山么？确定它是叫小山坳而不是小土堆么？还有，子弟们，你们确定这还没我高的草丛中能住好多鸟么？望着眼前那传说中的小山坳，我有种千乌万鸦头上过的感觉，我有一种预感，这传说中能住很多鸟却只长草不长树的“小山坳”其实是个被人遗望的坟墓。
　　我的预感在接下来的探索中得到了求证。
　　虽然，我们都觉得它真的不能算是个小山坳，但至少也算的上是个小土堆，为秉承我们以往一概坚持的，不能无功而返的原则，我们决定对这个现于我们眼前的小土堆进行探索一番。
　　在我的意识里，所谓探索就是绕着小土堆儿绕一圈，看能不能找到传说中的鸟蛋，却从未想过挖坟这事。但同行的皇亲国戚们显然不这么认为，于他们认为，所谓探索就是把小土堆扒拉开一探究竟，才显见得他们“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伟大精神。
　　对于他们此刻所表现出来的伟大精神，我表示替他们的夫子们默哀一刻钟，如此学生，真是吐血三升。
　　探索的途中，不知道谁一声惊叫“鬼啊”吓得我旁边一胆小的主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大伙手忙脚乱的将他扶了起来，我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晕得也太容易了吧？早知道“鬼啊”这两字这么有效，犯事抄《女戒》的时候我就该找人多喊几声，而不是天天拿着哭腔逼迫烟行替我抄，抄完后觉得真是比自己抄还累，真是失策啊！
　　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一场对未知的伟大探索就此夭折在两眼一翻中，惹得各心怀伟大探索精神却不得终的皇亲们郁闷得直翻白眼，口中市井流行语不断，烟行学了一二，我学了三四，自此不仅被罚抄《女戒》，连《列女传》、《道德经》、《二十四孝》等都抄上了，我很无奈，再一次感叹，天理何在？
　　在回去的途中，我们遇到了成瑞王爷，成瑞王爷远远的看着我们一路狂奔，黑着一张脸将我拎到一边，对着我咬牙切齿良久，却半天一句话没说，最后终于丢给我一句：“回去再收拾你。”
　　其实，作为骨外科权威大夫的楚大公子，在此次就诊中，是不可能遇到他的，纵然要遇，前提也要他楚大公子转行成神经系统专家。但偏偏，此次晕厥的是一朝廷重臣的后辈，且还是个女后辈。我默默呸了一声自己乌鸦嘴，还真被我说中了，被派去刺探情报的子弟中还真有女扮男装而成的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存在，难怪那些子弟回来后眼神都很纠结，只怪我们慧眼不足，不能在准确时机揭露真相，以避免此次事件的发生。
　　女后辈是朝中某外姓王的孙女，因着此外姓王文能治国武能打天下，很受皇家重视，而此外姓王又因为族中三代阳盛阴衰只此一女后辈，对其很重视，连着皇家也重视这位女后辈，他们重视的结果就是将女后辈圈养，于是一直相安无事。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这不，出事了，于是此事牵动了朝廷上下各大医官大夫的倾巢出动。所谓倾巢就是不问年岁不问专攻，至此，皇宫医馆一片鸡飞狗跳，我瞧着甚是热闹。而楚一，便是在这片热闹中让我注意到他，而他却在这片热闹中注意到成瑞王爷，因为，他们都那么的安静，于此热闹格格不入。
　　后来楚一纠正我说，他之所以注意到成瑞王爷，完全是因为成瑞王爷拎着我的姿势实在太有艺术性，令他很佩服，而不是什么安静之类的不着边际的理由。对于我在热闹中注意到安静的他这个说法，楚大公子表示嗤之以鼻，手持一把手术刀，瞧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坐在医馆那方晒架上同我说：“切，就你那闹腾劲儿还能注意到英俊潇洒的本少爷，你没一头扎进去不出来已经是阿弥陀佛了，老实说，你是看上本少爷什么了？色？虽然本少爷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但你一牙齿都还没换全的小屁孩能懂什么。财？你不缺。说吧，你看上本少爷什么了，本少爷听着。”
　　我对那句“牙齿都还没换全的小屁孩”存了无限怨念：“等姐姐我把牙齿换齐了再告诉你。”
　　我之所以注意到他，完全是因为他看成瑞王爷的目光着实火热，火热到成瑞王爷皱了下眉，自此放松了对我的注目，我松了一口气，对此感激涕零，兄弟你真是好人，救我于冰山素雪中的好人，让我有机会投入这一片水深火热中英勇无畏的好人。
　　楚大公子刷比划了下手术刀：“……等你换齐了爷的儿子都娶妻生子了”
　　“…………”表示没听懂，就像他的诗一样令人跟不上节奏。
　　楚大公子喜欢写诗，且写的还是同我们大相径庭令人深感新奇的诗，用夫子们的话来说，此诗不合规律，有违常理，大逆不道。我想，如果让他们知道楚大公子不仅写大逆不道的诗，还用大逆不道的诗追求成瑞王爷，不知会作何感想，或者连感想都没了，直接剪了山羊胡子编绳上吊。
　　对于楚一写诗这个事，我一直想不通，也无法理解，且觉得惊悚。这就好比看到一个三更起床杀猪的屠夫一边举刀卖猪肉一边提笔写风月一样让人毛骨悚然。且这个屠夫还同你很熟，时不时还写一段像“惟此，背起孤单，晨昏里，看细水长流。把苦，用左手去祭祀，会不会泄露，那些秘密？吾曰：辛苦，对曰，珍重！这一地的月色，怎么就立地成佛？”这样极具禅意的句子，或者像“彼时童年的脸庞是醉心的花瓣，娇嫩，清新！仔细来自时光的剪影，是多么奢侈与华丽。就着阳光，躺在花丛里，思绪云游八荒。是不是就这样窃喜着，自己欢喜着自己的欢喜？”这样的喃喃自语，来同你探讨一二，这简直是神一样的颠覆。
　　我曾很认真地看过他写给成瑞王爷的一首诗，诗的内容比较长，比较符合他“大夫”这个身份，同时也比较具有艺术性，使得一不懂医，二压根不存在艺术细胞这东西的我看得云里雾里却还深觉此乃大作也。因着我一向对使我云里雾里莫名其妙的东西感兴趣，所以我极其喜爱让烟行将楚大公子委托我转交给成瑞王爷的情诗临摹一份供我收藏，以备治失眠之症，所以我现在还能翻找出那首诗名为《把脉与东风》的诗，诗的内容摘抄如下：
　　
　　白前>>>味甘，无味，无毒

　　或者避免嚣烟谈及往事，只用晨昏来选择时光的浸染
　　有一种天空的颜色，是远隔了天涯的疼痛
　　大地滞重，墨岭的风温煦，我失重于那片森林
　　于是怀抱，只是白茫茫，有雨歌无字，就此浪迹江湖
　　
　　黑夜从四面八方追赶而来，只把最后的一缕光握紧
　　必须疼痛着清醒，哪里是年少的激情在放浪形骸
　　最轻，最淡，最忧郁温润，那些重墨华彩，只与你有关
　　或者满盘清空，岁月微拢的那些褶皱，只渐行渐远
　　
　　终究是黎明前，隔断天涯，忘记开始，忘记存在
　　手心里沉凉，一瞬间，这个城市又漫漫黄沙
　　就这样吧，文字成了泡沫，再无寡淡可言
　　模糊的情节又渐渐开始拔节清晰，丝丝缕缕浮现

　　独活>>>味辛，苦，微温

　　一段辰光里，有什么悄然离场，又有什么继续上演？
　　我无从说起，便如时光流逝皆不经度量
　　舒舒缓缓一经涂抹，五味杂陈，这个江湖开始发炎
　　或者凉薄与陌生便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消失，突然泪流不止
　　
　　一个人写字，简单轻悦吧，如此内心才够丰盈
　　执著于时光的走向，岁月裹挟至此，万物生，万物灭
　　用淡然擦拭阴悒，用灿烂点燃夜的黑
　　我必须想象着挂满枝头的冰凌，时光冷了，我清冷着笑
　　
　　当隔绝，当抛却，当奋不顾身一跃，当就此敞开怀抱
　　却凡心种种，猜忌是种托借？心呢？远在天涯
　　无法掩合，只好保持缄默，施施然就此别过
　　隔水，隔山，隔岭，隔因果，天涯一线，一线天涯！

　　决明子>>>味苦、甘而性凉

　　整个冬天得了一种白色的病，伤口一一藏起
　　不招摇，不认命，只把冷暖收封
　　其实回忆就是结局的走向，从开始到持续
　　我的眼睫从极光的瞬间，燃放
　　
　　季节在种植深深切切的雪，侵入故事，一边一边
　　风尘仆仆，共赴前约，永恒是一个华彩，泯灭
　　一千朵玫瑰，在阳光下滴血，藏于诗的深处
　　越来越，越来越，把一切寒冷与黑暗，赶尽杀绝！
　　
　　漫长的夜，怀抱一轮月，高烧不愈
　　纵然轻描淡写，又怎忍灵魂出了一段折子戏？
　　就趁着收敛这姿势，打捞唐时明月
　　看它风姿绰约，天地辽阔，一剂草药，红尘逸客

　　合欢>>>性味：甘；平
　　
　　
　　锦锦瑟瑟，天空染成墨蓝，看春，看夏，看秋天
　　一缕缕过滤透明，从此惊艳，与暗夜背道而弛
　　这一场惊心的情节，在眼睛里飞来飞去，如诗句被跌破
　　比拟着象形，或者行草，瘦尽江湖灯花
　　
　　结节，颓废不经意绽放，它在纠结谁？
　　慌乱优美骨骼破裂，有梵音四起，直指眉心血
　　注定的无法抗拒，一朵花语，深不可测
　　如剑气从暗夜里伸出兰花素手，极尽痴迷
　　
　　
　　从此安静，采薇采薇，听一地花开，弹响清音
　　涉水域，照花人，与天地对弈，任岁月烧！
　　坐拥天地八荒，只为一座城，打马江南，边塞
　　你猜，你猜，我是你的谁？！

　　简复生>>>味甘，平，淡
　　
　　
　　如此罗列，简而复生，舍却繁文褥节
　　虚妄与真实手牵手肩并肩，这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翠云峰，绿水湖，一剑光寒十九洲
　　必须如此镶嵌，才两相得宜，不知疲累
　　
　　哪怕被江湖淹没，哪怕被尘世垄断
　　一曲未了，终散尽前因后果
　　在江湖的传说里，刻印属于个人印迹的规格
　　苍白华丽，妙手回春，起死回生
　　
　　断天机，断生死，打破自然运行的规律
　　挣扎着描述，向整个江湖风云楼看齐
　　天，依然很黑，数据无声分离，远一切支离破碎
　　在一三一四，杀我也是一场惊喜！

　　以没药，以续断，辅以五味子，君须常青。
　　文水煎服，一三，一四，一生，一世！
　　
　　当初看到此诗时，我还巴巴地跑去同成瑞王爷研究了一番，我说：“成瑞王爷哥哥，这都是药的，楚一哥哥是想让你成药罐子么？”
　　成瑞王爷赏了我一个爆栗：“叫你读书你捉鸟，叫你写字你摸鱼，如今胸无点墨还敢混话满篇，莫不是皮痒痒了！”
　　我揉着脑袋暗暗对着楚大公子咬牙切齿，决定以后再也不当这吃力不讨好的信使了，太欺负人了，以前只成瑞王爷一个就够了，如今还多了个楚一，且他们还狼狈为奸，这日子没法活了，刚想到此处，脑袋上又挨了个爆栗：“什么叫狼狈为奸？找罚是吧？”
　　我“……”我没有楚大公子那喃喃自语的习惯啊，成瑞王爷你是如何知晓我在想什么的啊，莫不是你会读心术？
　　成瑞王爷似乎看出我的疑问，赏我第三个爆栗同我说：“你刚说了。”
　　我：“……成瑞王爷哥哥，你再打，再打我就变笨了”
　　成瑞王爷：“你本来就笨，兴许打着打着就开窍了也不一定，本王这是为你好。”
　　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早知如此，刚我就不拐道京西了，而是直奔京东首辅大人家找楚大公子了，自作孽不可活啊。
　　

诗歌鸣谢：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