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缘起缘灭【十四】

月雪圣妃 · 发表于 2013-12-14 16:11

本帖最后由独泊于 2013-12-14 18:04 编辑

最终，京西王府的那处池子还是借到了，池子主人心生郁闷，郁闷中买了大筐大筐的幼鱼往里放，对大猫说：“捕鱼的狼，本王命人放的这些鱼，够你一日三餐一餐一条地捕个八五百年了，到时候别真捕成只大猫才好。”

一旁的大猫听了此话奋力地摇着尾巴蹭着我以示抗议，见我不理它又跑向烟行，烟行正蹲在在池边看鱼，被大猫猛地一蹭，旱鸭子的烟行扑通一声落水了，而后又是扑通一声，没控制好力道的大猫也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一人一兽在水里一通瞎扑腾，惊得本来成堆的鱼苗四下散去，惹来大猫一阵悲愤：为何那些小东西就能在水中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老子却差点被淹死！

因着此事，大猫爱上了捕鱼，原因可能是它觉得抓到那些游来游去的鱼儿能增加它作为一头狼的骄傲，也有可能其实它只是看那些在水里游得欢快的物种不爽。而大猫对捕鱼这项技术也有足够的天赋，这项技术可以从它被我们捞上来时它牙齿缝里的那几条鱼苗上得到证明。同理，也可以从侧面证明烟行是个天生的旱鸭子，被我们捞上来时已经昏阙，嘴巴的牙齿缝里也没有鱼，喉口鱼食倒是有几粒，不晓得是我们几个谁扔的，这么好运，鱼没喂成，喂了个帅小伙。

日子一天天过，再过几天便是新年，到处张灯结彩的很是热闹，宫里宫外都忙碌着，无论到往何处，都一片喧闹拥挤，繁华空前彰显。虽然只时隔一年，如今看着现下光景，却似乎隔了很远。记得去年今日，娘亲和爹爹也同他们这般忙碌着，我亦同他们旁边的孩子那般欢喜地跟在爹娘后边，不知忧愁地憧憬着大年初一换上新衣裳走街窜巷地给人拜年拿红包，而后拿着这些红包同街坊的孩子买糖吃。

那今年呢？今年他们会回来吗？我留的家书他们可曾看见？或者他们同我一样迷了方向，不知归家的路呢？

一直以来，我都未曾好好梳理过这段离家的日子，只埋头于过路的风景，从不敢回头想过去的风光，只当作年少不知愁滋味地活着。年少是个很好的借口，不论是犯错还是犯罪，都能用年少不更事一语带过。比如我三岁那年，因着一句气话将隔壁李家五岁的儿子打得鼻青脸肿。当晚，李嫂嫂扯着他家小子过来找我爹娘理论，彼时我们正吃着晚饭，听着李嫂嫂那猛烈的敲门声和凄惨的哭诉声，娘亲堪堪夹入我碗里的鸡腿啪一声掉桌上，一个弹跳啪一声又落到桌脚。我望着桌脚边的鸡腿，蹬着脚丫子就要下去捡，爹爹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将我拎到他怀里，道：“脏了，莫捡。”我便乖乖窝在他怀里，睁着一双好奇的眸子往门处望，等着去开门的娘亲将来人领进，想看看李嫂嫂哭得这般凄惨是为哪般。诚然，鸡腿面前，我已经忘记自己白天干了什么事，也没有干了什么事后会有什么后果的觉悟。

所以当李嫂嫂扯着他家那鼻青脸肿的小子出现时，我便情不自禁地、于心不忍地豪言：“胖子哥哥，谁揍的你，莲儿替你揍回来。”话落李家小子哇一声惊天嚎泣，吓得我抖了三抖，爹爹将抱我的手紧了紧，皱眉凑前对着我道：“没事，不吓”

娘亲打门进来，看着这情形瞥了我一眼，满意地看着我在爹爹怀里又抖了一抖，然后对李嫂嫂道：“李家嫂子吃过没？一起吃些吧。”

李嫂嫂哼了一声道：“莲家媳妇，饭就免了，我倒是想问问，你那个没教养的女儿把我儿子打成这样你要怎么负责！”说着一手把藏在她后背探头望我的儿子拖了出来，将脸正着我娘亲。

听了此话，娘亲又瞥了我一眼，看我再抖了一抖，满意地扯起唇角缓缓入座，优雅地端起刚刚正吃着的饭吃了一口，道：“李家嫂子，夏夏有句话想问问您，不知可否？”

李嫂嫂戒备地望着我娘亲，仔细打量了一番才道：“什么？”

娘亲噗嗤一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这人可是夏夏打的？”

“不是。”

“那这被打的人可是您？”

“……不是。”

“这人也不是夏夏打的，被打的也不是您，那您这要我负责可是有道理？”一句话将李嫂嫂问得不知如何是好，刚想蛮横一番，又被娘亲一句话给压了下去：“这小孩子年幼不懂事，难道嫂子您也不懂么？”

李嫂嫂听罢一腔火气出也不是吞也不是，折腾得满面通红，满面通红中听见那个自称夏夏的我家娘亲又噗嗤一声笑：“嗯，听闻林镇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的，养出来的姑娘也个个都是知书达理的妙人儿，夏夏见识浅薄，初初听到时还心有疑虑，直到见到嫂子您，夏夏才将这疑虑打消了去，林镇出来的姑娘果真如传闻所说，不仅貌美如花，还知书达理博学多才呢，夏夏自此对林镇姑娘可是崇拜得很呢。嫂子您说夏夏这崇拜会不会太盲目了？”

话落，原先还满面怒容的李嫂嫂一下就满面笑颜：“不会不会，夏夏你说得可对了，我们林镇的姑娘那可是个个好货……啊，呸，个个都是妙人儿，夏夏你崇拜是对的。”

我感觉爹爹的身子在颤抖，以为他冷了，便对着娘亲喊：“娘亲，爹爹冷！”

我这一喊便喊来了四双八只眼的关注，娘亲抽着嘴角看了眼霎时间笑得流光溢彩的父亲，后瞪了我一眼转而对李嫂嫂道：“夏夏与嫂子也是有缘，若嫂子没用过饭，一起吃吧，还有小胖……福安，这脸色不大好，得多吃点。”又道：“夫君你给再下几道菜可好？”

爹爹说好，声音有些颤，便抱着我去了后堂，进后堂的当儿听到李嫂嫂说了句”你家夫君真好”。到了后堂，我大感惊奇，一向笑得端庄严明的爹爹竟然破口大笑，笑得我莫名其妙，莫名其妙中看着爹爹熟练地择菜洗菜切菜煮菜，我在一旁帮着添火，心想爹爹真是个好人，在我心里，会煮饭的都是好人，以至于后来在遇到我那我良师父时竟然会以为他是个好人，真是作孽。

晚饭过后，李嫂嫂在娘亲“小孩子家家的年少不更事，他们之间的事我们大人就不要参合了”的忽悠下告辞离去，而我则被爹爹和娘亲按在凳子上打得屁股开花，未了爹爹同我说“以后打人记得打看不到的地方且要打得在理”，娘亲说：“在理了还能打起来么？打架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准狠，就是要把没理的打成有理，让他们申诉无门，这才是打架的最高境界。”

当时我没思虑过他们这些话，因为被打得实在痛，我趴在那哭得死去活来，心里只想着早知道就不吃晚饭了，因为我们家有一个“吃饱了才能打，没吃饱不能打”的规矩，当然这规矩只针对我。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只要我惹事了觉得会被打的时候，我就会故意不吃饭，于是我们家两位家长又给我立了规矩：一日三餐都要吃饭，不吃饭就打到吃饭为止，于是的于是，我被打得更狠了。

这让我很不解，为何每次惹事之后，娘亲和爹爹都会替我先摆平，不让我受外人欺负，却在外人走后将我打得皮开肉绽。有一次将此不解向娘亲表达了一番，娘亲解释说，你是我生的，除了我，谁也不能打你骂你。当时听了既没感动也没感概，只觉得娘亲这话很令人费解。

如今想起他们这些话，觉得如果当时我领悟了他们那些话的真谛，那我被打的次数一定大幅度降低，想来真是后悔，如果我早点领悟真谛，那我一定可以在不被打的情况下打更多的人犯更多的错，那我和李家小子的打的赌也一定会赢，那我辛辛苦苦存的压岁钱也不会全数换做糖葫芦落入李家小子的肚子里。

我们赌的是看看谁犯的错更多且不会被家长们发现被家长们打，赌注是每天一串糖葫芦。

因这个赌注，我自此恨上了糖葫芦，觉得就是它们让我的压岁钱没了的，如果赌的是其它东西，那我一定会财源滚滚来。

思绪正汹涌间，却被一声断喝给硬生生打断了，转头望去，好家伙，大猫那嘴里叼着的不是婴儿是什么？而大猫后边持刀弄枪追赶着的不是宫中侍卫么？那被几个侍女扶着的，头发凌乱脚步虚软的美女是哪个？现在是什么情况？

思绪将转未转间，猛然一个灵光闪过，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一声痛呼，我算是彻底自回忆中清醒了。然此刻的我是多么的不想清醒，多么的想这重物落地的声音再响一些，响到我连痛呼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呜呼哀哉地昏过去。正当我趴在地上寻思着是要英勇地面对此情此景好呢，还是把自己当作那根默默无闻的鸡腿好的时候，左突右闪冲进来的大猫却欢喜地给了我一爪子，或许在它狼的世界里，这欢喜的一爪子和挠痒差不多。但在我人类的世界里，这欢喜的一爪子却像被板锤狠狠地锤了一下，锤得我发自内心的一声哀嚎，嚎得大猫嘴巴里头叼着的小东西哇一声惊天动地，我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