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娘家的时候,很多年节的习俗也都被我装进了箱子里。很快就是二月二,又到了记忆里龙抬头的日子,不知道在故乡,那些让情感深陷的记忆还有多少。
在我们老家,二月二最重要的习俗莫过于理发、撒灰和炒豆子这三个了。
理发这个习俗,是被最完好地保存下来的一个。传说每年的二月二都是龙抬头的日子。人在这一天理发会精神焕发,对于新年伊始的人们来说,工作,学习,很多都是崭新的。能在春天的最初,让自己告别过去,开始神清气爽的生活,这也预示着新的开始。
但并不是每一个人理发都会带来好运气。头发留长了之后, 就很少去理发馆,即使去,也是匆匆复匆匆,而且城市的理发馆,毕竟很多不同,人坐不住,自然也没有在那里听故事和看光景的时间和心情了。小青是我同村的同学,初中毕业后就开了一个理发店。小青心细,做事细腻,脾气心性都好,去她那里理发的人很多。后来,白天夜里地干活,大姑娘难免会招惹一些口舌。小青的父亲就每日都去店里,但是小青最后还是跟人跑了。那个男人又抽又赌,后来她们离开家去了别的城市讨生活,男人依旧吊儿郎当,每天赌钱喝酒,靠小青养活。后来又生了孩子,也是混不下去了,两人逐渐跟家里开始联系,老人都为了孩子,虽然气,还是希望孩子们好。小青跟男人回家后,小青的父亲在抑郁中病倒,离世。小青的男人依旧吃喝嫖赌,给小青弄了债务一堆,男人后来为了躲债又自己跑去了外地,小青自己留在老家,带着年幼的孩子重新开起了理发店。我曾经不止一次地跟小青彻夜长谈过,但是每一次都被她说服,有时候,爱一个人本身就是对自己的伤害。人,都是命。人和人的缘分,都是债。
还有比较盛行的风俗是炒豆。这里面有一个传说,据说武则天做皇帝惹怒了玉皇大帝,降旨龙王三年不得降雨。龙王不忍老百姓受旱灾之苦,于是违旨降下雨露。玉皇大帝就将龙王压在山底受刑,并立下规矩:想重登灵霄阁,除非金豆开花时。深受龙王雨水恩泽的老百姓们为拯救龙王,纷纷炒玉米花、炒豆上供。玉皇大帝看着金灿灿的花,以为真是金豆开花了,就将龙王召回天庭,让他重掌风雨大权。从此以后,炒豆和炒棋子象征着金豆开花,而老百姓们也是吃了炒豆,就会得到龙王一整年风调雨顺的佑护。后来一代一代流传,老百姓就长期保持了这个习俗,每年二月二,都让家里的锅子热起来,开出食粮的花。保佑风调雨顺。
二月二的时候,北方也已经开始够着春天了。话说:二月二,龙抬头,蝎子、蜈蚣都露头。"临近惊蛰,小虫子纷纷开始活动。草木灰本身是碱性,不适合虫子们生长,因此,虫子见了草木灰会躲得远远的。老家这个撒灰的习俗,就是由这个而来。二月二这天,主妇们都要用头天积攒的锅底草木灰围着宅子的墙根撒一圈,一边撒,一边念叨"一把灰,两把灰,蝎子蚰蜒死到堆",传说这样小孩子在墙根玩耍,就是有这些害虫,也不会被伤到。撒完灰,女主人还要用木锨铲起灰,在院子里抖动,画圈儿。那些圈圈儿一个套着一个,有大的有效的,在圈圈外面,是一些梯形的图案。然后在中心撒上一点点玉米之类的东西。这些灰圈代表粮囤子,梯状则表示踏着梯子上粮囤,圈中心的杂粮寓意是五谷丰登,盖谷草则表示"粮囤尖上盖谷草,家里米粮吃不了"。老百姓以撒灰地的形式祈望丰收。
但在我的印象里,这些草木灰就像是一座座有着天梯的小房子。我经常沿着这些小梯子蹦来蹦去,有时候单腿蹦,有时候双腿跳。蹦着跳着,我就离开了故乡。耳边再也听不到母亲喊:起开啊,那么多灰,衣服都弄脏了。
如今,我真想把衣服都弄脏了,再回到我童年的故园,在风中旋转,让风鼓起一个小姑娘关于春天的梦。让一切重新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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