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散步回来,近八点半,看那株昙花已经悄悄张开了一个小口。走近,顿感一股细细的药香迎面袭来,沁入心脾,心中说不出的舒适。
把它搬到迎门的高桌上,冲一杯清茶,拉把竹椅,在它近旁坐下来。那位大唐和尚赵洲禅师的偈句 “吃茶去!”竟也适时赶来凑趣。是夜,就让我陪伴这昙花仙子“吃茶去”!
然而,内心忽就纠结起来:是我陪昙花仙子还是仙子来陪我?昙花今夜赶来,极致一现,一夜就用尽一生,它是用一生来陪伴我;而我只是付出一夜的时间。一夜,在我的生命长河中也只不过是短暂的一个浪涌!这样说来,它只欠我一夜,而我,却亏欠它一生!而此时,昙花清幽的香气混合着茶的清气钻入鼻孔。端起杯子,啜一口茶水,不禁哑然:竟然还是这般迂腐,无故纠缠在这些念头上,已然背离了“喝茶去”,放下、淡然、随性随意的本意。
往茶杯里重新续上热水,静下来,听花语无言,看水汽袅袅升腾。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这样观昙花盛开,唯有这次,不再奢望有人来与我分享倾听花开的声音的喜悦。
记起有人说过:有快乐没有人来与之分享,是莫大悲哀和孤独。此刻的我,虽还说不上能够做到心静如水,却也没有人说的悲哀和孤独。“在你孤独悲伤的时候,请 你悄悄地念一念我的名字;在我孤独悲伤的日子,感谢有你的名字让我念一念。”时光是最好的雕刻家,一刀一斧,分分秒秒,已经将我的不切实际和奢望敲打成碎石粉末,纷落在时间的风里,飘散。
灯光下,昙花开得更大了,柔嫩雷白的花瓣挨挨挤挤,叠叠层层,细长的花萼根跟乍起,如触须,如芒刺。不觉时间已经接近了零点。谁言昙花一现?昙花一现,年年现,它们该是同一个花魂吧?花亦有情,即使短短一夜,却是留下永恒!
这株昙花,安住我家不觉已是多年。从一开始的伶仃一枝,开枝散叶,到如今碧叶修枝几大盆。其间,其他花卉来了又离去,变换几多,不见了影踪。唯有这昙开生命力极强,一年又一年安住相随。
前几年,每年盛夏与初秋,它都要花开几朵。一至交朋友擅长培育君子兰。每每互拍花儿照片,共同观赏。君子兰花炬如火,昙花洁白如雪,一红一色,相映相衬,惊艳了时光,陪伴了我们朋友情谊的地久天长。
近两年,与朋友情谊渺远,心意阑珊,这昙花竟也不来一现。或许昙花也是懂人的心情吧!
心意又飘忽起来:如果,钟子期不中途意外,俞伯牙还会扯断琴弦,摔琴山间吗?还会有高山流水的绝唱流传至今吗?
这昙花一现,也是在告诉我,既使知己间的情谊,也不过是花开时的华美绝尘,花落时的黯淡无迹吧!
夜深,花香清韵缭绕,月光朦胧缱绻。花色迷离,心意渺远。
昙花一现,短暂而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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